死亡草





的黑眼睛斜斜地嵌在脸上,给她的外貌平添了一种神秘的可爱的东方色彩,她还有一副好听的嗓子,音色较低,悦耳如铃。 
  “我很快就发现我朋友里查德·海登完全被戴安娜吸引住了。而且,我猜,这个聚会是为她安排的,至于她本人的感觉我不得而知。她由着性子,反复无常。今天只跟里查德说话,旁若无人,明天又会青睐他的堂弟埃利奥特,好像里查德不存在似的;然后她又会把那迷人的笑送给那位安静的腼腆的西蒙兹医生。 
  “我到的第二天早上,主人领我们参观他的‘小树林’。这房子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用德文郡产的花岗岩建造的,非常牢固,经受住了时间和风吹雨打的考验,没有一点儿浪漫色彩,却很舒适。透过窗户一眼望出去,达特穆尔高原尽收眼底,连绵不断的山岗,裸露着被岁月洗刷过的岩石。 
  “在离我们最近的斜坡上,有一片石头的断垣残壁,呈环形状,属于石器时代晚期遗迹。最近,在另一个小山丘上刚发掘出一座古墓,里面有许多青铜器,海登就是喜欢文物,谈起这些时眉飞色舞。他说,‘这块不寻常的地方有着特别丰富的古代遗迹。新石器时代的居民,德鲁伊德,罗马甚至早期腓尼基人的遗址在这儿也能找到。’ 
  “‘然而,最有趣的还是我们现在脚下的这块地方,你们都知道,我管它叫“寂静的小树林”,不难看出这名字的来源。’ 
  “他用手指着,接着说道:‘那边那一部分全是岩石,有一片石南属植物和欧洲蕨,但离这房子一百码的地方,有一片浓密的小树林。’ 
  “‘那是远古时代留下来的。’海登说,‘那些树曾经死过,现在这些是重栽的,但总体上还是保持了原貌,也许是腓尼基人住在这儿的时候,照管过这片林子。’ 
  “我们都跟着他,一走进小树林,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向我袭来。林子里死一般地寂静,树上似乎连鸟巢都没有,漫溢着荒凉和恐怖。我发现海登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看着我。 
  “‘对这地方有什么感觉,彭德?’他问道,‘是反感还是不自在?’ 
  “‘我不太喜欢这儿。’我毫无表情地说道。 
  “‘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这地方是你们的宗教里古代敌人的一个要塞,阿斯塔特小树林啊。’ 
  “‘阿斯塔特?’ 
  “‘阿斯塔特,伊师塔(伊师塔:巴比伦和亚述神话中司爱情、生育及战争的女神。——译注。),阿什脱雷思(阿什脱雷思:古代腓尼基的叙利亚主管爱情与生殖的女神。——译注。)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名字。我喜欢腓尼基人的叫法,阿斯塔特,我相信在这坐落于哭墙北面的乡间里,肯定有人知道阿斯塔特的故事。我没法证明这一点,但我宁肯相信这儿才是真正的阿斯塔特小树林的所在地。就是在这儿,这片稠密的树林里举行了那神圣的仪式。’ 
  “‘神圣的仪式?’戴安娜小声地说,带着一种恍恍惚惚的眼神看着远方,‘是一种什么样的仪式呢?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根据各种传说来看,也没什么特别神圣的东西,不过是一些莽汉的聚会而已,’罗杰斯上校说,发出一阵毫无意义的空洞的笑声。 
  “海登丝毫也不理会他。 
  “‘在这树林的中央应该有一座神坛,我没法证明这一点,但直觉告诉我这林子中央有一座神坛。’ 
  “这时,我们来到了树林中的一小块空地,在空地的中央有一座石头建筑,显然不是避暑别墅。戴安娜好奇地望着海登。 
  “‘我把它叫做圣坛!’他说,‘它就是阿斯塔特圣坛。’“他带着我们走上废墟,里面有一根乌木柱子,柱子上有一幅图像,画的是一个女人握着新月状的尖钩坐在狮子身上。 
  “‘腓尼基人的阿斯塔特,’海登说,‘月亮女神。’ 
  “‘月亮女神!’戴安娜叫道,‘啊,让我们今晚来一次野外祭祀,我们每个人都化装,月亮升起的时候,我们都来这里,举行一次阿斯塔特的仪式。’ 
  “我做了一个很突然的动作,埃利奥特·海登——里查德·海登的堂弟马上转过身来对我说: 
  “‘你不喜欢所有这一切,对吧,牧师?’ 
