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天堂
山上庙宇中的击罄诵经声隐约可闻,林间山花烂漫,翠竹如碧,倒有一种淡远幽静之美,而下山之时,山间小径上,正有七八人缓缓而上,却是刚才老者一群。
上山的时候没有注意,下山时,方信眸子一扫,就吃惊不已,眼前诸人个个不是简单,特别是老者,紫色隐隐。
紫气也有多种,但是这一人,有的正是贵气。
这种贵气甚是难得,只要有一丝,就可富贵,若是如老者这样,起码是封侯之位。
方信不愿多事,当下就避开路边,这时,路边有一株古松,松树正好有一石块,就坐在其上,反正自己不过白身,而对方虽然没有表露身份,但是一看就知道非贵既富,避让也不显突然。
而且,山林有风,习习而吹,拂衣飘然,就算方信不受炎热,也觉这实使人心旷神怡,渐有出尘之意。
哪知老者见他,却是微微一笑,也自过来。
见他们过来,方信只有行礼,却见老者摆了摆手,说着:“少年人不必多礼。”
既然如此,方信也不推辞,拱手后掸衣坐定,才坐定,就见老者开言问着:“敢问,适才在山上,所作之诗可是你作?”
古松,石块,人坐其上,山风拂衣,实有飘然出尘之意。
方信随意说着:“只因学生,刚才上山,见得万木万草生灭循环,一时有感,所以吟之,无非是自说罢了。”
老者听了,注目方信,微笑说着:“少年郎,真是好诗才,寥寥数句,出尘之意,现在是童生?多少年纪了?”
方信一笑,拱手说着:“学生八岁启蒙,十二岁得童生,今年正想郡试。”
“今日礼佛,我见你上山,转眼又下,何故?”
“学生上山,只是礼后土娘娘而已,不是拜佛,所以早早下山。”
“后土娘娘?”就在这时,在老者附近悠然而坐的中年人目露奇光,问着。
方信注目看去,只见这人神态平淡,内息绵绵悠长,一时间竟是莫辨其高深,虽隔着几步远近,依然能感到那强大的力量,当下就说着:“正是,学生八岁读书,却因家贫,因此少有书读,一见有书,就要抢记而来,十一岁时,就在小摊上,偶读一篇旧书,说的正是后土娘娘,虽然只字片言,但是一时念念不忘,可惜的是,当时买不起,深以为憾,不过,每日总要颂读几遍,往昔家贫,不得外出拜见娘娘,深以为憾,今年学生作了点事,得了一点财来,于是就前来拜见娘娘,不想娘娘香火凋零如此,学生以后如得钱财,如为官作,必为娘娘建得神祠。”
这一句话一出,那中年人就心中一动,看了看他,问着:“那旧书所说是何?”
“娘娘掌阴阳,育万物,主宰大地山川,是地祗。”方信说着,这点其实也是这个世界的说法,并没有多少区别,诸人都默默点头,中年人露出了然之色,就说着:“皇天后土,本是天地主宰,你日日念之,以心感神,难怪难怪。”
言下之意,却是方信日日念之,得了神感,所以才其气如此。
老者也有所悟,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却又听方信说着:“请恕学生狂妄,学生小时无知,敬娘娘,非是大尊之故。”
“哦,那是何故?”中年人有些奇怪地说着。
“这书记载,后土娘娘化生万物,是为万物之母,只是那时还无地府,人死后,灵魂散于天地之间,是为大苦,娘娘见此,以身化六道,以容众生,各有所出,各有所归,循环不休,是为大圣大慈大悲,学生当日看了,就明了土之意。”
“土者,万物之出,万物之归,娘娘以此而道化。”方信坦然说着。
“土者,万物之出,万物之归,娘娘以此而道化。”那中年人喃喃地说着,一时间心中似是一震,就如一声悠然钟鸣在他心中响起。
方信眼见此人灵机发动,顿时抓紧时机说着:“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后土,然而,汝无需痛苦和哀伤,死亡是生命的循环,并无丝毫掩盖,虚伪,黑暗。”
