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图腾ⅲ:迷雾虫重(出书版) 作者:闫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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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之后,将那沓厚厚的照片轻轻地放下,长叹了一口气。照片从他的腿上滑落下来,一张照片飘然从床上落在地上,我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照片拾起,就在我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拍摄地应该是一个山坳中的荒草地,在那郁郁葱葱的荒草之间隐约能看到一根草的形状与周遭完全不同,这根草没有叶子,只是孤零零地向上生长着,与周遭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顺着那根草向下望去虽然由于角度的关系光线比较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那根草下面的东西,竟然是……一颗人头。

  爷爷似乎发觉了我神情的变化,他扭过头接过那张照片看了片刻,然后双目微闭沉吟片刻说道:“沐洋,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人草?”

  “人草?”我的脑子在快速地旋转着,没错,爷爷在几天之前曾经和我说过一些关于人草的事情,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向爷爷手中的那张照片瞥了一眼,难道那就是爷爷说的人草?

  爷爷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就是人草!”

  我盯着那张照片出神,我原以为爷爷所说的人草根本不存在,没想到世界上果然有如此离奇的植物,而让我更加好奇的是在当时的条件下究竟是谁拍摄了这张照片,而且还能保存至今?看着爷爷双眼微闭,鼻孔中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我将那几张照片整理好,轻轻站起身退出了病房。

  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不大,缠绵悱恻缭绕在周围,就如同那些纠缠在我心中的谜团一样,牵牵连连,却始终找不出头绪。

  真的存在人草?那张照片究竟是谁拍摄的?还有他们在离开安阳去往新疆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具尸体会被爷爷保存在北蒙的密室中?这所有的疑问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想到这里,我停下脚步站在路边的天桥上,正在此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拿出手机,上面竟然是欧阳左月的号码,看看时间,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她怎么会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呢?

  我接通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欧阳左月急促的喘息声:“您能不能和潘爷爷说一说见见我爷爷?”听得出来她的情绪似乎非常激动,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她,因为爷爷的态度似乎始终没有转变的意思。沉默了几秒,就在我刚要开口的时候,欧阳左月抢在我的前面说道:“爷爷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她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刺入我胸口那个最柔软的部位,只是让我疑惑的是今天见到他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如此突然?

  “求求你,这是爷爷临终前最后的一个心愿了!”欧阳左月声音嘶哑,几近哭腔,我咬了咬嘴唇,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再试试,一会儿我联络你!”

  回到医院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忐忑,推开房门,弟弟一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而爷爷始终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微闭。我轻轻走到爷爷的身旁,犹豫着应该如何开口,正在这时爷爷睁开了双眼正好与我四目相对,我瞬间鼓起的勇气全部消失殆尽。

  “沐洋,你……”爷爷狐疑地盯着站在他面前浑身湿淋淋的我说道。

  我咬了咬嘴唇,最后将刚刚欧阳左月打来电话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爷爷,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似乎并不惊讶,神情依旧平静如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把我的衣服拿来吧!”

  午夜过后的北京霓虹闪烁,但是路上的车却并不多。按照欧阳左月所指明的路线,车子很快便停在了他们所下榻的宾馆前面。我撑着伞将爷爷请下车,欧阳左月和两个随从早已等在宾馆的门口,见到我们马上迎了上来。

  “潘爷爷……”欧阳左月轻声喊道,爷爷微微笑了笑,跟着他们来到了那老者的房间。

  此时房间中的气氛异常紧张,几个护士在焦急地忙碌着,站在门口能隐约看到床上的老者脸上戴着一个大大的氧气罩,欧阳左月走上前去向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询问道:“我爷爷现在状况怎么样?”

  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哎,人现在还在昏迷中,以他的身体状况能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个奇迹了,如果不长途跋涉的话说不定还能再撑两天,可是现在……”

  欧阳左月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跪在床头轻轻地喊着:“爷爷,爷爷你快醒醒,你看我终于把潘俊爷爷请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啊!”

