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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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觉得,自己写的文章,几是千年贤者结晶,第一榜竟然没有他?方信定了定神,不理会周围众举子的咒骂和叹气声,继续看向第二榜,这一眼,第一个名就是自己,从江府李睿。
方信也不由舒了一口气,再打量,却没有发觉第二榜中,有其他三人的名字,等扫到了第三榜,在二十一名,终于看见了郑成艺的名字。
再扫了片刻,还是没有朱铭依和邹利兴的名字,知道两人已经没有中得贡士,不过,从江府有两人中贡士,已经算不错了,而且,说不定还有不熟悉的从江府举子中了呢?
当下,不再看榜,退了出去。
一扫眼中,果然,朱铭依和邹利兴真正是脸色苍白如纸,再也见不到任何风度,其实他们也看过了榜,知道落了,但是还不死心,心想是不是看漏了,又仔细看着。
至于郑成艺,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三榜二十一名处自己的名字,全身颤抖着,几让人以为有病呢!
但是这却是非常正常的情况,还有人看着看着昏倒,使院中的人忙碌着。
就在这时,贡院就有数个官吏,在榜前就喊着:“未中举子,退出贡院,已中贡士,等候召见。”
受到了这个催促,朱铭依和邹利兴才恍惚地醒过,不得不向外走去,方信苦笑地摇摇头,劝慰说着:“唉,考场有命数,小弟侥幸得中,只感才学有限甚是惭愧,而两位大才却竟然没有中,想是一时命数不济,来年命来就可中得,朱铭依这时已经清醒过来,黯然说着:“李兄才学,我们都是佩服,中了贡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我等,唉,还应当苦读三年!”
见邹利兴还没有醒来,一脸恍惚,朱铭依就拉着他离开,毕竟贡院已经在催促了。
片刻之后,在场的,都已经是贡士了。
郑成艺这才醒过来,带着无比喜悦,叹息地说着:“贤弟,想不到今日我们终可得中进士了,也不枉我二十年寒窗。”
方信笑着:“郑兄,你先要镇定心神,就快拜见座师了,而且明日就是殿试,可要养好了精神,切要殿前失仪。”
座师,就是贡试地主考官,对于举人来说,中不中贡士,实是命运的又一次转折点,三千举子,六十人上榜啊,这是何等荣耀?
在重视纲常礼仪的时代,这恩情啻于恩重父母、义同再造,因此一旦得中,新贡士必须对座师感恩终身。
但是由于皇帝觉得这种关系太重,因此贡试后,立刻就进行殿试,并且不许进士称某某座师的门生,所以,只允许放榜那一天,中午在贡院中拜见。
果然,没有多少时间,就传见接见,六十个新贡士,按照名次排列,分成三批进入,拜见了座师,并且一一报上了名字,而主考官也随意指点了几下,并且当场发了银牌,这银牌,就是入得皇城,拜见皇帝,上得殿试的凭证。
“明日,你等上殿面圣,圣上将直赐时策一道,殿试毕,当场读卷,当场定名放榜。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称状元,榜眼和探花其次;二甲二十,赐进士出身;三甲三十七,赐同进士出身。你等可已经知晓了?”礼部侍郎许祥清和文渊阁大学士杜昭同时接见贡士。
“学生都已经明白了。”所有人跪着说着,接过银牌。
拜见之后,又吃中餐,这餐又叫谢师面,其实就是大排面,上些葱花,贡士就谢恩,吃了面,然后就退出,耗费时间,不过是数刻时间,这是按照朝廷法度避嫌,当然,实际上这种关系是不可切断的,现在无非是走过场而已。
方信在拜见时,也在观察着这六十人,结果,不但看见了裴许宣,而且同样看见了二人顶上,也各有奇气,心中大惊,这批人中,有气数者不少啊,当下就用心记下名字。
一人周立华,年二十九,出身官宦之家,还有一人,年二十六岁,彭含志,出身于平民之家,这二人都有极贵之相。
等辞了出去,郑成艺才感慨地笑地说:“贤弟名列二甲,想是从七品,下放县丞,三年一过,立刻转正为正七品县令了,愚兄还不知道去哪里呢!”
