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0-罪的还魂术





    “陛下,阿提卡的农民差不多都逃到雅典去了。我们只找到一些废弃的农舍。没有家具    
    、羊群,甚至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个尊贵无比的国王把脚趾头伸进水里泡一泡,脸上显得不太高兴。    
    他最后终于说:“非常好。让士兵们晚上休息,白天纵火,毁掉一切吧。你明早再来。走之前先来杯酒吧,在旁边的罐子里。”    
    他扬了扬下巴,副官马上在他头上浇了一罐冷水,然后扶着他站了起来。在将军们的注视下,国王慢慢地擦干了他运动员一样健美的身子,尽管他精力充沛的脸有点发胖。每天晚上,大家都能欣赏到国王发达的四肢。之后,他细心地洗了头发,穿上了短裙和凉鞋。    
    一个将军表示赞同:“所以他们才会一直都不抵抗。他们连一个骑兵和步兵都没派,这肯定是陷阱。”    
    阿希达穆斯轻声笑了笑:“陷阱?我们给伯利克里的才正是陷阱呢。逃到雅典的农民会把他们挤垮的。农民们会不停地抱怨雅典的军队没有保护他们。”    
    将军们都点头称是。    
    “给我们准备点东西吃。”国王转头说,然后走出了帐篷。    
    “陛下,您准备在帐篷里还是在外头用餐?”    
    “在帐篷里。”    
    然后他又对将军们说:“雅典昏了头了。利戈早把它包围了。雅典迟早会陷落的。不幸的是,我们也会死些人。不过雅典有一部分人将很高兴能重建古利戈,重现我们与波斯人作战时的伟大的王国。这就是那些寡头政治家的想法。跟他们一样,对于我们来说情况也很清楚:斯巴达和雅典应该成为同一个身体的两个臂膀。”    
    他们在地上围成一圈,坐在羊皮上。副官分发泥制盘子和大酒杯,像军队里用的那样。然后一个士兵拿来了一些小麦面包和一个土制大锅,里面正煮着鸡块。    
    “为什么不让寡头政治家取得政权呢?我们可以跟雅典人谈谈。”一个将军一边喝酒一边说。    
    “你说得很对。”阿希达穆斯表示赞同,“实际上,好些寡头政治家偷偷跑来找我们商量。    
    但是伯利克里老奸巨猾,他用奸诈的手段使自己的政治体制深入人心。他给穷人好处。他给那些没地产的人分地,让他们成为农民或士兵。以前,我们不发钱给水兵;现在他给他们发饷。那些没工作的人现在能在航海工地或者军舰修造厂里找到活儿做。伯利克里相信或假装相信民主,但他表现得却像个寡头政治家,甚至是个暴君。”    
    他使劲地扯去一只鸡腿上硬得像皮革一样的皮,把骨头当教鞭用,然后接着说:“我们不要幻想了。寡头政治家希望和平,这只是因为他们想建立像我们这儿一样的贵族政体,甚至是君主制。另外,他们对伯利克里恨之入骨。这可不是一种什么温情驱使他们投靠我们。可惜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推翻民主制。”    
    “那么惟一的问题就是伯利克里喽。”中尉问。    
    “不是惟一的,但是最主要的。”国王赞许地说,“他自认为是自己创造了雅典,还认为斯巴达人和雅典人属于两个敌对的种族。他可忘记了在击退波斯人的时候,他们是多么高兴我们能够去帮助他们。尤其是,他决不会跟斯巴达分享他的权力。”    
    蟋蟀和青蛙在夜色中欢快地唱着歌。将军们用刀尖挑着鸡肉吃;而副官忙着倒酒添水。    
    “是的,”国王重复道,“就是这个伯利克里。雅典人认为他是个英雄。”


前传 辉煌的落日  下战争!(1)

    粘西比发烧卧床休息了一个礼拜,然后又在家休养了三天。她刚刚觉得自己恢复了健康,就跑去斯托阿市场买麦子、蚕豆、奶酪和沙拉了。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屁股被人粗鲁地撞了一下,开始她还以为有人跟他开了个恶意的玩笑,于是转过身去,准备狠狠地骂他两句。但她发现自己处在一群羊中,还差点被羊群撞倒在地。斯托阿市场竟然来了一群羊!她简直被惊呆了,牧羊人和下地干活的人的样子尤其让她目瞪口呆:矮小,皮肤棕黑,还有些畸形,就跟她死去的父亲一个模子。这些人进城到底来干吗?    
