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角
强诺模掖虬薄!?br /> “这里面暗得一蹋糊涂,”班杰明爵士说。他引着他的长颈子,指着右手一扇门,“你们昨晚是不是把小史塔伯斯搬到这儿来的?”
蓝坡点点头。警察局长稍稍推开一扇腐朽的橡木门往里瞧:“里面没什么,”他宣布,“嗯!讨厌的蜘蛛网。石板地,铁格窗,壁炉,我就只看到这些。光线好差。”他动手挥赶脸旁一些看都看不见的小虫。
“这是狱吏的休息室,再过去是监狱办公室,”菲尔博士详细介绍,“那边,典狱长都在那里约谈他的“新住户”,还有登记、分配牢房。”
“反正这里鼠满为患就对了。”蓝坡突然进出这么一句,大伙儿都瞅了他一眼。这儿上上下下仍充斥着昨晚伴着他的那股泥土味,地窖味,“真的到处都是老鼠。”他又说一遍。
“喔,啊——那还用说,”主任牧师说,“好啦,各位?”
他们沿着甬道向前推进。这些粗糙的石墙表面凹凸不平,墨绿色青苔填满各处缝隙。蓝坡心里想,这真是传播伤寒的绝佳场所。现在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搭着彼此肩膀,盲目地摸索向前。
“要是带了手电筒就好了,”班杰明爵士叫嚣着,“前面有障碍物——”
有东西打在杂草丛生的石板地上,发出闷闷的撞击声。大伙不由自主的惊跳起来。
“是手铐,”菲尔博士从前方阴暗处传话过来,“和脚链什么的。都还沿着墙壁挂着。这表示我们进入囚房地带了。眼睛睁大一点,帮忙看看门在哪里。”
蓝坡想,要弄清这些拐弯抹角的甬道是不太可能的。不过大伙经过第一扇内门之后,还算有一线亮光透进来。深陷在那道五尺厚的墙当中有个地方,有扇防守严密的铁窗,看出去是个湿冷阴暗的中庭。中庭曾铺过地板,如今却已满布杂草荨麻。一侧是整排牢房破蔽的房门,像一口蛀牙似地歪歪斜斜垂挂着。怪的是,就在这荒芜的庭院中心,长出了一株白花朵朵的苹果树。
“死刑犯的囚房。”菲尔博士说。
这之后没人再作声。大家既未多做参观,也没有要求领队对他们所见所闻另作解释。就在他们来到通向二楼的楼梯口之前,一间不通风的房间内,大伙儿藉火柴的光看到酷刑用、俗称“铁娘子”的人型铁匣,还看到燃烧某种木炭的炉灶。铁娘子脸上有一抹慵懒、满足的笑容,嘴角则见蜘蛛结网悬荡下来。房里又有蝙蝠在四周啪啪的乱飞,因此他们未久留。
蓝坡的拳头始终握得紧紧地。他什么都不在乎,坦白说,就只怕在他脸上惹来惹去的那些小飞虫,再就是后颈有东西在爬的感觉。听得到有老鼠。等他们来到二楼一条长廊上,一扇巨大、封了铁条的门前止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终于逃离苦海。就像误坐上蚂蚁窝之后,能够一头跳进一池清澈凉爽的水里一样释然。
“是——是开着的吗?”主任牧师声如洪钟地问道。
菲尔博士推门时吱吱嘎嘎,刺耳得很。警察局长帮了他一把。门弯翘不平,好不容易顺着石板地往后辗轧微开。上头的尘埃震落一地。
这会儿大家全站在典狱长室门口,东张西望的。
“我看我们不该擅自来这儿的。”一阵安静之后,班杰明爵士喃喃自语地说,“都没变嘛!——你们哪一位从前看过这间房的?……都没有吗?我想也是。哼,他们都不知道换换家具摆设吗?”