他说的,是规矩,一般来说,状元、榜眼、探花,他们三人是直接进翰林院,领着从六品和正七品的官职,那工作非常清贵,就是让这三人熟悉一下中央和内阁的运转,然后就可能提拔入内阁参与政事,虽仅仅是五六品,但是却权力很重,被称小内阁。
而两榜进士,从七品,一般情况下放到各县去当县丞。
县丞是一县之副官,为县令之辅佐,高于县中任何其他官员,理论上,对于一县政事都可以过问,其下是县主薄、县尉各有专职。
但是实际上,由于县丞的地位高于主薄、尉,逼近县令,照例为了避嫌疑(以免县令觉得有夺权的嫌疑),所以对公事不加可否。
然后公文都可读,任何事情都可参与,但是一般不发言,只是签字时按例签字就可。
这个情况,朝廷当然知道,所以进士放到这个位置,就是让这些一进来就当官的读书人,能了解县政运转的情况,知道官场规矩,而且由于不负责,不会出错,吏部评价一般来说都是良等,因此三年后就可转正,去别的县当知县,所以当地知县很是客气,不敢把他们当成下属来看。
至于三榜的进士,有二种可能,一就是去翰林当庶吉士,问题是庶吉士实在太多了,虽然清贵,但是提拔起来相对慢些。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直接下放到县中当主薄,起点就相对低点,而且由于没有经验,一开始就领实职做事,很容易出错,这也是一大风险。
因此郑成艺才有这个感慨。
方新笑地说着:“郑兄,不管如何,我们总已经中了贡士,下面无非排名,就算下放县中,只要谨慎做事,也自有晋升之日,比起他人,已经快上许多,现在我们又何必担心呢?如不是明日早朝就要上殿面圣,不然的话,今日就和郑兄大醉一场,又有何妨?”
郑成艺听了这话,顿时笑地说:“正是如此,我倒是矫情了。”
说完,两人哈哈笑着,就出了贡院之门。
到了门口,贡士却没有散去。
就见一人上前拱手说着:“如今我们一朝为贡士,缘分不浅,虽然明日就面圣,但是也要庆贺一番,只是不能饮酒过度,某不才,愿请众年兄贺。”
方信看了上去,却正是此次贡士榜首曹菲柏。
此人文章,方信不知道,但是论气,却未必上佳,不过这才正常,自己用玉如意,才能洞察一些奥妙,如是这个世界人人如此,这世界早就不复正常世界了——大家也别学其他本事了,就望气好了。
众贡生当下纷纷点头答应,说着:“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八月金秋,历为进士贺,现在八月十一,也差不多是时候,帝都之外有碧波湖,由支流留江而聚,前后长达十六里,烟波荡漾,在春秋之间特是明媚,素为著名。
当然,沿河,都是青楼,不过能够拥有几重楼画舫,容纳数百人一场的青楼当然不多,而拥有能容纳十数人花船相对多些,一般青楼只拥有能容数人的小舟。
贡士六十人,自然要上了画舫,才到了地点,就已经听见阵阵丝竹之声,歌女在甲板上,唱着迎宾小曲,裙衣飘飘,巧笑嫣然,顾盼生姿,让贡士们大乐。
“各位贡士,能来我东萧阁,实是我们的荣幸!”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上前迎接。
六十名贡士,当下就上得画舫二层,这才发觉,这空间非常大,宽阔的大堂,容纳百人都可,当下见了礼,曹菲柏就说着:“各位同年,小弟这边有礼了!恩,日已当午,只是我们才吃了点面,想必大家都没有吃饱,现在就开宴,如何?”
