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上漂来的木乃伊





    “这是他们的一种神圣的仪式,”他说,“是对女海神耶曼雅的信仰和依从。”
    夜幕降临之际,海滩上已经点燃起了成千上万支蜡烛。每一小堆的人们都排列成了特定的形状。有些人组成了十字形;有些人围成了一个圈,中间安放着奉献给女海神的供品;有些非洲血统者还组成了一个巫符。我们小心冀翼地穿过每一组人群时,似乎觉得在这里约热内卢海滩的沙地上,已经汇集了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宗教信仰者。他们要祈神祷告,顶礼膜拜。我们到了一个在烛光下闪烁着五颜六色陈列物的地点。那儿摆放着一瓶瓶的香摈酒和啤酒。这时西蒙慎重其事地提醒着我:“千万要注意,不能打扰他们!”
    “那些人也上这儿来喝酒吗?”我纳闷地问道。
    “这些也是供品。它们用来祈求耶曼雅出海显形。”
    我们走近了一大群崇拜者的跟前。他们围坐在一尊耶曼雅雕像的四周。女海神仍是穿着飘垂的蓝色长袍。我又亿起了罗塞塔和那张耶曼雅画像的惊人相似之处。
    “看那儿!”西蒙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臂膀说。在前面,在成千支插入沙地中的蜡烛烛光照耀下的夜色之中,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他正是请我们来到里约热内卢的律师费利克斯·布赖特。他正在饶有兴致地同一位口中叼着雪茄烟的老年妇女攀谈着。他一瞥见我们,马上停止了谈话,过来同我们打着招呼。
    “场面壮观极啦,是吧?”费利克斯·布赖特律师说,“在这儿的海滩上准已聚集了上千人呢。”
    “我没有料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西蒙对他说。
    “为什么不呢?我那当事人的尸体就在这儿附近发现的嘛。就像你一样,我也有一种直觉,这些狂热的崇拜者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你在与之谈话的那个妇女是何许人?”
    “她叫班伯·英。她在这儿的人群之中是个传奇式的人物,能卜算出人间的一切奥秘,洞悉过去,预测将来。”
    西蒙点着头说:“这么说来,她也是我急需寻找的人呐。”
    在班伯·英尚未离去之际,西蒙在沙地上紧走几步,到了她的跟前。当她把脸转向我们时,我一清二楚地看清了她的容。其面自之丑陋可憎,实属罕见。她和耶曼雅的国色天姿恰成鲜明的对比。
    “你需要什么方面的解释呢,陌生人?”她问西蒙。
    “我需要的解释,也正是我的朋友费利克斯·布赖特需要的解释——请您告诉我有关塞吉尔·科斯塔死亡的详情。”
    老年妇女班伯·英似母鸡般“咯咯”地笑了起来。摇曳不定的烛光在我们的周围舞动个不停。
    “我为什么要跟你谈这些呢?”
    “费利克斯·布赖特先生说您是个传奇人物,能知悉人世间的一切隐秘。”
    “是布赖特先生吗?”
    “塞吉尔的死亡是否同献给女海神耶曼雅的祭品有关?”
    “这件事要请耶曼雅讲了。我可一无所知埃”“那么,费利克斯·布赖特先生刚才又为何同你谈话呢?”
    “就像别的任何人一样,他想知道今后之事。他给了我钱,让我为他卜算来来。”
    “他上您这儿,为的是预卜好运的,对吗?”西蒙问道。
    尽管西蒙未曾察觉到,可是我已看出了她想要的东西。我随即把一张折叠着的钞票塞到了她的手中说:“老太大,请您为我们谈谈过去,告诉我们塞吉尔的死因吧。”
    她乐不可支地拿了钱。在她还未开口之前,海滩下边出现了一阵骚动。我转过头来想看个究竟,但只见朝拜的人群浪潮般地往水边冲去。沙地上只有闪烁不定的烛光在晃动着。
    费利克斯·布赖特再次在我们的旁边出现了。他说:“他们准备在子夜时分携带着献给女海神的祭品,冲进拍打着的浪花之中。”
    “不,”西蒙说道,“看来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在我们的后面,一个土著少年正在使劲地击着鼓。人们在高歌欢舞,到处都被狂热的气氛笼罩着。
    “耶曼雅!耶曼雅!”
    我们终于见到了她!她在成千支烛光的照明之下,像真正的女海神似地从拍打着的浪花中走了出来。
    耶曼雅,大海的至高无上者!