“大部分家具是老安东尼的,”菲尔博士说,“其余的属于他儿子所有。他任典狱长直到——嗯,他一八三七年丧命于此。他们两人都吩咐过这房间摆设不要动。”
这房间相当大,只是天花板特别低。正对着他们所站的门口是窗户。窗户那一面的监狱都罩在阴影下。爬藤缠满了栓得严严的铁窗,堵得密不透光,积雨形成的几滩水仍散布在窗下坑坑洼洼的地板上。窗子左手边约莫六尺处是走向阳台的门。门是开着的,敞着与墙几乎成直角。开门时一股一股长条的藤蔓被扯断,垂挂在阳台入口上端。这样一来,门口也只比窗户稍稍多放了一点光进来。
显然一度有人做过努力,设法为这阴森森的所在增添几分舒适感。墙面曾铺过现已渐渐腐朽的茶黑色胡桃木镶嵌墙板,这伙人左边墙上有个石砌的壁炉,炉架边上有一对空烛台。生霉的高背单人沙发被人拉到壁炉前搁着。就蓝坡记忆所及,老安东尼睡前该是在这张椅内,闲坐在熊熊烈火旁喝杯老酒的时候,听到阳台门上有人敲门,及一个微弱的声音悄悄邀他走出去,加入那批死者的……
房屋中央有张陈旧扁平的书桌,厚厚一层灰尘、碎屑。一张直背木头制的座椅,收进去靠在桌旁。蓝坡凝视着,对,一片尘埃中,他看见一个窄长方形的痕迹,是昨晚放脚踏车灯的地点。那儿,在那张木质椅中,面对右边墙壁,车灯光线直射着的是马汀·史塔伯斯坐过的地方。
啊,右手边墙壁正当中,与墙齐高,就是往金库、保险柜,或不管它叫什么的门。一个六尺高、三尺宽,式样简单的铁门,锈得暗沉沉地。紧接着铁制的门把下方有个奇怪的装置,像个盒子平贴在门上。一头是大钥匙孔,另一头有个圆形小把手,上方有个东西,像个活动金属盖。
“看来,传闻是正确的喽,”菲尔博士突然开口,“我早就这么想。要不然就太容易了。”
“什么?”警察局长迫不及待地问道。
博士用拐杖比了一下:“假设一个扒手想打开进去。哎呀,一眼望去,只有一个钥匙孔,他大可以复制一个门锁的模子,打一支万能钥匙。就算这支钥匙必然大得出奇也罢……可是,有了这个装置,他想进去的话,除非用炸药把门给轰开,别无他途。”
“有了什么装置?”
“一个字母对号锁。我听说过这儿有这么一个。唉,这算不得什么新发明。梅特尼克就曾有一个。泰利杭也提到过,‘我的门可以用一个字打开,正如天方夜谭的阿里巴巴四十大盗一样。’你看到那个圆形小把手没有?那片金属盖遮着一个号码转盘,像现代保险箱那样。只不过把数目字改成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你得转动那个小把手,拼一个字出来——事先设定的密码——门才打得开。缺了那个字,就算拿了钥匙也无济于事。”
“那是假设有人想要打开那捞什子啊。”班杰明爵士说。
大家又鸦雀无声,人人都感到不自在。主任牧师拿了条手帕掹擦额头,他右手靠墙处即是那张遮着四柱华盖的大床。床仍铺得好好的,但被单、枕头已被虫蛀、腐蚀。华盖周围黑色铜环上挂着床帘残破的碎片。旁边有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支蜡烛。蓝坡不由得想到安东尼手稿的几行字:“我已修剪好床边蜡烛,戴上睡帽准备靠在床头阅读,此时注意到床单下有动静……”
蓝坡迅速栘开视线,好啦,这房间内继安东尼之后,又多了一个人生活于斯,又死于斯。保险柜那头有一张嵌了小玻璃门的直立式书桌。上面看得出是一座罗马传说中米纳娃女神半身塑像,和好大的一本圣经。除了菲尔博士以外,没人能摆脱身处险境的感觉,大家都不得不蹑手蹑脚地什么也别碰。警察局长把自己全身上下甩动了一回。
“好,”班杰明爵士表情严肃地开口,“我们到了。真糟糕,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嘛。那可怜虫就坐在那里,灯嘛摆在这里。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没捣毁什么东西。”
“顺道一提,”菲尔博士考虑周到地插嘴,“我在想,保险柜是否还是开着的。”
——蓝坡喉头一紧。
“亲爱的博士啊,”桑德士说,“你以为史塔伯斯家的人会同意……喔,哎呀!”
菲尔博士早已拖着笨重的脚步超越他,拐杖尾端的金属头在地板上锵锵作响。班杰明爵士猛地转身向桑德士靠过来:“这可是桩谋杀案喔。我们一定得彻底弄清楚。等一下——博士,等一下!”他扎扎实实地跨了一个箭步上去,伸出长长的脖子探头向前,放低嗓门补上一句,“你觉得这样是明智之举吗?”
“我也在纳闷,”博士反覆思索着,好像没听进他说的话,“这号码锁拨到哪一个字母上才对呢。你可不可以靠旁边站一点,老兄?好……老天啊!这东西上了油!”
