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3)加勒比海岛谋杀案底牌葬礼之后





医生跟梅瑞迪斯小姐一组,而她打牌很胆怯吧。他叫牌的方式害她更胆小!

“你大概认为我问话很蠢吧?其实不见得。我要了解这四名牌手的个
性,由于我只问桥牌方面的事情,人人都乐于开口说话。”

巴特说:“白罗先生,我从来不认为你的问题愚蠢。我见过你太多的杰
作。人人都有一套办事的方法,我知道。我总是让手下的督察自由办案。人
人都得找出一套他最适用的方针。不过我们现在最好别谈这些。我们得请那
位姑娘过来。”

安妮·梅瑞迪斯心烦意乱。她停在门口,呼吸颇不均匀。

巴特探长立即慈祥起来。他起身摆一张椅子给她坐,角度稍有不同。

“坐下,梅瑞迪斯小姐,坐下来。现在别惊慌。我知道一切看来很吓人,
但是不见得真那么严重。

少女低声说:“我认为天下再没有更严重的事了。真可怕,真可怕!想
想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我们之中有一个人。。”

巴特和颜悦色说:“你让我来思考好了。梅瑞迪斯小姐,我们先请教你
的住址。”

“瓦林福的文顿别墅”

“市区内没有住址?”

“不,我在俱乐部暂住一两天。”

“你的俱乐部是。。”

“‘女性海陆军’俱乐部”。

“好。梅瑞迪斯小姐,你跟夏塔纳先生熟识到什么程度?”

“我跟他一点都不熟。我一向认为他很可怕。”

“为什么?”


“噢,他本来就是嘛!那种可怕的微笑。还有他低头看人的样子。活像

要咬人一口似的。”
“你跟他认识很久了吗?”
“大约九个月左右。我是冬季运动期在瑞士认识他的。”
巴特讶然说:“我绝对没想到他会参加冬季运动。”
“他只滑雪。滑得棒极了。有不少形式和花招。”
“是的,这听来比较合乎他的个性。后来你常不常见到他?”
“噢,次数不少。他请我参加宴会之类的。内容相当有趣。”
“可是你不喜欢他这个人?”
“不,我认为他叫人发抖。”
巴特柔声说:“但是你没有特殊的理由要怕他吧?”
安妮·梅瑞迪斯抬起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他的双眼。
“特殊的理由?噢,不。”
“那就没有问题。谈谈今晚的事,你有没有离开过座位?”
“我想没有。噢,有,我可能离开过一次。我绕过去看别人的牌。”
“但是你一直留在牌桌附近?”“是的。”“十分肯定吗,梅瑞迪斯小

姐?”
少女的脸颊突然红得像火烧。
“不——不,我想我会走动过。”
“好。抱歉,梅瑞迪斯小姐,尽量说实话,我知道你很紧张,人紧张的

时候容易——噢,容易把事情说成自己希望的样子。其实不值得。你走动过。

你是不是朝夏塔纳先生的方向走?”
少女沉默一分钟才说:“说实话——说实话——我记不得。”
“好,就算你有可能向那边走。知道另外三个人的情形吗?”
少女摇摇头。
“以前我没见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他们之中有谁像凶手吗?”“我无法相信。我

硬是无法相信。不可能是德斯帕少校。我也不相信是医生。毕竟医生能用更
简单的方法来杀人——药物之类的。”

“那么,你认为若有一个是凶手,就是洛瑞玛太太罗。”“噢,我不认
为如此。我相信她不会。她真迷人——合作打桥牌真客气。自己牌技这么好,
却不叫人觉得紧张,或者指出别人的错误。”

“可是你把她的姓名留到最后,”巴特说。
“只是因为捅人一刀有点像女性的作风。”
巴特又开始变戏法。安妮·梅瑞迪斯往后缩。“噢,恐怖!我——非拿

不可吗?”
“我希望你拿。”她战战兢兢接过小剑,厌烦得皱起面孔。
“用这个小东西,用这个——”
巴特津津有味说:“像切奶油般插进去。小孩子都办得到。”
“你意思是说,你意思是说,”惊慌的大眼睛盯着他的面孔,“说我可

能干这件事。但是我没有。噢,我没有!我为什么要干呢?”
巴特说:“这就是我们想知道的问题。动机是什么?为什么有人要杀夏
塔纳?他装得活灵活现的,可是就我了解,他并不具危险性。”
她是不是微微倒抽了一口气,胸部突然耸起?巴特继续说:“譬如说,