    她脸上的惊讶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同行的两个伙伴塔基和德米斯一边坐在凳子上休息,一边对她挖苦道:“咳,尊敬的夫人,你从没见过羊吗?”    
    她轻蔑地瞅了他们俩一眼。    
    “当然见过,”她马上反击,“不过我可从没见过公山羊竟会开口说话!”    
    他们俩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非常刺耳。    
    “这是我们的农民兄弟们到城里来享受民主来了。”德米斯笑着告诉她。    
    “农民们来斯托阿市场干吗?”她又问道。    
    “由于我们英勇的民主没能保护他们,他们就在斯巴达人的攻击下逃到这来了。”    
    “为什么不保护他们呢?”    
    “因为我们伟大的领袖,阿斯帕吉的情人伯利克里大人认为我们的土地太多了,没必要冒跟想来分一杯羹的斯巴达士兵战斗的危险去保卫它。”塔基这样解释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哪?”粘西比的眉头皱得越来越难看了。    
    “你好像没听明白这个笑话,我尊敬的夫人。那我就明白地再说一遍吧:斯巴达人入侵了阿提卡,我们的第一将军伯利克里认为没必要跟他们打仗。因为我们有足够的土地,而且我们可以在海上扳回一局。所以,农民和羊群就到雅典逃难来了。这回我说得够清楚了吧?”    
    她用阴沉的目光看了看这两个男人,点了点头。    
    “我们不抵抗了吗?”她对此表示怀疑。    
    塔基向将军会扬了扬下巴。    
    “还没说呢。你看到将军会前的那群人了吗?大部分集会的人包围了将军们。实际上他们需要很多的计策来摆脱那个地方。”    
    她朝塔基指的方向望去,苏格拉底从来是什么都不告诉她的。如果这两个老家伙说的都是真的,那不用多久雅典也会被包围的。她向将军会走去,但在不远处就停住了,她不喜欢在人群中挤,这些无法预料的怪物随时都有可能向你扑来,把你踩在脚下。数以千计的男人匆匆向那边赶去。大厦的列柱廊前正站着30来个全副武装的步兵。一想到苏格拉底就在中间,而骚动随时都可能发生,粘西比的心就怦怦地跳起来。    
    晨曦时分就聚集在天空的雨终于下起来了。粘西比把大衣的风帽紧紧地压到额头上,她发现不远处有个白头发的老头,就赶上前去,鼓起勇气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们现在正就如何回应斯巴达人而辩论呢。这些人都是有资格参加大会的公民,都急不可耐地等着我们的军队开始反击。他们现在正等着商议的结果。”这就是她得到的答案。    
    粘西比做了一个苦脸,沉思起来:“男人们!他们是另一个种族的动物。在和平时期既虚荣又好斗,而现在竟因为要不要保卫自己的土地去辩论!”她想起了女预言家安提戈涅悲观的预言,然后自问这个预言是不是就要应验了。    
    将军会内部,热浪似乎也影响了雅典的十大统帅:他们头上、前额、上身,汗水直流。纳马尔乔斯将军更是眼睛充血,以至于伯利克里不时担心地看着他,害怕他会突然中风。    
    “我们还要忍受多久这些厚颜无耻的斯巴达人的卑劣行径?”纳马尔乔斯咆哮着,“蹂躏了我们的前哨伊内之后,他们又洗劫了埃莱夫西斯和特利亚平原,然后是阿提卡最广阔的领土阿沙纳斯,我们对此无动于衷,仅仅是从被他们的士兵侵犯的土地上撤离。而与此同时,我们不停地听从伯利克里的理论,认为应该让他们继续前进,以便之后在海上打败他们。但是,如果阿尔希达穆斯的军队占领了整个阿提卡,甚至威胁到雅典城,我们从海上占领了梅加拉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的战略是不是还包括让我们的农民寄希望于斯巴达人会突然自己消失掉?”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伯利克里,他显得镇定自若,或者不如说由于过分想要装作冷静而显得有些不自然。    
    “今天,我在此要求重新唤起我们城市的勇气,这正是等在这幢大厦门口的人们所希望的。    
    ”纳马尔乔斯继续道,“从明天起,我们应举兵反攻斯巴达。”    