大家围着聚拢,看他上上下下地拨弄活动金属盖。
“目前停在S这个字母上。也许这是密码的最末一个字母,也许不是。不管怎样,开始喽。”他转动字盘,下颔咧出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容,越过眼镜上端调侃地看着大家,同时一把抓住保险柜的握柄,“都准备好了吗?看紧喽,好!”
什么也没跑出来……
第八章
蓝坡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他紧紧跟在博士身旁固守岗位,其他几位却本能地踌躇不前。有那么片刻宁静,他们听见墙四周壁板背后有老鼠在骚动。
“怎么样呢?”主任牧师高声诘问道。
“我什么也没瞧见,”菲尔博士说;“来,小伙子——划根火柴,好不好?”
蓝坡把第一根火柴头划断时,咒骂了自己一番。他再划一根,然而一举向金库,里面窒闷的空气就让它熄灭了。整个人踏进去之后,他又试了一根。潮气、霉味和一面蜘蛛网拂上他的颈项。好不容易一个微小的蓝色火焰在他拱起的手掌里给护着点燃了……是一间石室,六尺高,三、四尺深。后方有几层架子和一些看来朽毁腐烂的书,就这样。突来一阵晕眩,他伸手稳住自己:“没什么。”他说。
“除非,”菲尔博士咯咯笑着说,“除非让它跑掉了。”
“嘻皮笑脸的讨厌鬼,你真是的。”班杰明爵士说,“听着——我们一直像做恶梦一样,漫无目的地在瞎蒙耶。我是个生意人,实事求是的人,明理的人。我不讳言,各位,那死地方让我好生害怕了半天哩。没骗你们。”
桑德士拿着一条手帕,在下巴底下直擦。他突然变得满面红光,猛吸一大口气,然后假殷勤地做了个手势:“我亲爱的班杰明爵士,”他声音洪亮的抗议道,“没那回事!你说你——实事求是,然而我身为教会的仆人,论到——啊——这一类事情的时候,我才该是所有人当中最务实的。唉,算了!算了!”
他似乎心情好得很,只差没上前去握住班杰明爵士的手。后者隔着蓝坡肩头蹙着眉。
“还有什么别的意见吗?”他问。
蓝坡点头。他才刚蹲低了身子,举着点燃的火柴来回观察。这儿明显摆过什么东西,看厚厚灰尘上的线条就知道:一个十八乘十寸的长方形轮廓。不管是什么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他差点没听见警察局长把金库关上的要求。对号锁密码最后一个字母是S。他有一点眉目了,印象中很关键而且颇骇人听闻的一个字眼。薄暮时分从树篱那头传来的讲话声,烂醉而气焰高涨的马汀他们两人昨天下午从查特罕往回走时,抛给赫伯特·史塔伯斯的话:“它这个字,你一定知道的,”马汀曾说,“那个字就是“绞刑架”(Gallows)……”他起身将膝盖上的灰掸掉,把门推回去关上。那金库里曾放了个东西——很可能是个盒子,而杀害马汀·史塔伯斯的人铁定把它偷走了。
“有人拿了——”他不由自主的说。
“对,”班杰明爵士说,“那很明显。这么些年来他们若不是为了保守某个秘密,不太可能处心积虑地传下这么一项毫无意义的仪式。这事大概另有蹊跷。博士,你想到什么没有?”
菲尔博士早已步履蹒跚地绕着屋子中央的桌子转,好像在嗅着它似的。他用手杖戳了戳椅子。一欠身,大把头发飘扬,朝椅子底下盯着看,又两眼茫然地拾起头瞧。
“啊?”他喃喃地说,“抱歉,我在想别的。你刚才说什么?”
警察局长又摆出小学校长的神态,收起下巴,紧抿双唇,示意有个寓意深长的话题就要登场了:“听我说,”他说,“都听好喽。你们难道不觉得史塔伯斯家族这么多人都是这种死法,不仅仅是个巧合吗?”
菲尔博士抬头看他,表情像喜剧片里有人被一支木棒当头槌了一下那样:“精采!”他说,“精采,老兄——哎,的确。即使我鲁钝至此,也逐渐看出这个巧合了。那下文呢?”
班杰明爵士可不觉得好笑。他两手在胸前交叉。
“各位,我想,”他似乎在对全体宣布,“我毕竟是警察局长,并且是百忙当中,勉为其难地接掌这个案子的——如果各位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这个调查该不至于这样原地踏步吧。”
“啧,啧!我知道啦。我没什么别的意思。”菲尔博士咬咬胡髭,以免忍俊不住,“都怪你正经八百的那副样子,又净说些显而易见的事,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