他不会勒索之类的。梅瑞迪斯小姐,反正你不像藏有罪恶隐私的女孩子。”
她第一次微笑,为他和蔼的态度而放心不少。“不,我真的没有。我根
本没有秘密。”
那你别担心,梅瑞迪斯小姐。我们大概会过来再请教你几个问题,不过
全是例行公事。”
他站起来。现在你走吧。我手下的警察会替你叫部计程车,你别躺着睡
不着,瞎操心。吃两片阿司匹灵吧。”
他送她出去。回来以后,瑞斯上校用好玩的语气低声说:“巴特,你真
会撒谎!你那种慈父姿态简直没有人比得上。”

“瑞斯上校,跟她磨下去也没有用。这可怜的孩子可能是吓得半死,若
是那样就太残忍了,而我不是残酷的人,向来不是。不然就是演技出众的小
演员,我们留她到半夜,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奥利佛太太叹息一声,两手乱抓刘海,最后毛发竖立,使她看起来像醉
汉似的。她说:“你们知道,现在我相信是她干的!幸亏不是在小说里。读
者不喜欢年轻貌美的姑娘犯案。不过我依旧认为是她干的。白罗先生,你以
为如何?”

“我,我刚刚发现一件事。”
“又是桥牌计分的问题?”
“是的,安妮·梅瑞迪斯把计分纸翻过来,划了线,反面再用。”
“这代表什么?”
“可见她贫困成习,不然就是天生节俭。”
“她穿的衣服很贵重哩,”奥利佛太太说。
“请德斯帕少校进来,”巴特探长说。



第七章第四位凶手?

德斯帕以敏捷轻快的步伐走进房间,使白罗想起某一种动物或者某一个
人。
巴特说:“德斯帕少校,让你久等真抱歉。不过我要让太太小姐们迅速

离开。”
“别道歉,我了解的。”他坐下来,以询问的目光看看探长。
“你跟夏塔纳先生熟到什么程度?”后者问道。“我见过他两次,”德

斯帕爽爽快快说。
“只有两次?”
“只有这样。”
“在什么场合会面的?”
“大约一个月之前,我们同赴某家人的餐宴。过了一星期,他请我参加

鸡尾酒会。”
“在这儿举行鸡尾酒会?”
“是的。”
“在什么地方,这个房间还是客厅?”
“所有的房间都利用到了。”
“有没有看到这个小东西摆在某一处地方?”
巴特再度抽出小剑。
德斯帕少校略微歪歪嘴唇。
他说:“不,我那回并没有记下此物的位置,以备日后使用。”
“德斯帕少校,用不着进一步推测我话里的意思。”
“对不起。推演过程很明显嘛。”
侦询中断片刻,接着巴特继续发问。
“你有没有理由讨厌夏塔纳先生?”
“动机多得很。”
“呃?”探长似乎很惊讶。
德斯帕说:“是指讨厌他,不是杀他的动机。我一点都不想杀他,可是

我真想踢他几脚。真遗憾。现在来不及了。”
“德斯帕少校,你为什么想踢他?”
“因为他正是那种需要狠狠踢几脚的鼠辈。他常常害我脚趾发痒。”
“对他有多少认识,我是指有损他名声的一面?”
“他的衣着太考究;头发太长,身上有臭味。”
巴特指出:“然而你应邀来他家吃饭。”
德斯帕淡然说:“巴特探长,如果我只到自己赞许的东道主家吃饭,那

我出去赴宴的机会恐怕不多。”
探长暗示说:“你喜欢社交,却不赞成这样?”
“我喜欢短时间内多多交际。由蛮荒地区回到灯火通明的室内,见见衣

着迷人的女性,跳跳舞,吃吃好饭菜,谈谈笑笑。是的,我一度喜欢。接着
我厌倦了那种缺乏诚意的气氛,又想再度远行。”
“德斯帕少校,你在蛮荒地区流浪,那种生活一定很危险。”德斯帕耸
耸肩,泛出笑容。
“夏塔纳先生的生活不危险,可是他死了,我却活着!”