“吾身化六道,就是为了使汝等不至于消散,不至于堕落,道从不蔑视,是为混元,从高而向下看,更不需蔑视,高不是为了舍弃低而存在,而仅仅是为了守护和引导而来,是让汝等知道,汝等是永恒地种子,吾却是汝等的父母,引导汝等走上真义之道,在这之前,吾愿生生世世,守护于汝等。”
“这心愿,就是吾之大行,也是吾之根本法门。”
这一句话才念得开头,其他人肉眼也就罢了,但是中年人,却顿时看见,空中如斯响应,无量光辉落下,洒在眼前少年身上,与少年身中光辉相应,那光辉中,带着大悲大慈之道,又有着生死循环之理,一时只觉心中尘俗尽洗,一层膜被破,满满是光,当下就呆了,只是反复默念此句,而那老者却略皱眉,说着:“后土娘娘掌山川大地,早有闻之,而化身六道,尚未有闻,你所看何本之书?切走了歧途。”
方信闻言,却抗声说着:“这位老先生,学生有不同意见。”
老者微怒,但是转眼一想,眼前这人还是少年,又不知自己身份,又笑地说:“你有何不同意见,可说来听听。”
其实这语气,已经非常官味了,非贵人不会如此说。
“不敢,还请长者恕学生之不恭之处。”方行拱手一礼后,见得老者点了点头,才说着:“学生读圣贤书,所读千言万字,无非一个仁字。”
“当日,孔子的弟子樊迟问仁字何物,圣贤答曰:‘爱人!’而其亚圣,又说着:‘仁也者,人也。’又说:‘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所以民喜者,天下平,民怨者,天意乱。’此是天道,大凡学说,只要说得此理,得了仁字,就不复邪说,还是正道,娘娘化身六道,庇护众生,此是大仁大德,安是歧途?”
这一段话,说来朗朗上口,神色坚定,老者身为上位者,当然知道世上一个仁字,说不尽其中的道理,但是这却是上位者努力传播的仁道,又见得少年面对自己,据理而争,眸光清亮,心中就生出好感来,说着:“也罢,难得你年纪轻轻,还有此等见识,望你以后如是为官,还能记得今日之言。”
方信顿时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营造了一个相当好的印象,当下又拱手认真说着:“老先生所言甚是,学生如是为官,当爱己,爱亲,爱邻,爱君,爱国。”
老者本是淡淡一笑,就想停止谈话,听见这话,却有些诧异,当下就说:“何以如此?”
意思就是排列似乎不对味。
“学生是这样想,大凡世人,庸碌甚多,就算是学生,身为读书人,也未必能有机会上报朝廷,为国为民,但是人人可从自己作起,从小处作起,所以爱己,就可养性养德,不至于触发王法,爱亲者,上当孝父母,中当爱兄弟,下当教儿女,也是黎民都可为之,至于邻居,也复如此,如以后有机会,天恩浩大,得以入得庙堂,当可爱君,爱国,如此,人道自善而仁!”方信侃侃而谈:“就算是为官,其实也要从小作起,从实作起,从己作起,如此才能养得圣贤所传之气,一屋不扫,何以助天下?”
老者听了这段,顿时肃然而惊:“好一个从小作起,好一个从己作起,好一个人道自善而仁,这是你所悟得?”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方信还是吓了一跳,只见此时,众人的目光都紧紧盯在自己身上,眼神中,有惊讶,有佩服,像是突然之间醒悟过来,遂腼腆地一笑说着:“学生读书,就作如此想,只是从来没有说出来,今日如此多话,一时情急,实在是失礼了,还请老先生恕之。”
“你能如此想,实是得了读书人真种子,何罪之有,你以后好好学着,日后自有你说话之时。”老者听了,微微一个笑说着:“某三十年手不敢释卷……哎,还没有你这简单几句了悟得深!”
