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犯罪心理学大师现场推理实录





已经成为全国新闻。负责此案的警官哈里·谢菲尔德警督在电话里掩饰不住内心的
急迫感。他正在快速处理事件,并且明白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有可能导致一名儿
童的死亡。
    向北开往诺丁汉的路有50英里,我感到心里没有多少底,因为对那个诱拐案什
么也不知道。我没有看星期天早晨的报纸,而那张报纸的头版就登着这则消息。孩
子的父母一定伤心欲绝,我想,然后,我的思绪便回到了艾玛和艾思出生的时候。
这两个孩子都是在家里生的,当时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医疗单位鼓励孕妇去医院
生孩子还是后来才有的事情,那是为了防止出现并发症。
    我们差一点就失去了艾玛。她生下来的时候像一只大理石玩具,一点生命的迹
象也没有。当天晚上有雾,接生婆都不愿出门,孩子生下来之后就被搁到了一边去,
以为一点希望也没有了的。玛丽莲很费事地生下孩子后,也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
劲。我内心充满了恐惧,生怕一下子大人小孩子都没有了。
    接生婆准备抱走孩子,这时医院的医生到了,他告诉接生婆再试试。他看看玛
丽莲没事后就开始救艾玛了。艾玛显然是难产出生,因为脐带缠住了她的脖子,所
以产生休克。他花很长时间往她小小的肺里面吹气,并按压她的胸部,直到她最后
呼出一口气,苏醒的时候面色红润过来。
    我们在孩子身上倾注了很大的精力,因此,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种损失
感会特别难受。玛丽莲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她怕艾玛会死掉。我挂起一只自行车灯
用来照明,孩子就放在我们房间的一张儿童床里。
    多少年以来,我因为工作要诊断和治疗许多母亲,有时候还要为一些父亲看病。
他们的孩子在出生的时候或者生下不久就死掉了,我明白那种失落感是终生难忘而
且会影响人的一辈子的。悲剧可能发生在几十年前,但是,影响仍然在侵害他们。
有些人至今还在悲伤,另外一些人从来都没有办法公开表露自己悲伤的心情。
    在西布里奇福德警察局,事件室是设在最顶层的。跟大部分专案室一样,它给
人一种临时拼凑的感觉,就好像一时间匆忙搭建而成的。计算机电缆像蛇样弯在地
板上,办公桌都是临时拉在一起的。但我看到最多的还是纸,一堆一堆的纸。很明
显,那个地方有多少人并没有关系,纸张总是在不断地往里送,也不管它有没有人
来处理。
    对照而言,哈里·谢菲尔德的办公室看上去几乎无可挑剔。他是个文雅和体格
魁伟的人——因此使他看上去比实际的样子还矮。胡子修剪得很整齐,里面夹有一
些灰白。他说话慢条斯理,跟我的个性很相像,这意味着我们有时候说话声音小得
彼此都听不见。但是,这个特点很容易使人们走得更近,因为彼此都探过身去听听
对方在说什么。
    “上个星期五早晨10点,当地的接生婆卡伦·汉弗雷夫人在女王医疗中心生下
了一个女婴。她丈夫罗杰也在场,母婴送往楼下一间小病房B27室的时候,一直都跟
她们待在一起——”谢菲尔德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他解释说,罗杰于上午11
点30分离开医院,去接这对夫妻3岁的儿子查理,因为查理很想看看新生的妹妹。他
们3个小时后回到医院,并在小病房里见到了卡伦。婴儿准备取名叫阿比,她躺在病
床旁边的婴儿床里,身上盖着医院奶色的睡衣,包着大披肩。
    下午3点之后不久,卡伦起床沿走廊过去打电话给她母亲。几秒钟后,一名似乎
身穿护士制服的妇女进入房间。她告诉守在孩子身边的罗杰说,孩子需要进行例行
的听力检测,并问他卡伦什么时候回。然后她就离开了,说她15钟内再回来。
    卡伦回到房间直接去了卫生间,根本没有人提测试的事情。她进了卫生间之后,
房间门再次打开,那女护士说:“现在做测试行不行?只需几分钟就好了。”她抱
起阿比悄悄地走了。卡伦出来后,立刻感到怀疑。因为她是接生婆,知道新生儿并
不需要做什么听力测试。她顺着走廊走过去,找到了护士办公室,不久就明白了,
阿比并不是被护士抱走的。
    




    谢菲尔德展开了那家医院的平面图,指着那间产房和各处的走道及楼梯,还有