巴特意味深长说:“他过的生活也许比你想像中危险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已故的夏塔纳先生有点好管闲事,”巴特说。
对方的身子往前倾。“你是说他介入别人的生活,发现了什么?”
“我是说,他也许爱跟,呃,女性胡来。”
德斯帕少校仰靠在椅子上。他笑了,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却又漠不关心。
“我想女人不会对这种骗子太认真。”
“德斯帕少校,你推想是谁杀他?”
“噢,我知道不是我干的,也不是梅瑞迪斯小姐干的。我无法想像洛瑞

玛太太做这种事,她叫我想起某一位敬畏上帝的姑妈。那就只剩医生了。”
“你能不能描述你自己和别人今夜的活动?”
“我站起来两次,一次去拿烟灰碟,还拨了炉火,另外一次去拿饮料。”
“什么时间?”
“我不敢确定。第一次大概是十点半,第二次大约是十一点,不过都是

瞎猜的。洛瑞玛太太曾经走到炉边一次,跟夏塔纳先生说了一句话。我没听
见他回答,不过当时我没注意,不敢保证他没开口。梅瑞迪斯小姐在屋内逛
来逛去,可是我觉得她没走近壁炉。罗勃兹老是跳起跳落,至少三四回。”

巴特微笑说:“我要问你一个白罗先生想出来的问题。你认为他们的牌
技如何?”
“梅瑞迪斯小姐打得不错。罗勃兹叫牌叫得太高,简直丢人。他该败得

比实际上更惨。洛瑞玛太太的牌技棒极了。”
巴特转向白罗。
“白罗先生,还有没有话要问?”
白罗摇摇头。
德斯帕把阿本尼地区的地址说出来,祝他们晚安,就踏出门外。
他关上门以后,白罗略微动一下。巴特问他:“怎么?”
白罗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他走路像老虎,是的,柔软、轻松,

老虎就这样往前走。”
巴特说:“哼!”他环顾三位同伴,“喏,究竟是其中的那一位干的?”


第八章哪一位干的?

巴特逐一凝视每个人的面孔。只有一个人答覆他的问题。奥利佛太太向

来不讨厌发表意见,马上说出来了。
“少女或医生,”她说。
巴特以探询的目光看另外两个人。两人都不愿意发表意见。瑞斯摇摇头。

白罗仔细摩平皱巴巴的桥牌计分表。
巴特说:“其中一位干的。其中一位撒了大谎。是哪一个呢?不容易。
噢,不容易。”

他沉默一两分钟才说:“我们若听信他们的话,医生认为是德斯帕干的,
德斯帕认为是医生干的,少女认为是洛瑞玛干的,洛瑞玛太太不肯说!没什
么启发性的线索。”

“也许没有吧,”白罗说。
巴特迅速瞥了他一眼。
“你认为有?”
白罗挥挥手。
“些微的差异,没什么!不足为凭。”
巴特继续往下说:“你们两位先生不肯说出心里的想法?”
“没有证据,”瑞斯简略答道。
奥利佛太太瞧不起这种沉默的作风,她叹道:“噢,你们男人!”
巴特说,“我们来看一看大略的可能。”他考虑了一分钟。“我想我要

把医生放在第一位,故作老实的一型。知道该从什么部位插进匕首。不过也
只有这点理由罢了。下一位是德斯帕。他是个胆量奇大的人,习惯迅速作决
定,而且擅于干危险的事。洛瑞玛太太?她的胆子也非常大,而且生命中可
能有过秘密。她似乎遭遇过麻烦。可是由另一面来说,我敢说她是个操守很
高的女人,足以当女校的校长。很难想像她会拿刀子刺人。事实上,我认为
不是她干的。最后还有梅瑞迪斯小姐。我们对她一无所知。她像一个正常、
美貌、害羞的姑娘。可是我说过,大家对她一无所知。”

“我们知道夏塔纳先生认为她杀过人,”白罗说。
“天使的面孔掩蔽了魔鬼的本性,”奥利佛太太沉吟道。
“巴特,这能给我们什么线索吗?”瑞斯上校问道。
“先生,你认为推测无益?噢,这种案件非推测不可。”
“查一查这些人的资料不是更好吗?”
巴特笑一笑。“噢,我们会努力调查。我认为这方面你可以协助我们。”
“当然。怎么查法?”
“关于德斯帕少校:他常常出国,到南美、东非、南非。你有办法探查

那些地区。你可以获取他的资料。”瑞斯点点头。
“可以办到。我会尽量取得资料。”
奥利佛太太嚷道:“噢,我有个计划。我们一共四个人,不妨说是四个

侦探,他们也是四个人!我们一个逮一个如何?各取所好!瑞斯上校逮德斯
帕少校,巴特探长逮罗勃兹医生。我来逮安妮·梅瑞迪斯,白罗逮洛瑞玛太
太,我们各走各的路线!”

巴特探长断然摇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