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
“啊?”静妃微微一怔,“什么?”
“母妃看过这书不久,就专门问过我批注人的事,之后也曾叮嘱过儿臣要善待苏先生,对他多加倚重信赖……怎么今天又重复说起?莫非怕儿臣忘了?”
“这样啊……”静妃自嘲地笑了笑,用罗帕轻轻拭了拭嘴角,“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忘事,说过的话,要颠三倒四说上几遍,看来我真是老了……”
靖王忙起身行礼道:“母妃春秋正盛,何出此言?都是儿臣说错了话,请母妃恕罪。”
“好了,”静妃微带嗔意地笑道,“自己亲娘,做出这么惶恐的样子干什么?你已经长大,有了担当抱负,我心甚慰。外面的事我一概不管,只要你保重自己一切平安就行了。”
“是。”靖王正要再宽慰她两句,一个宫女出现在殿门外,高声道:“禀娘娘——”
“进来说吧。”
宫女低头敛眉进来跪下,禀道:“武英殿中传信过来,陛下已经起驾朝这边来,请娘娘准备接驾。”
“知道了。你退下吧。”静妃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拿过两个食盒递给靖王,又道,“这是我备的药膳点心,一盒给你,另一盒,你带给那位苏先生,算我谢他竭诚相助我儿的辛劳。”
靖王抿了抿嘴角,将两个食盒叠在一起,托在手中,又在桌上拿了那本翔地记揣入怀里,向静妃再行拜礼,缓缓退出。为防冲撞圣驾,他刻意走了偏门,绕过怀素楼,从反方向出朱雀门,登上自己府中已候了许久的马车。
刚进入车厢坐定,靖王便将两个食盒放在一边,从怀中重新取出那本翔地记,翻来翻去又浏览了一遍,尤其是梅长苏的批注和被他批注的内容,他更是字字句句,读得异常精细。可无论他怎么读,也没有读出什么更深的含义来,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将书丢开。
这本翔地记,到底有什么古怪呢?最初无意中向梅长苏借书时,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动摇,就如千年冰层中出现的裂缝一般,让人仿若窥见了幽黑深邃的秘密之门。虽然只是一刹那的闪过,下一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萧景琰还是立即意识到,这本书里一定有些什么……
可是有什么呢?有什么能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梅长苏出现瞬时的失态?有什么能让身为武职不好读书的蒙挚特意来讨要?最关健的是,有什么能使得自己那位幽居宫中二十多年古井无波的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关照起一位她根本没见过面的谋士?
靖王知道,连最亲的母妃都有意回避,那么自己的这些疑团就根本不可能再问任何人了,即使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真实的答案,要想解惑,还得自己思考。
萧景琰拣起被丢在一边的翔地记,再次翻开细看,最后甚至把梅长苏批注的字颠倒分拆重新组合来读,也没读出什么名堂来。
当马车驶入靖王府的大门后,萧景琰放弃地吐了一口气,将书合上,跳下车来。
随身侍从过来帮他解下披风,他顺手把翔地记递过去,吩咐道:“派个人,送到蒙大统领府中,请他亲收。”
“是。”
靖王朝书房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又驻足道:“车上有两个食盒,都搬到我的卧房里去。”
“是。”
“召列将军、季将军、刘参史和魏巡检到书房来。”
“是!”
靖王仰首向天,深深吸了一口气,抛去满脑的疑思,振作了一下精神,大踏步地走向自己的书房。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喧哗之声传来,一个亲兵飞奔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道:“陛下圣旨到!请殿下接旨……”说到此处,这亲兵又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以极为兴奋的语气补充道:“来传旨的,是司礼监的监正大人。”
靖王立即明白过来,心中也不禁一喜,只是面上依然沉静,只浅浅微笑了一下。他此刻还没换下朝服,所以不必耽搁,很快就迎了出去。
门外携旨前来的果然是司礼监的监正,一身严谨的官服,满面笑意。靖王与他略略见礼后,便一起并肩进来。府内总管早已欢天喜地准备好了拜毡香案,监正转入香案后,展开黄绢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萧景琰,淳厚仁孝,德礼廉备,恪忠英果,屡有宿功,特加封为靖亲王,着五珠冠。领旨领恩!”