大概270码以外的医院大门。我以前去过那家医院会诊,知道医院的大概布局。
    “绑架者一定是通过这些双开门进入住院部,并通过护士工作站到达侧面的产
房的,”他说,然后指向附近的一个卫生间,“我们在这里找到一套扔弃的蓝色制
服。”
    “她一点时间都没有浪费,因为5分钟后保安人员就开始挨个儿搜索医院房间,
并出门拦截公汽以及跟路人谈话。”
    一对中年夫妇吉姆和朱莉·莫里斯在从医院大门通往德比公路的桥下通道上看
见一名妇女,时间约在下午3点。她走路很快,而且以奇怪的姿势抱着孩子,抱在靠
近她肚子下方。
    莫里斯先生对警方说:“她离我有5码远,我看到一条粉红的腿从毯子里露出来,
还有身份圈套在脚上。那女的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直到她扭着身子装作要钻进一
辆红色小汽车,也许是福特度假车吧,我才发觉事情有些蹊跷,那是个诡计。她一
直往前很快地走。”
    莫里斯很担心,因此回到医院去报告。但是,工作人员都已经在医院外面找去
了,并没有意识到那名绑架者已经换了衣服。她现在穿的是一件绿上装和半长的深
灰色护腿套裤,还戴着一副黑色的塑料太阳镜。
    罗杰·汉弗雷描述那女的是白人,大约30出头的年龄,5英尺2英寸到4英寸高的
样子,有长长的黑发,没有扎起来,也许是假发。她面色很白,带有当地人口音。
他记得下午2点30分跟查理一起回到医院时就看见过她。他们顺着B27病房外的主走
道走过的时候,那名护士就在他们前面走,身高约6英尺,而且是顺着同一个方向走
的。虽然他只看到她几秒钟,但是,他记得她的样子,因为她的头发与众不同。他
还注意到她的小腿比较丰满,还记得她有可能穿着紧身衣,但不记得颜色了,肯定
不是黑色的。
    谢菲尔德将两张黑白照片从桌子上递过来,是那种粗颗粒的照片。这家医院共
有29台保安用摄像机,警方仔细研究了那盘带子,然后分辨出了两张照片。第一张
是下午3点过了几分钟后拍下来的,显示一个丰满的黑发妇女的背影,她穿着护士制
服,顺着走道朝医院大门走去。第二张照片是同一台摄像机在20分钟后拍摄下来的,
看起来是同一个妇女,她现在穿着普通的衣服,前面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
    “她有可能只是在练习……”谢菲尔德指着第一张照片说,“……她只是在调
查逃走路线。”有可能,我想,但我怀疑。这个女人已经了解这家医院了。她极有
可能在头几天就去过那家医院,调查各种可能性。“看起来更像是她在巩固自己的
自信心,”我说,“要么当时的时机不好,因此她只能够不停地走动,因为她知道
如果停下来不走,会有人注意到她,并向她提出问题。”
    别的一些东西让我不那么高兴。她为什么两次造访那个房间?我感到奇怪。她
第一次跟罗杰谈到听力测试的事情时就应该抱走孩子的,这才更有道理。她不可能
知道卡伦是个产婆,否则她不会等在那里。卡伦一定会明白阿比并不需要进行测试。
    同样,她以前是这家医院的工作人员的可能性也极小,因为那样的话,医院会
有人认出她来,她穿的那身制服看上去像是医院的制服,但不是这个医院的制服。
    谢菲尔德不再说话了。时间上的紧迫性远远超过我在电话里面的感觉。他和他
的小组工作的基础就是我所说的几乎一无所知。如果他们弄错了,极有可能失去一
个孩子,但同时,他们必须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进。内心的一切都在对你说:“慢慢
来,不要犯错误。”但你无法慢下来,因为一个婴儿失踪了,整个世界并且还都在
看着你,时钟在滴嗒作响。这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够采取实际行动,要综观全局,
监督所发生的一切,这样才能够避免犯下悲剧性的错误。
    在简短会议之后的沉默中,我开始努力了解绑架者的动机,甚至是最邪恶的动
机。我开始将她的行为与另外一名有麻烦的妇女的行为放在一起来考虑了。我在临
床工作当中治疗过那名妇女,我还了解更广泛的心理学意义上的儿童绑架行为。
    阿比绑架案的主要信息来源一直是罗杰·汉弗雷。毫不奇怪,他被所发生的一
切事情惊呆了,这反应在他给警方的陈述当中。如果我要给警方一个准确的报告,
告诉他们我如何理解这名绑架者,那就有很多详细的问题涉及绑架的顺序,还有那
个妇女的行动情况。
    那个妇女到底是如何对罗杰说的?准确的话是怎么样的?她站在什么地方?她
是如何讲话的?她是站在门道上还是站在室内?她是直接用眼神接触,还是用微笑?
