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犯罪心理学大师现场推理实录





    他有晚上旅行的自由,因此他不用去朝九晚五的办公室工作,否则,他就必须
请病假或者要求休假,而这又会弓愧别人注意。更有可能的情况是,他没有工作,
退了休或者做一种倒班的工作。他有可能没有结婚,也不太可能跟别人住在一起。
他必须回答太多的问题才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晚间外出,还有钱从何处来。
    查看他留下来的一些迹象,跟我以前处理的一些警方案件不同。这里没有犯罪
现场可供分析,事件不是一个有倒错心理或性变态的人一时犯下的滔天大罪,也不
是找情感或者性满足,这名罪犯是在贪婪的动机下作案的。
    每一个夜盗、银行抢劫者、绑架者、盗用公款者、强奸犯、恐怖分子或故意破
坏者都是一个独特的人。不管好坏,没有两个人是一样的,每次我询问某个人,或
者警方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对付的都是不同的人,我在诊室里要会见或者在一桩犯
罪行为当中要发现的都是不同的一个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付受贪婪或报复心理驱动的人相对容易一些,因为他们
都不难理解,他们跟我们其余的这些人都更接近一些。我们能够理解动机,而面对
一个有施虐狂或者受虐狂冲动的精神病人,一个可以强奸和肢解另一个人的人,却
是相当费脑筋的一件事。
    存进哈里法克斯账户里的钱每次提完之后,威胁也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刺耳。
敲诈者越来越生气,对一些借口也烦了,最后终于打了电话给艾塞克斯郡巴塞尔顿
的一家超市打了电话,时间是12月6号。一个男性声音对办公室的一个文员说,有一
罐佩迪格里之友已经被投了毒。
    那只罐子已经被切开,是用破刀片划开的,放回货架之前重新封好了。所幸上
面明确标出“已投毒”的字样。
    圣诞节前,赫福德郡的罗依斯顿的一家超市和牛津附近的赫福德山的一家超市
又出现了两次投毒事件。这次又有警告电话打给商店和警方。
    我发现这件事极有趣。拖长一段时间以后,敲诈者都会等得不耐烦并开始谈判,
然后就走开了。或者他又随便起来,然后犯一个错误。当控制权慢慢从他手里夺走
后,他对事情的控制能力比他开始想像的小得多了,他就开始退出。我们这边的人
都没有露出这样的迹象。敲诈者几乎是想挑战所有的不同场景,每当警方觉得已经
把住了敲诈者的龙脉的时候,他就重新弄点新名堂出来。
    “他这是想夺回控制权。”我在管理委员会的一次极困难的会上说。
    “可是,你说过我们能够让他停止投毒的。”佩迪格里公司的公关部长说。
    “到目前为止我们的确做到了。这个人从一开始起就准备好了他的每一个步骤。
他明白佩迪格里公司会对商业威胁做出反应。他认为他能够将你们的信心磨垮,然
后让他得到想要的任何东西。”
    约翰·西蒙斯看上去心情暗淡,我知道他们都累了。
    “他最后一定会继续动手的,”我说,“如果他因为提不出大笔款项而心烦,
也因为在全国到处跑而筋疲力尽了,他会找到一个新目标。目前他正在思考。‘这
个办法有效,我可以对任何人使用这个办法。’”
    圣诞节前不久,筹码提高了,敲诈者说,除非50万英镑立即全额到位,否则他
会向媒体批露英国超级市场货架上有投毒食品的事件。佩迪格里公司第一次意识到
这是一场风暴的中心。他们到底是公开声明还是保守秘密?他们是付钱还是像放水
一样慢慢往账户里一笔笔地放钱?我努力装出轻松的样子:“他已经有能力这么做
了,这是有所准备的演示。我认为你们应该与他保持接触。除非你们说‘滚一边去
吧,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否则,他就不会实施威胁。你们任何时候对他说那样的
话,他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实施投毒,预先不会有任何警告。如果你们不收回产品,
如果你们不公开声明,他会觉得他自己占了上风,因此就会继续施加压力拿钱。”
    佩迪格里公司稳住了神。
    同时,每日的提款还在进行当中,每次都被建筑合作社的中央主机监测到了。
在伦敦,提款处大部分分布在泰晤士河以北,从西点一直延伸到艾克塞斯郡的一些
可乘车往返的城市里,比如吉林汉姆和索斯恩德。仔细地研究过这个模式以后,我
推断这个敲诈者有可能住在市中心,因此我对这个提款地点进行了一番数学计算。
结果他应该在霍恩切奇区,就是稍稍靠近伦敦东部的那个区。
    蟑螂行动的代价越来越高了。哪怕有庞大的侦探队伍成对工作,任何一个时间
段里能够被覆盖到的取款机还不到一半。因为这样一种取款模式,只有英格兰南部
的哈里法斯取款处一个星期盯上两天,也就是星期一和星期四,从银行关门到凌晨
1点。
    这样的情形从1月持续到2月,一个星期的费用约在100万英镑,但是,敲诈者好
像总是先走一步。令人万分惊讶的是,他从来都不去受监视的机器里取款。每次警
察采取行动的时候,他都会默不出声。为什么?
