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斜的复印





  品质恶劣的署员到各商店吃吃喝喝,美其名曰‘会计指导’,这当然也是违法的,但商店、公司不敢拒绝税务署员上门。一拒绝,将会带来不可收拾的后果。
  税务署员的登门‘指导’,双方都有利可图,一般商店和公司都请求税务署来进行‘会计指导’。
  特别是旅馆、酒吧间、莱馆、酒馆、批发商等,到了吃午饭时刻,税务署员接受他们的‘供应’,又借他们的房间打麻将。当然在打麻将时还要求吃这吃那,这是一般惯例。有的还将酒吧间、卡巴列酒馆的账单让关系户支付。他们从‘会计指导’中所得到的贿赂,每月在三万元左右,等于他们的工资。倘若接受‘指导’的商店有二三户的话,对税务署员来说,不是拿点零用钱的问题了。
  一般惯例,他们不仅在自已管区内,而且跟其他管区内的税务署员也挂上了钩。他说一声,你甭管了,我去想想办法。倘若对方的署员说声,行,就达到互助互利目的了。
  总而言之,品质恶劣的税务署员不仅在自已管区内作威作福,而且在其他管区(大多是自己过去工作过的地区)也神通广大。各地区的‘同事’共同策划,接受‘供应’,进行贪污。
  现职的税务署员对各亩店、公司进行所谓‘会计指导’,实质上是逃税指导,所以各商店、公司欢迎他们去。
  这些都是一般小署员干的,但不能因为小就小看们。更恶劣的还带着自己的朋友到关系户的莱馆,卡巴列酒馆吃喝,有的甚至还要求女人陪他,而‘供应’数量水涨船高,与日俱增。
  另一方面,税务署内的高级官员逐要求一般署员送礼,这‘礼’指的什么呢?就是一般署员去各商店、公司查见账时,发现少报或漏报,立刻回署汇报,由他们去跟商店、公司去打交道,用政治交易方式敲竹杠。
  税务署的科长大多四十岁左右,将来的前途已可预测,换句话说,已到了人生的转折点,当署长还有段时间,或者根本当不上署长,即使当个会计师也为时过早。
  在这样情况下,大凡科长手中都有一两个关系户。他经常差遣心腹部下,在公司的报告中寻找‘更正’的机会,然后进行政治交易。
  在这种场合,他们把公司当作利用的对象。假如发现这家公司有问题,他们通过公司职员搞到材料。万一因贪污受贿揭露,遭到税务暑的解雇时,有的还可以去关系户的公司当头头或顾问。
  逃税大体有三种情况;
  1。如前所述,调查科员调查时发现疑点,回来汇报,然后再去查处。
  2。业主或第三者来信密告,即所谓‘第三者通报’。
  这种情况大体是税务署方面通过电话或走访业主,出示或泄露通报及记录的内容,抓住事实。有的坏家伙甚至泄露密告人的姓名,让业主们对密告人进行抵制,或唆使暴力团对他进行威胁。更有甚者向关系户业主泄露密告人的底细,然后巧妙地利用职权,达到成胁对方的目的。
  3。在揭发业主甲的时侯,在账本上发现可以揭发乙的材料,在揭发乙时又发现丙的可疑之处,于是又去揭发丙。在揭发丙时,偷偷地去通知乙,搞秘密交易。这样甲乙丙丁串起来事态就扩大了,必然会遇到政治压力,于是避强就弱,首先打击最薄弱环节,这是官僚们常用的伎俩,这种串连在一起的查处,在税务署内部叫作‘扼住资料连续出击’,因为这些证据都是互相有关连的。
  其次还有品质恶劣的会计师的介入。
  这一点先放一放。”
  第八章
  5
  “商店或小公司为了对付税务署,制作万无一失的账本。
  但调查员之所以能轻而易举揭发假账,因为他们手中有一本‘调查用的阎王账’。
  这本阎王账对各种行业都规定一个标准,比如对洗衣房进行调查时,首先查电费的支出,他们早已算出一百元电贵可以洗几件衬衣,几条裤子,由此可以算出每个人干了多少活,收入多少。
  对莱馆进行凋查时,首先查清有多少房间,多大面积,多少个女招待,再加上电费的支出,就可定出营业额的标准。
  这些部有一定的标准,调查员拿着这些标准数字去查税,对中小企业往往是十拿九准的。
  一句话,账本是由纳税户自己造的,调查员只要拿着数据简单地一对照就明白了。