第六卷 刀光剑影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显锋芒
闪爵读书(hanjue) 更新时间:2007…4…22 5:18:00 闪爵读书(hanjue)字数:3736
狂汗啊,第二章在添章名修改时被砍掉了一大半,居然到现在才有人留言告诉俺~~~~哭,好多后来的读者是怎么读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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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景琰加封亲王衔之前,无论是后宫也好,朝廷也罢,甚至包括梁帝本人,都是在做一道二选一的狭窄选择题。好象不选太子,就应该选誉王,不选誉王,就应该选太子,纵然现阶段不明确表态支持谁,将来迟早也要让那二人之一登上皇位的。
在这样的思维定式下,当大家看到原本位列宗室二品阶上的靖王身穿五团龙服,头戴五珠王冠,英姿勃勃,顾盼神飞地站到了誉王身边时,那整个画面的视觉冲击力甚至比最初听到他晋封消息时还要强烈。即便是对政治最为迟钝的人也在那一刹那间意识到,新的朝政格局开始了。
其实此时的靖王还不算是完全与誉王比肩,他的王冠尚比誉王少了皇珠两颗,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毕竟都是同样的一品亲王了,两珠的差距比起以前亲王郡王的差距来说,似乎可以很轻易的跨过。
人总是容易陷入盲点,长期不被关注的东西就算是放在眼前也经常看不到,可是一旦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了之后,好象所有人都突然间发现,其实靖王真的不比誉王差什么。他以前之所以默默无闻,只是因为少恩宠罢了。但是也正因为少恩宠,他时常被踢出京去办差啦出征啦,反而因祸得福,建立的政绩与军功一笔一笔,把他的兄弟们全都压得扁扁的。
至于出身,拜誉王年前那次廷堂辩论所赐,大家把话已经说得够透够亮了,谁也不是嫡子,谁也不比谁高贵些,何况静妃现在越来越得宠,而誉王虽是皇后养子,但他自己的亲娘在死之前,也不过是个“嫔”而已。
再论到序齿,萧景琰的确要靠后些,可这毕竟不是什么重要因素,若是大家仅仅只靠年龄分果实的话,那太子誉王这十几年可算是白折腾了。
如果在两三个月前有人说会有另一个皇子异军突起,足以媲敌如日中天的誉王的话,这个人多半会被当成痴人说梦,可仅仅只过去了这短短一段时间,大家就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誉王不仅有了太子以外的另一个敌手,而且在这个敌手面前他还不占什么大的优势。
当然,对于整个情势的变化,感觉最为明显的人还是靖王自己。最初他决定在极为势微的情况之下参与夺嫡时,信心其实十分薄弱。还曾经向梅长苏请教过,该如何委婉地向自己在军方的心腹将领及属下们透露争位的意愿,才不至于吓到这些人。当时梅长苏的回答是:“不必透露,当你慢慢有了夺嫡的资格时,你身边的人会比你更早有感觉。”
晋封亲王后,靖王才慢慢领会到了梅长苏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以前他与手下众人议事,大家连发牢骚时也最多多抱怨抱怨军饷不足啦,棉衣太薄啦,朝廷能不能再多关注一点啦之类的事,可是现在,靖王府虎影堂上议论的都是如何建立更有效的兵马集结制度,如何推进新马政在地方上的实施等朝廷大事。几个颇有见识的好友心腹甚至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怂恿激励他要多在朝堂上显露能力,要多收揽人才以备大用,如果靖王略略抒发出一点对江山或皇位的感慨,这群心腹便会立即双目炯炯、满脸发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反而得让靖王暗示他们还是稍微克制一点的好。
水已经涨到这一步,那真的是什么都不必再说,大家心知肚明了。
虽然靖王相信,既使自己永远不得势,这批跟着自己厮杀往来的旧部也会不离不弃,但要是从男儿建功立业的角度来说,跟着一个有望开创新朝的亲王,总比跟着个总是被压制的皇子要让人舒服得多。
对靖王的上位感到最恼火的人当然是誉王萧景桓。现在回想起来,他认为自己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靖王一步一步,不显山不露水地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的,而在这个过程中,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把他打压到再不能出头,自己竟然鬼使神差般凭空放过了,更有甚者,有时还曾对他施以援手。
誉王感觉自己就象是那个煨暖了冻蛇的农夫,悔恨得直想骂人。由于多年来的主要精力只集中在太子身上,誉王府对新冒出来的这个对手了解不足,只流于一些表面的印象,甚至连宫中的皇后,也说不清静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萧景琰晋封亲王后,誉王一个月内就在自己府里连续召集心腹专门讨论过好几次对策,可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益的结果。去找梅长苏商量,那人却不急不躁,反而笑着说“恭喜”。
誉王忍不住大发脾气拍着桌子道:“景琰封了亲王,你还恭喜我?”