  “‘是的,’我小声说,‘我不喜欢。’ 
  “他奇怪地看着我,继续说:‘这只是一些梦呓,狄克怎么会知道,这就是真正的神坛的所在地呢?想像罢了,他就喜欢弄些小把戏,再说了,如果它是……’ 
  “‘如果它是什么?’ 
  “‘得了,’他很尴尬地笑了笑,‘作为一个牧师,你总不至于相信他的那些胡说八道吧!’ 
  “‘但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都结束了。’ 
  “‘这可说不定,’我若有所思地说。‘我不属于那种对周围的环境和气氛很敏感的人,但从我一走进这片密林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被一种奇怪的、可怕的、罪恶的气氛笼罩着。’” 
  “他心神不定地扭头从他自己的肩头望出去。 
  “‘是的,’他说,‘是有点古怪,我明白你的意思。都是我们的想像让我们产生了那种感觉,你说呢?西蒙兹?’ 
  “一两分钟的沉默之后,大夫才慢吞吞地回答说:‘我不喜欢这儿,我说不出所以然,反正就是不喜欢。 
  “就在这时候,维奥莱特·曼纳林朝我跑来。 
  “‘我恨这地方,’她叫道,‘我恨这地方,我们离开这儿吧!’ 
  “我们开始往回走,其他人跟在我们后面,只有戴安娜迟迟不动。我转过头去,看见她正站在圣坛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那幅图像。 
  “那天的天气格外热,也特别美,大家很乐意地采纳了戴安娜的建议,晚上开个化装舞会。于是,随着笑声和窃窃私语声,准备工作悄悄地进行着。当我们都打扮好了去进晚餐时,当然免不了一场闹哄哄的喝彩声。罗吉斯先生和太太打扮成新石器时代的狩猎者,难怪壁炉前的那块小地毯忽然不见了。里查德·海登把他自己称作腓尼基的航海者,他堂弟装扮成绿林头子,西蒙兹大夫成了一个厨师,曼纳林女勋爵扮成一位医院的护士,她女儿把自己打扮成切尔卡西亚的奴隶。我则把自己装扮成一位修道士。戴安娜·阿什利最后一个下来,她令我们大失所望,只穿了一套化装舞会常见的那种带有面具、帽子的黑外衣。 
  “‘那不知名的人就是我,’她轻松地说,‘看在上帝的份上,开饭吧!’ 
  “晚饭后,我们都到外面去,那是一个迷人的夜晚,暖风习习,天空挂着一轮明月。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谈着,时间过得很快,大约一小时之后,才注意到戴安娜没与我们在一起。 
  “她肯定不会上床睡觉了吧!’里查德·海登说。 
  “维奥莱特·曼纳林摇了摇头,‘噢,不!’她说。‘一刻钟之前,我看见她往那个方向去了。’她边说边用手指着密林的方向。月光下,小树林笼罩在黑暗中,朦朦胧胧。 
  “我弄不明白,她去那里干什么?’理查德·海登说,‘肯定是个恶作剧,我敢打赌,不信让我们去看看。’ 
  “我们一个跟着一个地向阿什利小姐去了的地方走去,想探个究竟。只有我,不愿意走进那片暗伏凶相的密林中去,好像有什么诡异的力量拉着我,阻止我进去。我比任何时候都坚信,林中那块空地上,一定有某种罪恶存在。我想其他人也与我有同感,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罢了。林子里的树稠密得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四周的声音似有似无,像是低语,像是叹息,大家害怕极了,本能地互相靠得更紧。 
  “我们在惊惧中来到了林中的那块空地。突然,大家都惊呆了,脚像是被钉住似的,那儿,在那神坛的门槛上,站着一位全身都用透明的薄纱裹得紧紧的人,从她的黑头发上升起两钩明晃晃的弯月。 
  “天啊!’里查德·海登叫道,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维奥莱特·曼纳林尖叫道:‘那不是戴安娜吗?她在干什么呢?太怪了。’ 
  “门槛上的那人高举着双手,向前走了一步,用一种甘美的高音唱着赞美诗。 
  “我是阿斯塔特的女神。’她低声唱道,‘当心,别靠近我,我手握死神之剑。’ 
  “‘别这样,亲爱的。’曼纳林女勋爵责怪着,‘你把我们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真的。’ 
  “里查德突然直直地向她走去。‘上帝啊,戴安娜!’他叫道,‘你太棒了!’现在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月光,我可以把她看得更清楚了,维奥莱特说得对,看上去她确实很不同寻常,脸上的东方神秘色彩更浓,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带着一种凶光,嘴角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怪怪的微笑。“‘当心!’她警告道,‘别靠近女神,如果有人把手放在我身上,他必死无疑。’ 