  不了解内情的中小企业主还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调查员对于企业的情况十分了解,其实不然。调查员一般都没有做买卖的经验,但几乎百分之百都把调查工作作为一生的天职。
  夸张一点说,调查员发现逃税事实是极为简单的。
  此外,账本号非常复杂,如严格按照税法审查,必定会发现问题。这些问题是高级干部最喜欢的所谓‘礼物’,‘礼物’越多,越证明税务官吏的有能力。
  品质恶劣的纳税户越多,问题也越多。这些问题带回税务署,使那些品质恶劣的税务署员以此作为同公司搞交易的材料。
  当然并不是所有税务署员都是坏的,其中也有正直的好人。
  那些在第一线认真工作的年青税吏即使发现偷税、漏税的事实,并不能按照个人的意志,引用税法加以处理。
  因为上级干部和业主之间立即把它变成政治交易,大幅度削减税额。具体进行调查的署员,抓住了偷税的事实,向法人税科科长提出调查报告,但多数都被科长打回来、写多少次报告都无济于事。
  这时,下面的职员才暗暗地察觉科长已受贿了。
  坏的科长用商量的口吻,要求下级发出取消命令,偷税者就此道遥法外。
  总之,有坏的税吏,就会出现坏的纳税者。认真的下级税吏不过是坏的上级所使用的一个零件。品质恶劣的上级税吏用政治压力,让部下唆使品质恶劣的纳税户逃税。
  譬如,某调查员在调查某业主时,搜集到从上次调查后的逃税资料,他要求业主在一定日期内提出所有有关文件。
  纯真的他相信了业主。但回到税务署,他立刻被干部叫了去,要求他交出当天为止的各种资料,故意刁难他,实际是一半强制他放弃调查。调查员被弄得莫名其妙,他们真想说干部就是这些坏业主的代理人。在这样坏干部底下工作的正直的税吏不过是丑角罢了。
  当然,刚进税务署的年轻的税务官,以纯真的心情决心同署内的坏人坏事作斗争。有正义感的青年谁都会这样做。
  但后来他们渐渐感到无济于事,因为他的上级和老职员勾结在一起,如果他们想反抗,那就不得不离开税务署。
  另外,补充一点。税务署员有二种往上爬的路子,一种是学历和裙带关系,早晚总要提升,即所谓干部候补生,税务署的用语,这种人叫‘学士派’。另一种是由下往上慢慢爬上来的,叫作‘科班派’。
  ‘学士派’调回大藏省后,沿着部长、局长一步一步往上爬。
  ‘科班派’在地方税务署,升到科长就到顶了。因此,‘学士派’一般不贪污受贿,而‘科班派’升到科长就到顶了,他们要利用这个地位,使余生有利于自己,因此受贿、贪污什么都干。”
  第九章
  1
  田原典太拿着记录,回到编辑部。此刻他还不了解横井贞章是何许人。住茅屋,又如此潦倒不堪,可能是个失业者,但他对税务署的内部情况却如此熟悉。既然是赤星副主任介绍的,那么他俩以前就认识。
  田原向赤星副主任作了汇报,但赤星仍然未将横井的底细告诉他。
  “真使我大吃一惊。”田原说,“他对税务署的内部情况如此熟悉,在税务署里没有关系的规规矩矩的纳税者实在太受欺负了。”
  “是吗?”赤星副主住幽默地一笑,“怎么样?有点参考价值吗?”
  “太有帮助了。有了这预备知识,在追究崎山亮久他们的行动时,可以多了解他们的一点花招儿。”
  “好好干吧!”
  赤星副主任鼓励他,但只字不提横井贞章。
  从这天傍晚起,田原典太就去钉崎山亮久的梢。他不用社里的汽车,特意要了一辆过路的“雷诺”牌的出租汽车前往R税务署。
  五点刚过。他见法人税科科长崎山亮久提着皮包走出税务署,崎山向四周扫了一眼,举手招呼一辆过路的出租汽车。
  “钉住它!”田原触了一下“雷诺”的司机的肩膀,“我加倍付款,钉住它,不要让它跑了。”
  “明白!”司机很有把握地答道。
  前面的车是“王冠”牌,载着崎山亮久飞驶而去。
  恰好是高峰时刻。载着崎山科长的“王冠”在汽车的激流中前进。“雷诺”的司机一刻也不放松,与前车保持一定距离,紧紧咬祝片刻,“王冠”开进一座办公大楼。
  田原典太命司机在五十米外的地方停车:“就在这儿吧!”