“靖王封了亲王,就代表着太子很快就要被废了,殿下你多年宿愿达成,难道不该恭喜?”
誉王拧着眉心,暂时没有说话。梅长苏的意思他明白,梁帝受当年祁王独大到无法掌控这一事件的影响,热衷于搞平衡之术,所以这些年来才有太子与自己两相对立的局面。如今靖王上位,确实代表着太子已经被放弃,梁帝打算创建新的平衡局面。可话虽然是这么说,一想到自己辛苦这么些年,最终似乎什么也没得到,心里难免窝火。
“我花了十年时间斗倒了太子,难道又要花下一个十年去斗靖王吗?”
梅长苏冷笑道:“靖王和太子怎么会一样?太子是有名份的,殿下你比他先天就要弱些,可靖王不过是个五珠亲王,只因新宠,才显得灸手可热。以后的事暂且不说,让太子先把位置腾出来,就已经是殿下的一大胜果。若是不先迈出这一步,万一拖到后来陛下有什么不可言之事,您就是把太子打压得再深,那皇位也该他坐。届时要再抢,就是谋逆了。”
经他这么一劝,誉王心中略略安定,可回到府中细细一想,依然是坐卧不宁。如果是去年这个时候,他手中实力正盛,梅长苏这种说法会立即让他感到欣喜,然而时至今日,认真盘算一下手里实实在在的筹码,突然发现自己已没有什么可以确实握在掌中的东西,心里不禁一阵阵的发慌。
誉王心中疑惑不定,而梅长苏也明白这次很难再把他哄得服贴,所以靖王晋封之后,苏宅的防卫也随之加强,外松内紧,被黎纲和甄平整治得如铁桶一般。
童路依然隔天来一次,有紧急情报时甚至天天都来。不过他在苏宅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也就小半个时辰,如果梅长苏对十三先生有什么指示,他就会再以送菜为名到妙音坊去一趟,如果没有,他便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
因为要隐蔽身份的缘故,童路住在一处贫民聚居的街坊内,除了左右隔壁是自己盟内的人以外,其他相近的邻里全是普通的低层老百姓,有卖豆腐的,卖杂货的,扛包跑腿的,替人浆衣缝补的等等,日子过得都极为辛劳勤苦,很少会有精神关注他人。
一般来说,童路回到自己的破落院子时都已近黄昏,有时刚把运菜的小驴车赶进院内,便会听到身后传来粗重的爬坡喘气之声,一听就知道是住在西边隔两家的邱妈妈回来了。
邱妈妈自年轻时嫁过来,大半辈子都住在这里,丈夫儿子都早死,身边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孙女,每日里调制些糖水,用独轮车推到各处去叫卖,劳碌一日归家里,已没什么力气把车推上那一段小斜坡。
所以只要碰到了,童路总要出去帮她一把。
这个习惯从童路几年前住进这里时便养成了,只不过近一个多月来,它略略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变化就是以前他仅仅在碰到时才帮忙,而现在,他会有意无意地想方设法赶在那个时间回家,就为了帮邱妈妈推一把她的独轮车。
而且帮完忙之后,他还可以得到一碗没有卖完的糖水,由邱妈妈那个从远方投奔来的侄女儿亲手舀来递给他。
邱妈妈的侄女儿名唤隽娘,一个多月前才从原籍婺州千里来投的。她刚找到这个街坊时,显然是一路上吃了许多风霜劳苦,不仅面黄肌瘦,而且神情恍惚,向人询问时连话都说不太清,最后晕到在街上,还是童路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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