    伯利克里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我听取了纳马尔乔斯的论据,但是我不同意他的结论。实际上我们应该尽快地对阿希达穆斯以及他的盟国的进攻做出回应。我要重申我并不是在等待时机,我对阿希达穆斯的意图也不存在任何幻想。诸位应该很清楚,三个月来,我们达成了一项和约,加强与我们的盟国的联系,包括克希尔、希法莱尼亚、阿卡纳西亚、扎鲜特、希俄斯、莱斯伯斯、普拉蒂亚、瑙帕科特以及附属城市。我们这样做正是为了自卫。各位不会听到我对此有任何反对意见。我肯定地向各位保证,我的领地和我的村镇也被斯巴达军队所蹂躏,我本应该怒不可遏,认为一个雅典人的土地是属于雅典的,并主张立刻反击。但我没有这样做,因为城市的利益高于我自己的利益。当斯巴达人的密探来到雅典城有点粗暴地邀请你们,并以雅典娜女神的名义要求为你们洗掉我所造成的污点时,我本可以自认为是受到了冒犯。这些斯巴达人对这位女神还真是关心啊,虽然她并不是他们的女神!但是我抛开了我的个人情感。”    
    许多将军都点头表示赞同。随着伯利克里辩驳的深入,他不禁提高了声音,以加强自己的声势。


前传 辉煌的落日  下战争!(2)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然后以双倍的激情一字一顿地继续道:“我要说的是,应该避免过急的行动。我曾坚持等到他们作出明显的侵略行为之后再采取行动,以便事后没人会认为我们轻率地进行了一场战争。我们太了解这些爱自吹自擂的斯巴达人了,他们经常做一些事表    
    现自己的所谓英勇。一旦他们自己玩够了,就会像在风中嗅到猎狗气息的野兔一般,马上脱掉他们的战袍。14年前,我们就见识过了。当时他们的国王普莱斯特阿纳克斯也去侵略阿提卡,他们一直行进到埃莱夫西斯和特利亚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打住了。他们转了半个圈然后就班师回了斯巴达。我们仅仅遭受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损失。”    
    那些将军们再次点了点头,只有纳马尔乔斯还是固执地坚持己见。看到议事会的整体倾向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伯利克里又说道:“一切都表明阿希达穆斯也会做同样的事。他并不是那么的爱打仗,并且还要冒着被不满的军队和那些早就觊觎他的权势的埃佛尔(在斯巴达,选举产生的司法官员有跟国王同样的权力)赶下台的危险。我们可以再次寄希望于敌人好战的情绪最终被拖着军刀的指手画脚所代替。试问,我能够让我们的士兵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而仅仅是为了激起斯巴达人真正的侵略欲望吗?我们还是希腊的教育家和治安官吗?我曾希望我们再等等,至少看看这群爱指手画脚的家伙到底要干什么。纳马尔乔斯刚才说在斯巴达人和他们的盟国进军时我们什么也没做,我想他忘记了我们的骑兵已经出发去了弗里吉亚……”“他们惨败了!”纳马尔乔斯打断了他。“非常正确,将军,非常正确!我们被贝提人的骑兵和赶来援助的步兵击溃了!你难道没看到我们开始一个全面战争时,每次我们对利戈的挑衅的回击都会使我们失去一些士兵吗?但是,现在很明显的:我们再也不能原谅这些斯巴达人的阴谋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们有13000名装甲步兵,这还不包括守护城墙的那16000名步兵、1200名骑士和1600名骑兵弓箭手。我们的收成也绰绰有余。我们的300艘战舰确保了我们的海上霸权。雅典有能力对侵略打出一场胜利的保卫战。”纳马尔乔斯意味深长地诘问道:“伯利克里,当你自己的领地被侵略时,你之所以表现得如此稳重,难道不是因为你认为阿希达穆斯是你的朋友吗?”    
    “如果是那样,我确实不着急,纳马尔乔斯,”伯利克里回答说,“如果只有我的领地被侵略了,我将授予你全权作决定进行反击。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只是我个人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但是如果你不知从哪儿听说我跟斯巴达人的国王有任何友谊,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如果被一个人的密探当作垃圾一样侮辱,我不可能还跟他建立友谊。”    
    “伯利克里,”尼西亚斯将军说,“我相信你,我完全赞同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