    “不能过来!”西蒙猛地狂叫了起来,在我未曾来得及阻止他的时候,他已对着她冲了过去,“不能过来!快转回去!你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可是,西蒙的叫喊声根本就压不住崇拜者们的高呼声。耶曼雅穿着飘垂着的蓝色长袍,戴着闪烁着星光的花冠,从浪花中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那张画像复活了!当我意识到那位女海神正是乔装打扮的罗塞塔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枪响。它在人们的高歌声和欢叫声中呼啸而过。那拉女海神突然摇晃了一下,鲜血从她身上冒了出来。她的双膝弯曲到了水中,同时伸展开了双臂在祈求着……“快抓住那个杀人凶手!”西蒙·阿克高呼着,“逮住他!”
    与此同时,我已溅着水冲进了波浪之中,向着那个死命地逃跑着的人影猛追了过去。我竭尽了一切可能缩短着和那个杀人犯之间的距离。
    在我即将追上那个杀人犯的时候,他却突然掉过了头来。
    天哪!我竟又一次见到了陈尸所里塞吉尔的面孔!我刹那间被眼前的形象怔住了,不由得畏缩踌躇起来。此时,只见他举起手枪,黑乎乎的枪口瞄准了我的胸膛……我头脑里非常清楚:死神已经在拥抱我了。
    在此千钧一发、九死一生的关键时刻,侦探马库斯·奥林斯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饿虎扑食般地一下子压到了杀人犯的身上,把他紧紧地擒抱住了。杀人犯的手枪又一次“砰”地响了起来,可是,子弹却向月亮飞去了。我赶紧奔了过去,协助奥林斯制服了他。
    “西蒙!”我高叫着,“他是塞吉尔!他根本就没有死!”
    可是,西蒙走到了那个杀人犯的跟前,弯下腰来,一把拉撕掉套在他上唇的假胡子,随之说道;“塞吉尔早已死啦。他是卢以兹!他就像该隐(基督教《圣经》中亚当的长子,曾杀害了他弟的弟艾贝尔——译者注)那样,杀死了他的兄长。
    “罗塞塔可能会活下去,”侦探马库斯·奥林斯在他的办公室中对我们说,“医师们使她交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好运。”
    “使我完全不可思议的是,”我转身对西蒙说,“卢以兹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枪杀罗塞塔呢?”
    “这是由于卢以兹出了一个大差错,而这一个差错只有罗塞塔一个人才会发觉。当然,我得从头开始讲述此事。”
    “从对尸体进行防腐开始吗?他究竟为何要如此干呢?是想嫁祸于进行祭祀的海神崇拜者吗?”
    “这当然是一个因素,但并不是主要的。卢以兹之所以进行尸体防腐,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隐瞒住杀害他兄长的具体日期。我现在确信,塞吉尔早在失踪前的一个星期就被卢以兹谋杀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立即提出了异议,“塞吉尔要在店中站柜台,谁都能见到他1另外,那个秘鲁人胡安·米拉还同他在游艇俱乐部见了面,谈过话!”
    “是这样。但是我们早已肯定了一件事:长不长胡子是塞吉尔和卢以兹兄弟俩的唯一区别,你说对吗?卢以兹在圣诞节以前一个星期的某个时候,毒死了他的兄长,并套上了假胡子,伪装成了塞吉尔的模样。今晚他在海滩上不是这样子的吗?人所共知,他们兄弟俩是轮流掌柜的,所以不可能同时在商店之中。这就非常轻易地为卢以兹提供了假冒的机会。为了不让杀人罪行暴露,他亲自为尸体作了防腐,接着把尸体藏了起来,直到圣诞节以后才抛进了海水之中。”
    “那又为的什么呢?”我问道,“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卢以兹想得到胡安·米拉走私来的那批哥伦布航海时代以前的艺术珍品。我估计,卢以兹或多或少地已经得知了他兄长的违法行为。他决定先把兄长干掉,这样,就可以独吞这批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接着,卢以兹就冒充他兄长去了游艇俱乐部,和胡安·米拉见了面;胡安·米拉上了大当,以为来接货的是塞吉尔呢。他以后当然对塞吉尔疾恶如仇,切齿痛恨了。”
    “难道胡安·米拉一点也没有觉察到来人是卢以兹,而不是塞吉尔吗?”
