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沙.克里斯地命案目睹记





,很缓和地整理一下,做些不必弯腰、费力的事。
  “我太老了,不能再从事冒险了。”玛波小姐这样想,同时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一个路堤的转弯。
  一个转弯。
  她的心忽然一动,模模糊糊的想到了什么。这是剪票员剪过她的票以后……
  那个路堤使她有一个构想。只是一个构想。一个完全不同的构想……
  玛波小姐的脸隐隐约约地露出一点红晕。突然之间,她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明天早上我要给大卫写一封信。”她这样想。
  同时,她的心里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另外一个有用的人。
  “当然,我那忠实的弗萝伦丝!”
  玛波小姐有条不紊地着手实行她的作战计划,同时,扣除圣诞假期这一段时间。这实在是一个阻碍的因素。
  她给她的侄孙大卫?魏斯特写一封信,把圣诞贺词和迫切要求提供资料的意思合并到一块儿说。
  幸而,她象往年一样,应邀到牧师家吃圣诞大餐。现在正是年轻的伦纳德回家过圣诞假日的时候。在这里,她可以同他商量地图的问题。
  伦纳德的爱好是各种地图。这位老太太为什么要问关于一个特殊地区的地图的事。这种原因并未引起他的好奇。他口若悬河地谈论到一般有关地图的问题,并且写下一些最合她需要的资料。事实上,他还做了一件更有帮助的事。他发现到他事实上收藏了一幅这样的地图,并且供给她用。玛波小姐答应用的时候会很小心,用完后还给他。
  “地图,”他的母亲葛瑞塞达说。她虽然有一个已经长大的儿子,很奇怪,她的样子仍然年轻漂亮,仿佛这破旧的牧师住宅不可能住着这么一个人物。“她要地图干什么?我是说,她为什么要地图?”
  “我不知道,”年轻的伦纳德说,“我想她没有确切说明什么。”
  “现在我感到奇怪……”葛瑞塞达说,“我觉得她这样似乎很可疑。象她那样的年纪,这位老太太应该不要再做那种事了。”
  伦纳德问是哪一种事,葛瑞塞达闪避着说:
  “啊,她要打听各种事情。为什么要地图呢?我觉得奇怪。”
  不久,玛波小姐收到她的侄孙来信,信上充满感情地说:亲爱的姑婆:
  您要做什么?我已经查到您需要的资料。只有两班车可以适用——四点三十三分那一班,和五点那一班。前者是慢车,在海令?百老汇、巴威尔?希斯和布瑞汉顿停车,然后到通往贝星市场的各站,五点那一班是威尔斯特别快车,开往卡迪弗、新港岛、和天鹅海。前者可能在某处让四点五十四分那班车赶上,不过它到达布瑞汉顿早五分钟。后者刚刚在到达布瑞汉顿之前超过那班四五点五十四分的车。
  我由这一切资料中好象觉察到有一种有趣的丑事发生了。对吗?您是在城里采购以后搭那班四点五十四分的车,在一个旁边经过的列车上注意到市长太太让那个卫生视察员拥抱住吗?但是,那和那班车有什么关系?也许是在坡斯考度周末吧?谢谢您寄来的套头毛衣,正是我需要的。
  您的花园怎么样了?我想,在这个季节,不会很茂盛吧?侄孙大卫上
  玛波小姐笑了笑,然后考虑这些供给她的资料。麦克吉利克蒂太太很肯定地说那车厢不是有走廊的。所以,不是那班开往天鹅海的快车。那是四点三十三分那班车,这已经很明白了。
  现在也要再旅行一次。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事。玛波小姐叹了一口气,但是,开始计划。
  她象上次一样,搭十二点一刻那班车到布瑞汉顿为止。但是这一次回来时不搭四点五十四分那班车,而搭四点三十三分那一班。一路之上并没重大的事情发生,不过她有一些细节记下来。车上并不挤——四点三十三分还不到黄昏时分最拥挤的时刻。头等车上的乘客只有一个人——一位老先生,正在看“新政治家”杂志。玛波小姐坐在一个空车厢里。她在两个停车的地方——海令?百老汇和巴威尔?希斯——都探头到车窗外观察上下车的乘客。在海令?百老汇,有少数三等车乘客上来。在巴威尔?希斯,有几个三等车乘客下车。除了那个带杂志的老先生之外,没有头等车乘客上车或下车。