贡士们当然不反对,其实那碗谢师面,有人只是意思意思吃了一口,当下就喊着好。
既然如此,立刻就上宴,其实菜色都已经准备好了,片刻之后,俏丽丫鬟如云一样,端着丰盛的酒菜上来,曹菲柏依着规矩,一一请众贡士坐席。
这规矩非常重,首先,是第一甲十人为中心,其次,就是第二甲,再次,是第三甲,但是每甲之中,又以名次和年纪来综合考虑,用心也很周到。
宴会,自然实行的是单席制,每人一桌。
不过,一会儿,一些俏丽的女子,就一一分入席中,与之同座,不但是为贡士倒酒端菜,同时也是可以肆意把玩的美姬。
又有十多名舞伎,自侧门彩蝶般飘出来,在悠扬的鼓乐声中,载歌载舞。
其中一个女子,轻歌曼舞,声音甜美,自有一番动人的韵味,诸人都看得连连喊好,方信略有些奇怪,问着:“此女是谁?”“李年兄,看来你对花柳之事,实在不懂啊,以后要多来才是,这人就是柳妍雯,东萧阁三大红牌之一,能请她来当场谢舞,也算是迎了我们的面子。”下面一个贡士戚之成就哈哈地说着。
“小弟的确不知,还请戚年兄指点才是,这三大红牌,又是何人?”当世,社会风气开放,文人士子以风流为荣,喝酒玩美人,实是风雅之事,方信自然可以坦然而说。
“柳妍雯和罗紫烟同名,名震这十六里碧波,而虞灵雨更在其上,柳妍雯和罗紫烟,东萧阁中台柱,但是上明楼、下永楼、东屏阁,都也有红牌与之抗衡者,唯虞灵雨,无论容貌才艺,都可一人压倒群花,是这十六里碧波湖第一,等闲一见,也千金啊!”戚之成津津乐道地说着。
“哦,也不过一女子罢,能有如此场面,这京都之大,藏龙卧虎者甚多,此女何能以此而自恃?”方信问的,就是这个女人也不过是妓女,凭什么这样自傲?
“说的也是,京都之中,皇亲国戚,紫衣大员,多得是,但是听说就算是他们,也不能用强呢?此风不知如何吹得。”戚之成也有些迷惑,说着:“听说她和安王走得很近,也许就是安王庇护之功吧!”
方信却是不信,京都之大,安王也难以一手遮天,如果此女真是国色天香,也难得保全。
但是这就不多说了,当下众人泛舟听乐,吟诗作赋,贡士之间就因此而混个面熟,毕竟以后同朝为官,这同年的关系,也是一份可堪发展的人情关系。
不过,虽然大家都非常开心,但是明日早晨就是上殿面圣,因此一个时辰后,各贡士都已经散了,人人都没有喝醉——如是明天面圣时受到影响,那就惨了。
回到了驿舍,却见得人人忙碌地搬迁,郑成艺和方信见此,不由全数哑然,刚才的兴奋就也淡了。
等回到了宿舍,就见到了朱铭依和邹利兴两人,两人都已经收好了东西,就等着告别而搬迁了出去了。
“两位为何如此快?”
“没办法,朝廷有令,未中之人,今日夜来就必须搬迁出驿舍,与其等着赶出去,有失体统,不如就现在出去。”朱铭依似乎已经恢复了,他笑了笑,说着:“我们两个等着,就是想和两位告别。”
虽然阳光灿烂,但是感觉上,整个驿舍都是灰蒙蒙,一种人走茶凉的悲凉感,充斥在每个人,甚至每个院子中——每年大考,三千人,得中者不过六十,其他二千九百人,都是要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
“朱兄不必放在心上,考场有年运,三年后再来,当可中榜。”方信安慰地说着。
“哈哈,不用三年,我就准备住在帝都了,房子已经找好了,也找了一些举子一起同住,就在帝都东康坊,那里环境不错。”朱铭依笑地说着,然后就拱手作别。
邹利兴却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勉强笑着,方信见得他神色有些不对,因此就特别注意了几分,找了些事情,打发了郑成艺,就与他说话。
两人走了一些路,邹利兴就突然说着:“我要回乡去了,明日便走,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来帝都考这进士了。”
方信默然,就听见邹利兴叹气说着:“其实,在这里和全国三千举子交谈,我就有些感觉,能来此中的,都是一省一郡之俊杰,就是我们院中,就有一半人文才在我之上,如今咬牙考试,也不过图个万一,希望能中,如今名落榜单,也算清醒了,再说,来京一次,倾其兄长一年所入,哪能次次如此?兄长也有妻儿啊!”
方信只得说着:“邹兄,钱的问题,何必多虑,君子有散财之义,何况我们是朋友,你只管来我家取之,来年多读,必可得中。”
邹利兴摇头,语气黯淡,说着:“如真是仅仅为了钱,如真是才高八斗,只是一时运数不佳,那我就厚着脸皮取了,可是,我天资有限,每日苦读甚苦,前几年甚至读到呕血,如今这个程度,我已经尽了,再想寸进也难,就算有钱上京,这三年一次,也是浪费,真地要等着这飘渺的运数?每三年上京中的三千举子,哪个举人不是有运有数,何时轮到我呢?”
这个,方信真正无话可说,的确,邹利兴读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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