    “他平时同塞吉尔很少接触。还记得吗,他们一年中只见上二三次面。也许正是胡安·米拉打来的电话,诱发了这一杀人行动。看来,当时准是卢以兹接了那个电话。他假装是塞吉尔,和胡安·米拉通了话,并明确了接头地点。此时他就决定立即杀死塞吉尔,然后乔装打扮一番,来个招摇撞骗。他托辞迷惑了胡安·米拉,假惺惺地表示于次日如数付款。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宣称,他的兄长塞吉尔突然失踪了。”
    “那么,木乃伊又作何解释呢?”
    “卢以兹在此之前不能让警方发现塞吉尔的尸体,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塞吉尔已经死了一个星期。如果这样做,胡安·米拉准会发现异常并洞悉其真相。既然卢以兹已经作了尸体的防’腐措施,他就着手把尸体似木乃伊般捆扎起来,并将其丢置于海中。这样一来,人们都会误认为那些信徒们杀死了塞吉尔,并把尸体丢进了海里。至于对尸体防腐一事,也就会被说成是祭祀品制作过程中的一个离奇古怪的方面。”
    马库斯·奥林斯坐在椅子中显得异常地激动。他问道:“今晚他究竟为何要杀害罗塞塔呢?”
    “卢以兹忆及了他出现的一个大差错。塞吉尔每年都在圣诞节前好几天就给孩子们寄出圣诞卡。我曾去邮局询问了一下,如果圣诞卡在圣诞节以前到达收件人的手中,它就得在五六天以前寄出。罗塞塔已经抱怨过塞吉尔,说他今年竟没有给孩子们寄赠圣诞卡。卢以兹对此当然就恐惧万分。他担忧罗塞塔很可能会意识到,他的前夫死亡的确切时间要比一般的说法早得多。如果罗塞塔一旦发觉并揭露出此事,对卢以兹来说,将无疑是致命的。为了来个杀人灭口,今晚他在上唇套上了假胡子,把自己伪装了一番,混入人群之中,一埃罗塞塔化妆成女海神耶曼雅从海中出现之际,一枪把她射死,妄图把罗塞塔之死和信徒们的祭祀再次联系在一起。”
    西蒙稍作停顿以后,继续说着:“当罗塞塔化妆成女海神耶曼雅在海边出现之时,我似乎觉察到了某种不祥之兆。我迅速观察着人群中的异常情况。当有人握着枪抬起手的时候,我就不顾一切地呼喊着向罗塞塔冲去,警告她不能走近人群,但当时海滩上欢呼狂叫,人声鼎沸,她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我。枪声终于响了起来……”侦探马库斯·奥林斯钦佩地点着头说:“你可真是位多谋善断,料事如神的超群绝伦者,西蒙·阿克先生。你对整个案件怎么会如此一清二楚的呢?”
    “你不妨看看下面一些事实:塞吉尔竟会离奇地不给孩子们寄赠圣诞卡;兄弟俩竟会长得如此惊人地相似;塞吉尔竟会中毒而死,试问,有谁能轻易地下手毒死他呢?只有同他居住在一起的人;有人竞为尸体作了防腐,而且把尸体似木乃伊般紧紧捆扎起来。这样做必须有秘密的地点和足够的时间,有谁最有这种可能呢?最后一点,卢以兹在陈述中出了一个大漏洞:在圣诞节的前一天,他告诉胡安·米拉,塞吉尔失踪了。可是他后来对我们说,在圣诞节的早晨,他才意识到塞吉尔失踪了。”
    我们和侦探马库斯·奥林斯先生告别以后,西蒙提议去海滩溜达闲逛一会。海滩的沙地上还留存着各种各样的乱纸碎片、比比皆是的蜡烛残桩、东倒西歪的香槟酒瓶子等等。女海神耶曼雅未曾把香槟酒取走,然而洒瓶里的酒却早被别人喝个光啦。
    “看,费利克斯·布赖特先生在那儿。”我指着海边的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说,“哦,是他。”西蒙点着头。
    我们走近费利克斯·布赖特的时候,他转身迎了过来:“你们把案子全部了结了,是吗?”
    费利克斯·布赖特的语音中几乎带着哭腔。
    “是的。”
    “可是你们是为警方出的力,而不是为我干了事。”
    西蒙点了点头说:“你把我从纽约召来,是为了寻取那些艺术珍品的,对吗?你作为塞吉尔的律师,对于他和胡安·米伙搞走私文物一事,绝对不会一无所知的。塞吉尔被谋以后,你本人一直想得到那些走私来的奇珍异宝。我讲的话未有毫厘之差吧?”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呢?”
    “一直到昨晚才知道的,”西蒙说,“枪声响过以后不久,我就找到了那位丑陋的老年女巫班伯·英。我同她就在海滩上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