    为什么英国历史上最昂贵和最广泛的监视行动竟然无法抓住一点能够透露作案
者身份的线索?一定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好像也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这个事实。
    到3月开始的时候,索要的金额已经升到了125万英镑,投毒的数量也上升到了
14罐——每次都有事先的警告。敲诈者已经提到了1。8万英镑,钱又快取完了,他没
有再进行威胁,也没有再次投毒,反过来,他默不出声了。
    我觉得大卫·贝克和他的人马已经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感觉。一方面他们控制住
了敲诈者,同时,从公司的角度来看他们只付出了极小的一部分金额,因此他们感
到极大的满足。这家公司得到了保护。事实上,除开抓住罪犯以外,其他的一切目
的都达到了。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要么他放弃自己的活动,要么再找个公司来敲诈。
    3月12日,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可能促使他下定决心了。一家全国性报纸不
顾莱斯特郡警方的反对,透露出一家不知名的宠物食品公司受到讹诈,还有警方进
行秘密行动的消息。敲诈者这才明白,警方从一开始便介入了这次行动。
    大卫·贝克和麦尔科姆·卡恩斯对有人向记者泄露行动消息非常生气。长期进
行的秘密行动现在完全泡了汤,敲诈者现在只好去找一个新的目标了。
    10天之后,他果真就这么干了。无可争辩的是,只有一种产品一定能够比宠物
食品更能触动消费者的心灵,而他选择的正好就是这一产品:婴儿食品。
    世界最大食品制造商之一亨氏有限公司收到一封要求30万英镑的勒索信件,否
则,该公司“将在全部产品系列受到致命物质的攻击并在公众抵制后受到无法挽回
的毁灭性打击。在我们完成这些事情之前,将发生无以数计的致死事件”。这次他
又要求通过《每日电讯》来传递消息。
    同一天,一罐亨氏奶粉经邮局到达莱斯特警方。这罐奶粉已经装入了苛性钠,
随附的文件说:“这次我们得保证有人购买产品。然后,如果一次死人事件对你们
来说不够,我们会继续下去。”调查新的一次威胁的任务属于苏格兰场派出来的东
英格兰南区的地区刑侦组,他们立即与莱斯特警方取得了联系。
    大卫·贝克给我打了电话:“他又露面了,并找到了另一个目标——亨氏奶粉。
我们将去苏格兰场参加一次会议。我希望你也去。”
    第二天早晨,我们搭早班车出发,有我和贝克、麦尔科姆·卡恩斯、达姆·加
纳。我们在餐车进了早餐,然后讨论政策问题。卡恩担心,大都会的警方会接过调
查案。一般来说,如果调查活动涉及不止一个区,则最开始的那个区会得到领导权。
    “大都会一定会想办法接管这个案子,”他说,急急忙忙地吃完了一份吐司,
“但是,我们不能够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我们的调查案——关于这个人我们掌
握的情况更多。我们应该成为领头的警方。”
    “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要抓住他。”贝克提醒他说。
    “是啊,是啊,那是当然,但是我不想让这个案子给人夺走。事情是在这里发
生的。我们应该领头处理这事。”
    我感觉到这里在赌地位,而且感觉到大都会警察局总是假定,比较起乡下的那
些“木脑袋”来说,他们总处在更具精华的队伍中。
    不管这些争权夺利的谈话如何,当我们走进新英格兰场的会议室的时候,几秒
钟就明白了谁在负责此事。在桌子最前面的地方等候的是麦尔柯姆·康贝尔中校和