  列车快到布瑞汉顿的时候,很快的在一个转弯的地方猛然一转。这时候玛波小姐试着站起来,她的背对着她已经把窗帘拉下的窗子。
  是的——她这样判断——铁路线猛然转弯的力量,和列车减速的动作的确可以使一个人,失去平衡,将他震退到窗口,结果就很容易将窗帘震动得扬起来。她向窗外窥视夜色——比麦克吉利克蒂太太上次乘同一班车的时候颜色淡一点——因为现在是刚刚天黑,但是,也几乎看不到什么。要观察清楚,她必须在光天化日之下乘车。
  次日,她搭清晨的那班车上来。她买了四个亚麻布枕头套(不住“啧!啧!”的抱怨那种价钱)!这样就可以把调查与购买家用必需品合并起来,回来的时候搭十二点一刻由帕丁顿开出的那班车。这一次她又是一个人坐在一个头等车厢里。“这样的税金,”玛波小姐这样想。“情形就是如此。除了作生意的人,谁也不会在早晚最拥挤的时候搭头等车。”
  列车到达布瑞汉顿以前大约一刻钟的时候,玛波小姐取出伦纳德借给她的那张地图,开始观察乡野方面。她已经事先仔细研究过那张地图。她注意到刚经过的一站是什么地名之后,不久就可以认出车子要转弯之前减缓速度时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玛波小姐的鼻子紧贴在车窗玻璃上,仔细观察她下面的地形(车子现在正在一个路堤上前进)。她忽而看看外面的乡野,忽而查查地图,一直到车子最后到达布瑞汉顿。
  那天晚上她寄了一封信——是寄给布瑞汉顿,麦地生路四号弗罗伦丝?希尔小姐的。翌晨,她到郡图书馆借了一本布瑞汉顿人名地名录和一本郡志,开始研究。
  到现在为止,她所看到的情形没一点和她偶然产生的一个模糊的、粗略的构想抵触。她想象的可能会有。此外,她就不要多想。
  但是,第二个步骤是需要行动的——需要很多行动——那是一种她本人在体力上不能适应的行动。要想确切证实她的想法是否正确,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必须仰仗别人的帮助。问题是找谁呢?玛波小姐思忖着一些人名和可能性,都不以为然的、烦恼地摇摇头。那些有头脑的人、她可以信赖的人,都太忙。他们不但都有各种重要的任务,而且,他们的闲暇时间都事先分配了。玛波小姐的结论是:那些有时间的、头脑不灵的人,毫无用处。
  她默默地想着,愈来愈觉烦恼和困惑。
  后来她的眉头突然舒展了。她大声的叫出一个人名。
  “当然!”玛波小姐说。“露西?爱斯伯罗!”
  第四章
  露西?爱斯伯罗这个名字在某些圈子里已经很出名了。
  露西?爱斯伯罗现年三十二岁。从前她在牛津读书的时候,数学考第一。大家都承认她有很好的头脑,都相信她将来在学术上有卓越的成就。
  但是露西?爱斯伯罗除了学术方面的才华之外,在骨子里还有良好的、充分的普通常识。她不会不注意到如果一生在学术方面赫赫有名,在报酬方面特别的少是愚蠢的。她一点不想教书,却喜欢接触才华不及她的人。简而言之,她对于人有兴趣——各种各样的人——而且不是永远接触同样那些人。很坦白的说,她也喜欢钱。一个人要赚钱,就必须利用缺乏的现象。
  露西?爱斯伯罗立刻发现到一种非常严重的缺乏——那就是对于任何一种家务事都熟练的人才非常缺乏。因此,露西?爱斯伯罗就进入家务管理这一界。使她的朋友和学界的同行都不胜惊愕。
  她立刻毫无疑问地成功了。到现在,过了几年之后,她的名字已传遍英伦三岛。做妻子的往往高兴地对丈夫说:“这没问题。我可以同你一起去美国玩。我有露西?爱斯伯罗在家!”这样的情形,已经是很平常了。露西?爱斯伯罗的优点就是:她一到一个人家,所有的忧虑和繁重的家务事都跟着消逝了。露西?爱斯伯罗做每件事,负责每件事,安排每件事。说起来,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在每一方面,只要是想象到的事,她都胜任愉快。她照顾老年人,接过看小孩的任务,看护病人,烧一手好菜。家里有任何老仆人,她都和他们相处很好(通常是没有的)。她对那些让人无法忍耐的人,她都能很老练的应付。她能抚慰经常酗酒的人。狗也很听她的话。最好的就是她做什么事都不在乎。她洗刷地板,开垦园子。清除狗粪,并且搬运煤炭。