  可是任凭欧阳左月如何叫喊,老人却始终昏迷不醒。爷爷站在门口长叹了一口气,缓步走上前去,将欧阳左月扶起坐在床边,将手按在老者的手腕上,之后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黄色的布包打开,里面是数枚银针。爷爷抽出一根银针插入老者的眉心,轻轻捻动,又拿出一枚银针插入老者的风池穴,一会儿工夫,老者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两下,缓慢地睁开了双眼,那混浊的目光在与眼前这位老人接触的瞬间便恢复了光彩。爷爷望着刚刚苏醒的老者缓缓地拔出两枚银针,刚要将手撤走,谁知那老者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爷爷的手,嘴唇颤抖,两行清泪从眼角处缓缓流淌了下来。

  “潘……潘哥哥……”声音几乎是在嗓子眼里回荡着,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根本无法听清。

  爷爷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却始终一言不发。

  老者挣扎着似乎是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刚刚那紧紧的一抓早已经透支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爷爷轻轻按住他的手示意他躺好,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老人声音呜咽,泪水打湿了枕巾。

  爷爷摇了摇头依旧不发一言。

  “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们,害了所有的人!”老者忏悔道,“等我知道自己错了的时候却已经无法挽回了!”

  “六十年了,一代人的时间,过去的事情就忘了吧!”爷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你我都已经到了这把年纪,该休息了!”

  老者听了爷爷的话欣慰地点了点头,像是真的疲倦了一样,他长出一口气,眼睛微微闭上,片刻工夫,屋子中的仪器传来了尖锐的刺鸣声,老者的心跳停止了跳动。爷爷站起身走到窗前,身后的大夫在紧张地忙碌着,窗户的玻璃上映出爷爷眼角中的一丝泪水。

  老者的葬礼被安排在第二天,爷爷因为身体的关系没有参加,却让我转告欧阳左月要他当天晚上到爷爷住的病房来一趟。

  我静静地坐在爷爷的对面,夜晚缓缓拉开了黑色的帷幕,一只夜枭从头顶上飞过,如同黑夜的使者一般俯瞰着这片神秘而怪异的大地,而在这狭小的病房中,有祖孙两个人与欧阳左月姑娘一起正在追忆着百年前的往事。

  第一章 北平城,墨玉初现世

  午夜刚过,繁星似点般洒在暗黑色的天幕上,夜风吹过,宛若无数只眼睛一般一眨一眨的。这夜幕之下的北平城终于摆脱了一天的喧嚣沉沉入梦,显得格外安静。在素有“东富西贵”的北平的西城区一所内外三进的院落中却传来一声尖刺的电话铃声。

  梨木雕花大床上的一对男女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声惊醒,女人习惯性地将手盖在男人的耳朵上,心想这烦人的电话响一阵便会停歇。可谁知事与愿违,这该死的电话像是催命符一般响了一遍又一遍。男人早已经醒了,此刻将女人的手向一旁一推,气冲冲地冲下床,拿起电话便道:“催催催,催命呢?还让不让老子睡觉?”

  电话那边却不生气,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之后吸了一口气道:“我是来救你的!”

  这个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气冲冲的男人从梦中惊醒,他的语气立刻恭敬了起来:“对不起,原来是阁下您,您有什么吩咐?”

  电话那边的男人沉吟片刻说道:“今晚就是你的死期!”那人电话中的语气不重,却听得眼前这男人浑身冷汗涟涟,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更清楚他绝不会在这半夜三更来和他开这种玩笑。

  男人感觉自己的膝盖像是一下子被蒸熟了,立刻软了下来,跪倒在地,声音充满了哭腔地说道:“您……您一定要救我一命!”

  “呵呵!”电话中的人似乎对这种哀求毫不在乎,过了良久才说道,“我救不了你,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救你!”

  “谁?”绝望的男人似乎瞬间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怎肯放弃?