就在这时,中年人也醒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眉头忍不住轻轻跳动……
又说了几句,方信知道今日火候已足,就起身告辞,说着:“时候不早,学生还要回城,以免家母担心,就此告辞。”
“恩,你下去吧!”老者摆了摆手。
“如何,严先生,你刚才得了何悟?”老者见他离开,这时才笑地说。
“鲁侯,刚才这段经文,却不是虚假,字字是真,在下一经颂读,就见其气,可见必是真传,这少年郎命格本来只是小官之福,可如今日日颂之读之,养性易气,实已成器,如他真能行仁道,上天自有所授,不受原本命格所限了。”中年人感慨地说着:“吾深究气数命格之法,也曾闻得上敬之道,但是还是今日真正见之,出家人不在算中,此子也算是得了这点了,不过这仅仅是开启之门,日后还需此子自己行正道,积善德,才可长久。”老者听了,笑笑,就对着左右说着:“也罢,今日一见,也算有缘,去,查查此子是谁,如是真的有才,就提携他一把,也不算枉然,以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当然知道,科举中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有才不中者多得是,所以才有此说。
第三卷 凝气成体系 第065章 … 秋试
回去之后,稍过几日,就眼见四面八方的童生纷纷入郡。
有老的,甚至五六十岁的童生,白发苍苍,让人见之悯然,这种年纪,考中了又如何?无非就是死前要证明自己,一辈子心血终是没有白耗罢了。
有少年的,最年轻的,差不多就是十五岁左右,方信的化身李睿,也是这个年纪。
当然,也有富穷之分,富者多半是马车而来,甚至带着仆从,而穷的,就是一身布衣,连青衫都没得穿。
这些人都租得房子,夜中也会读书,或者会文寻友,一时间,酒、纸、墨,甚至食物的销售都大幅度增加,让附近经营者都笑的牙齿快掉了,巴不得天天如此,不过,这终究是妄想,三年只一个月啊。
方信却也是不理,按照李睿的根底,揣摩墨卷,一篇篇的试笔。
这样就过了几日,母亲何氏这几日日夜不休,端是为他制好了一套青衫,不过这青衫现在还不可以穿,又用麻衣作了新衣,虽然布质不佳,但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一双千层底布鞋,线线针线皆是手作,扎底厚实,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寄了多少希望在内。
八月八日,正是秋试之日,一大早,何氏就已经起来,早早就准备好,方信一出来,就拿到这衣这鞋,心中也不知道什么味道,心想,如是没有他,原本李睿必是数次不中,蹉跎岁月,也不知其母一次次期待和失望,能等多久?
可怜天下母亲之心,望子成龙也就罢了,毕竟龙还没有这样多,但是都希望有所成,满足这点,才是最大的孝顺,要不然,纵是日常孝顺,也终是意难平。
有了此心,方信默默地穿上,虽说八月,实是阳历九月,穿上正好,当下喝了点粥,就说着:“娘,我自去了。”
“唔!”何氏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应了一声,方信走了很远,回头一看,还看见单薄瘦弱的母亲靠在门上,远远望着。
见此,方信竟然眼中一热,连忙快步前行,到了街道之上,才放缓了脚步,就在这时,郡下各县的童生,已经全部来了,个个都有些紧张,通过道路,到了学政院前。
这学政院,就是考试所在,院墙足有五米高,大门厚实,门前却是一队士兵,个个穿着盔甲,手持长刀,走动时钪钪作响。
前面才有童生靠近,里面的人就厉声喝着:“所有童生按时排列,不许喧闹,不许争先,违者不许入场。”
这一喝,顿时人人都肃然,于是上前,一个个地验过文单,童生所发的印凭,当下检查了下,就一一放入,不是童生者,如无圣旨,敢于闯入,就是死罪,可当场格杀勿论,这是太祖时立下的规矩。
到了里面,就听见一个官吏喊着:“所有考生,全部入桶清洗,不得有误!”
话说,农业社会,历来科考都选在春秋两季,当然,官方所说,这是应着“孔子笔春秋”之故,其实是因这两季,不冷不热寒热适中,各地来人都能适应,如是寒冬,南方来的人不适应,如何是好?
是故朝廷考虑到这个,所以才如此定下。
但是春秋,也最容易传疫,先别说到省城考试了,就是郡试,一郡少者五六县,多者十数县,每县也必有上百个童生,如此起码有上千之数,多的甚至有数千之数,这样多人,集在一起,如是传疫,往往一病就是一大批,这可全部是国家未来的元气,哪能如此。
再加上夹带之风不绝,因此大楚太宗皇帝,考虑到这个,下旨,学院必准备数千大桶,等考生而入,必一起清洗,让考生干干净净考试,同时也是检查是不是有夹带的意思,美其命:“淋浴静心以应试!”
这一声令下,不少老考生自然早就经过,也就解开衣服,新生却是很尴尬,但是也不得不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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