  她有一个原则就是从不接受长期的工作。两个星期是她通常会接受的期限——遇到特殊情况,最多一个月。那两星期的工作,你得出不少钱。但是,在那两星期之中,你的生活就变成天堂。你可以完全轻松。你可以到外地,或者待在家里,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的后防战线在露西?爱斯伯罗的指挥之下,一切平静无事,可以完全安心。
  因此,需要她帮忙的人自然很多。假若她喜欢,她可能把以后三年的时间都和人预定好了。有人愿出大笔的款子请她订永久的合同。但是露西不打算担任永久性的工作,也不愿意预定超过半年的期限。在那一段时间之内,她总是留一些闲暇,度一个豪华的短假(因为,她的工作报酬很丰,吃住都很好,其他不花什么钱),或者临时接受一个她喜欢的工作,原因不是她喜欢那工作的性质,就是她“喜欢那些人”。这都是那些吵着闹着要请她的顾主不知道的。她总是可以任意在那些又吵又闹要请她的人当中精挑细选。她完全根据个人的好恶。光是有钱不一定能请到露西?爱斯伯罗。她能精挑细选,而且她的确要精挑细选。她很喜欢她这样生活,永远可以在其中找到乐趣。
  露西?爱斯伯罗把玛波小姐的来信看了又看。她是两年前认识玛波小姐。那时候小说家雷蒙?魏斯特留住她。他希望她去照顾他年老的姑母,因为她正患肺炎。露西接受那个工作,便到圣玛丽希斯来了。她很喜欢玛波小姐,至于玛波小姐呢?    她由卧室窗口一眼瞥见露西?爱斯伯罗正头头是道的挖土准备种香豌豆,她就往椅背上一靠,叹了一气。她吃了露西?爱斯伯罗端来的引人大动食欲的食物,一面听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女仆对她说:“我教给那个爱斯伯罗小姐一个她不晓得的编织花样。”玛波小姐听了又惊奇又高兴。而且,她那次复原之快,使她的家庭医师非常惊奇。
  玛波小姐信上说,不知道爱斯伯罗小姐能否替她做一件事——一件有些不寻常的事。也许爱斯伯罗小姐能安排一个时间,当面谈谈。
  露西?爱斯伯罗考虑这件事的时候,眉头皱了一分钟。事实上她的时间都预定得满满的。但是信上“不寻常”那三个字,和记忆中玛波小姐的个性获得了胜利。她马上打电话说明她不能到圣玛丽牧场,因为目前她有工作。但是明天下午两点至四点她有空,可以在伦敦任何地方和玛波小姐见面。她建议在她自己的俱乐部。那是一个有些难以形容的地方,不过有一个好处。那里有几个小小的暗暗的写字间,经常特别空。
  玛波小姐接受她的建议,第二天,两人便见面了。
  寒暄之后,她把她的客人带到一个最暗的写字间。她说:
  “目前我的时间恐怕都预定了。不过,你也许可以告诉我你要我担任什么事。”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玛波小姐说,“不寻常,但是简单。我要你去找一具尸体。”
  露西?爱斯伯罗的心里暂时有些怀疑是不是玛波小姐神经错乱了。但是,她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玛波小姐非常清醒。她说的话完全算数。
  “什么样的尸体?”露西?爱斯伯罗非常沉着地问。
  “一个女人的尸体,”玛波小姐说,“一个在一辆火车上给人害死的女人尸体——其实是勒死的。”
  露西的眉毛稍微一翘。
  “哦,那实在是不寻常的。告诉我经过的情形。”
  玛波小姐把那件事告诉她。露西?爱斯伯罗专心倾听,中间没有打断她的话。到末了,她说:
  “这完全要看你的朋友看到的情形——或者是她以为自己看到的事——?”
  她那句话没说完,留下一个问题。
  “爱思白?麦克吉利克蒂从来不想象自己看到什么,”玛波小姐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相信她说的话,假若是桃乐西?卡特莱特说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桃乐西总是绘影绘形地告诉你一件事,而且往往自己相信那是实在的。但是总是有一点事实上的根据,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