  “你!”这个字说得简短而有力。

  男人打开台灯半卧在床上,嘴里叼着一根烟,颤抖的右手捏着一根火柴却迟迟没有划亮,一个酣睡的女人被台灯晃醒见他始终叼着烟卷发愣,额头和双手溢出涔涔冷汗,不禁有些惊讶地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啊?”男人这才缓过神来,喉头上下颤了颤说道,“没事,你早点儿睡吧。”与此同时划亮了火柴,深深吸了一口烟,稍微冷静了一下,瞥了一眼女人,见她始终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这才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道:“现在几点了?”

  女人伸长脖子向自己旁边床头柜上的钟望了望,说道:“已经快两点了,明天警察局不是还有事吗?快些睡吧!”

  谁知男人的身体猛然战栗了两下,将手中的烟蒂掐灭在一旁的烟灰缸中,把被子撂到一旁,快速穿上外套。女人望着男人奇怪的举止却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最后男人将手枪掏了出来,拔下弹夹细细检查一番的时候,女人才忍不住问道:“这么晚还要带枪出去?”

  男人将枪别在怀里一面穿着外套一面说道:“你安心睡觉吧,天亮我就回来!”说完男人戴上一顶帽子匆忙关上门走了出去。

  外面繁星似锦,黑色的天幕,闪烁的星光像是有人特意擦拭过一般,男人将大门锁好之后并没有开车,而是钻进了旁边的一个黑糊糊的小巷子中,他一面走一面警觉地竖起耳朵谛听着身后的动静,这个小巷子有百米深,在巷子的另一面则是宽敞的大路,男人拐过一个巷角,隐约见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巷口,他略微放慢了脚步,有些迟疑地将手下意识地在腰间的配枪处摸了摸。

  冷汗顺着脊背缓缓流淌,对方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这将是最后一次找他,如果他事情办得好的话以后就不会再来麻烦他了,同时他也知道这一次绝不会像之前一样轻松。他走到轿车前面,轿车的门缓缓打开,一个手中拄着一支文明棍,一顶帽子帽檐拉得很低的人正坐在车里,口中叼着一根上等雪茄。

  那人用手中的文明棍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男人会意地坐上车,随手关上车门。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男人从车上下来,恭敬地望着那辆黑色轿车缓缓离去,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男人见那轿车离开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此时刚刚三点,距离天明还有一个多小时。他知道现在还来得及,他要完成这件事需要一个人,一个现在还被关在牢房中的人。

  想到这里,男人转身走进深巷,坐上自己的车向北平东城炮局胡同驶去,这炮局胡同内的监狱原是北平陆军监狱,日本人进入北平城中之后这监狱虽然表面上与之前无异,但是男人知道在这所看似平常的监狱的地下有两个用混凝土浇筑得异常坚固的牢房,牢门是一寸厚的钢板,那牢房中没有通风口,只有一盏昏黄的电灯,终日不见阳光。至于被关在那两间牢房中的人,男人却有所耳闻,虽然日本人将那两个人的存在遮掩得密不透风,但他始终是北平城警局的局长,因此他还是知道他们的大致情况的。

  这两个人的身份都极为特殊,这点从他们被关押的监狱的严密程度不难看出,其中之一便是男人今天要去见的人,他曾有幸见过被关在内中的人的档案,虽然只有薄薄两页纸,寥寥数百字又写得极其隐晦,但凭借男人这么多年的经验依旧嗅出了其中浓重的阴谋味。内中之人年过古稀,可这个人几乎有三十年是在这样被囚禁的状态下度过的,日本人将此人从东北带到北平然后秘密安排于此,而且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人来对这个老人进行威逼利诱,明眼人一看便能知晓在他身上一定藏着一些日本人极想知道的秘密。至于关在另外一间监狱中的人,男人却不得而知,那个人竟然连档案也没有。

  车子在北平城中疾驰着向东城炮局胡同二十一号而去,炮局监狱门口是一个小小的岗楼,与北平城中绝大部分监狱不同的是,这里的守卫全部是清一色的日本人。男人将车停在门口,立刻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