  他打算在这儿耐心地等待崎山出来。
  田原想,这到底是家什么公司?下车踱到门前一看,招牌上写着“xx电业有限股份公司”。这家公司是承包东京郊外电车线路建设业务的。
  他看看表,五点多了,到了公司下班时刻。崎山是瞅准这个时刻来的。他想起那陋屋的怪人横井贞章说过:“品质恶劣的税吏都是下班时刻让人请他客。”
  确实如此。
  田原想,崎山会不会马上出来呢?反正已答应给司机等车的费用,耐心地等吧!
  这座办公大楼并不很大,楼上搂下一片寂静,只有二楼的窗户亮着灯。可能崎山在同公司里的人谈话。
  不出田原所料,不多时,两辆大型轿车在办公人楼前停下。
  他见崎山登上其中一辆,便立刻返回来命令司机:“这辆车马上就要开了,钉住它!”
  正打着盹的司机揉了揉眼睛,握住了方向盘。
  他庆幸自己没有坐报社的汽车,车上插着报社社旗,对方立刻就会察觉到的。
  田原坐在车内,眼睛盯住前面的玻璃窗,刚才的两辆车哧溜一下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钉住它!”
  田原一声令下,司机立即发动引擎,车开了。
  第九章
  2
  “雷诺”始终与前车保持二百米的距离,那两辆是大型黑色的美国“皮依克”高级轿车。
  “雷诺”咬住前车不放。前方偶而出现一辆挡住去路的车“雷诺”轻易地超过去,把它甩在后面。总之,一步也没拉下。
  这时,恰好是高峰时刻。最近自备汽车突然多起来了,马路上很拥挤。田原担心被拉下,但司机已经习惯了。这位年轻司机似乎对钉梢还很感兴趣,一遇到挡路的车,他象穿梭似地从隙缝中超过去,始终钉住前面的目标。
  前面两辆车沿护城河马路向前行驶。因为是高级大型轿车,速度相当快。
  “先生!”司机问田原,“前面的车怎么啦?”司机心里嘀咕,不知为什么田原要钉梢。
  “没什么。坐车的是刚才那家公司的头头。”
  “那么坐在前头那辆车是大头头罗?”司机根据自己的判断问道。
  “不,后头那辆车也一样。头里那辆车里还有客人。”
  “呵!是这样的。”
  司机也弄不太懂,胡乱地应了一下。
  田原凝视前方的两辆车,看方向是向菜馆街驶去。他高兴地哼起自编的小曲来;“前面的车坐的是税吏老爷!
  后面的车,公司的头头,
  两辆车一前一后呵,
  都是不清不白的货!”
  这两辆车不知哪里装着金罐子,对崎山科长来说,也许两辆车都有他的金罐子。
  不出所料,两辆车拐进A町,马路两侧菜馆、酒馆栉次鳞比。
  汽车突然减速,“雷诺”的司机也相应放慢速度,依然保持二百米的距离。
  前头那辆车在一家莱馆门前停下。田原命令“雷诺”的司机尽量靠边停下,他朝前一看,首先下车的是崎山亮久,接着每辆车各下来三人,急匆匆地走进门里。
  汽牵卸下客人后,徐徐行驶,悠然停在围墙旁。
  “司机!”田原问道,“刚才他们进的哪家菜馆?”
  “那个。“司机答道,”是‘梅本’。”
  田原只听说“梅本”是这一带第一流菜馆。不愧是XX电业公司,“供应”也是第一流的。
  田原又想到,这A町并不属于崎山亮久的R税务署管辖。他吃人家的“供应”尽量避开自己的管区,这倒并不因为他心里有所顾忌,只是怕管区内的纳税户看见,不方便。
  税务署员大体上都在各地区轮换,在一个地方不会连续呆好几年,二年半或三年就调换地方,所以他们在哪个地区都很吃得开。
  管辖A町的税务署也许是崎山亮久以前工作过的地方。
  说税务署员在东京哪个税务署都兜得转,并不过分。他们遇事互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