她是用右手或是左手抱起阿比的?为什么他觉得她可能戴着假发?假发戴起来是否
合她的头?
    对这些问题以及其他许多问题的答案可以告诉我一些东西,可以明白绑架者的
谨慎程度、自信心和动机。没有这些答案,那就如同在雾里寻人,而风还在不停地
吹动,把这团雾吹得东摇西晃,越来越浓,只让你偶尔看到一些身影。
    由于能够补足这个空虚的惟一的人就是罗杰·汉弗雷,我建议谢菲尔德对罗杰
采取一次感知型问讯,让他回到事件原来的顺序中去,这样有可能弄出更多细节来。
这名刑警同意了,并安排在7月5日星期二上午进行。
    除非我能够得到足够多的信息来辨别和排列绑架的可能原因,否则我无法起草
心理轮廓描述。同时,我们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如何最佳利用媒体对这次绑架案的极
大兴趣上,因为这件事情目前更为紧急。谢菲尔德知道媒体是一个强大的武器,可
以帮助也可以妨碍他的刑事调查活动。通过报纸、无线电和电视,他可以与绑架者
交流,也可以与她身边的人交流,但是,他必须找到合适的策略使绑架者保持镇定,
并保护阿比不受伤害。
    这意味着要让媒体合作,这并不总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从绑架案发生之后,
记者一直都在想办法搞到录下了那名假护士的保安摄像带。不幸的是,这件事情使
刑事记者与警方的关系比较僵硬。谢菲尔德希望在这个问题上听听我的意见。
    在当天晚上余下的时间和第二天的大部分时间中,我一直在想办法思考交流策
略问题。星期一回到西布里奇福德之后,我在楼下的一间羁押室里跟谢菲尔德坐在
一起,大致说出了我的提议。我说,抱走阿比的那个妇女如果不是很害怕的话,她
不太可能伤害她。“但是,她带着孩子的时间越是长,两人之间的感情联系就越是
紧密。所以,接下来的48小时至关重要。你们必须直接恳求她,并且大大渲染罗杰
和卡伦所经受的悲伤和痛苦——特别是卡伦。她必须看到他们本身,而不是用剪纸
板贴的一些人像。”
    谢菲尔德问:“为什么是48小时?”
    “如果到那时你们还没有找到她,可能会发生两种事情,一是她听到了你们的
恳求,但不愿意回答,或者她干脆断绝联系,根本就不听。同时,她会与那个孩子
产生更紧密的感情联系,她开始认为阿比是她自己的孩子。这会阻止她觉得罗杰和
卡伦也都是现实生活当中的真人,因此不太可能主动交出阿比。”
    “48小时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们的焦点要转移。你们不能够直接对绑架者发出呼吁了,你们要对她周围
的人说话,她的亲朋好友,还有邻居。你告诉他们原因,为什么这名绑架者有可能
就是他们身边的人,这个人受了误导,已经失去了分别是非的能力。你们得说服他
们相信,他们能够伸手帮助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与警方联系。当然,这些人早就听到
之前你们对那名绑架者的呼吁了,这应该有助于说服他们站出来,因为他们知道这
是在帮忙,而不是出卖什么人。”
    不管这种恳请是什么样子的,但每个信条都要传达出这样一个明确的信息:警
方并不认为那名妇女是一名罪犯,他们不是要抓住和惩罚她。她的生活当中一定发
生了某种可怕的事情,致使她采取这种极端步骤,从而使罗杰和卡伦失去了当父母
的权利。警方明白这些情况,希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