警督大卫·塔克。含义非常明确——我们处在他们的辖区内。这是他们进行的调查,
而且他们已经支起了帐篷。
    我挨着卡恩斯和贝克坐在桌子的一头。两边各坐着亨氏公司和佩迪格里公司的
代表,两个代表都有法律顾问、市场推广人员和极有活力的公关人员。在桌子的末
尾坐着一位年轻人,他看上去极聪明的样子,衣服穿得有板有眼,注意力很集中,
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风险控制公司来的人,这是一家安全防卫公
司,专事反恐怖、人质谈判和个人保护工作。亨氏公司请他来做顾问。
    会议室的窗户沿一边排开,可以看到窗外周围的屋顶,尽管景色被玻璃上的抗
裂涂层遮住了一些。仅在两个星期之前,安全部门就粉碎了一起暗杀首相的恐怖主
义企图,他们在斯卡伯罗区发现了一个储藏炸药的地方,离撒切尔夫人去保守党召
开的中央会议上讲话的地点不远。
    康贝尔中校做了案情介绍,并请贝克详细介绍莱斯特郡进行的整个行动的详细
情况。毫本奇怪,佩迪格里小组看来放松多了,而亨氏公司却特别小心。每当问题
涉及商业上的考虑、以前的威胁或安全措施时,那些商人就沉默不语了,特别是亨
氏公司。
    我意识到房间里有两种张力,一是桌子对面的警方的紧张,而更有趣的是面对
面坐着两家公司。那情形有点像在一次团体治疗房间。事情办得不好,但谁也不愿
说什么。
    最后,我忍不住了。“对不起。不知道是我一个人看出来了还是大家都明白,
我们这里有一个问题。这里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
但是,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我们得想办法把事情谈出来。”
    房间里一片沉默。
    约翰·西蒙斯讲话了:“他是对的。”他看了看桌子对面来自亨氏公司的同事,
“问题在于,我的母公司与亨氏公司在许多领域存在竞争关系。我不能到这里来了
以后,仅仅把一些机密的公司材料放在桌上,因为这些材料可被竞争对手加以利用。”
    亨氏公司那边有了动静:“我们也有类似的考虑。”
    康贝尔中校甚感震惊,看上去准备将几个头脑碰到一起去了,但是,他控制住
了自己的情绪。“各位先生,我们在对付的是一个严重的犯罪行为。这些人已经经
历了这些事情,”他指着佩迪公司的人说,“事情一直进行得不错,他们尽最大努
力掌握了这个人的情况。现在,他在威胁着要向婴儿投毒,而且,我尽最大努力体
量公司间各种微妙的竞争,但是,我无法让任何事情挡在这次调查活动当中,因为
一些人的生命已经处在危险之中。如果这件事情办砸了,我们手上将躺上几具死亡
婴儿的尸体,而且,除非我得到完全的合作,否则,你们都将为此承担一些责任。”
    这样一个严厉的警告一般来说会立即产生效果,但是,这些人都是做国际买卖
的商人,他们在众人之中爬上了顶峰。他们是些武断的人,极聪明的人,有分析能
力的人和极有动机的人,对他们来说,按照商业意义上讲的风险评估是他们每天都
做的事情。他们必须得到满足,即我们这个桌上其他的人都不能够因为一只纸老虎
而吓趴下了。从他们的角度看,警方如果说“清除货架,召开记者招待会,把你们
最难获取的公司机密放到桌上来”是非常容易的。但是,如果我们弄错了,数千人
的工作就处在风险当中,数以百万英镑计的损失会发生。
    需要我来打破僵局了,而且,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一个妥协方案终于达成
了。谢天谢地,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都在房间内,可以现场做出决定。最终,各方
达成了一项君子协定,大家都把最高的商业机密和资源拿出来,只要有利于侦破就
行。作为回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