  “‘你真是太绝了,戴安娜,’里查德·海登叫道,‘行了,毕竟我……我不太喜欢这个。’ 
  “他穿过草地,继续向她走去,她伸出一只手,指着他说:‘你站住!’她喊道,‘再走近一步,我就要用阿斯塔特的咒语惩罚你。’ 
  “里查德笑着,加快了步子。突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迟疑了一会儿,像是给绊了一下,头朝地倒了下去。他没有再站起来,就躺在他倒下去的地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忽然,戴安娜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歇斯底里的笑声,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埃利奥特骂了一句,飞快地跑了过去。‘我受不了了!’他喊道,‘起来!迪克。起来呀!男子汉。’ 
  “然而,里查德·海登还是躺在那儿。埃利奥特走到他边上,跪下,轻轻地把他翻转过来。他俯身凝视着他的脸。 
  “他猛地站了起来,有些摇晃。 
  “‘大夫,’他喊道,‘大夫,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过来,我……我想他是死了?’ 
  “西蒙兹跑了过去,埃利奥特拖着沉重的步子又回到了我们这边。他用那种我不太明白的神态看着他的手。 
  “就在这时,传来了戴安娜失控的尖叫:‘我杀了他!哦,上帝啊!我不是存心的,但我却杀了他。’ 
  “她昏了过去,扭成一团,倒在草地上。 
  “罗杰斯太太哭了起来,‘噢,快带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吧!’她呜咽道:‘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太可怕了!’ 
  “埃利奥特抓住了我肩膀,‘这不可能,’他声音很低,‘我说,这不可能,一个人是不可能被那样杀死的,这太邪门了。’ 
  “我尽量安慰他,使他平静下来。 
  “‘一定有某种解释的,’我说,‘你堂兄一定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心脏方面的疾病,这一惊吓,激动……’ 
  “他打断我,‘你不明白,’他说着,把手抬起来给我看,我看见他手上有块红色的污迹。‘迪克不是死于惊吓,他是被刺死的,刺穿了心脏,而身上没有任何凶器。’ 
  “我以疑惧的目光盯着他。就在这时,西蒙兹检查完尸体,站起来,朝我们走来,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我们全都疯了吗?’他说,‘这是什么鬼地方呀!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确实是发生了。’我说。 
  “他点了点头。 
  “‘从伤口上看,是一把长而薄的匕首所为,但尸体上却没有匕首。’ 
  “我们都面面相觑。 
  “‘它肯定就在那儿,’埃利奥特·海登叫道,‘那匕首肯定从他身上掉了下来,落在了草地上的什么地方,让我们来找找看。’ 
  “我们徒劳地在地上找着,忽然,维奥莱特·曼纳林说:‘戴安娜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看像一把匕首。当她在威胁他的时候,我看见那匕首在闪闪发光。’ 
  “埃利奥特·海登摇摇头,‘他离她最少也有三码。’他反驳道。 
  “曼纳林女勋爵向倒在地上的戴安娜俯下身去。 
  “‘她手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宣布,‘地上什么也没有。维奥莱特,你肯定看到过那匕首吗?我可什么也没找到。’ 
  “西蒙兹来到了戴安娜身边,‘我们必须把她弄到屋里去’他说,‘罗杰斯,你来帮帮我好吗?’ 
  “我们把人事不省的戴安娜抬了回去,然后我们又去搬里查德的尸体。” 
  彭德博士突然停了下来,朝四周看看。 
  “由于侦探小说的普及,处理类似的事情,今天的人们要比以前的人懂得多。现而今,连街上的孩童都知道尸体应放在原来的地方,但那时候我们不懂得这一点,所以我们把尸体搬回石屋他的房间里,再派男管家骑车去找警察。从石屋到警察局有几英里路。 
  “这时,埃利奥特把我拉到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