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中原
西窜的队伍被陈徐的部队拒绝过境,强行过境的都被陈徐部队拦截缴械。其余流窜陕西的都是经鄂省北部窜到陕南的。”
“陕甘回乱已经让刘蓉够受的,现在又有这些发匪作乱,还真是难为他这个巡抚了。豫省那边对我们和陕西的联络没有阻挠过吧。”
“这个,倒没有,”刘松林道,“只是来往信使必须按照他们控制的驿道按照他们规定的时间路线行进。至于物资方面,以前对陕西的接济朝廷所给不多,是通过山西风陵渡到陕西的,杯水车薪。我们给陕西的物资供应主要是军械弹药,通过鄂西北入陕,再有就是四川入陕的,现在陕南糜烂,看来要受影响了。”
水师统领兼安庆修造所总办彭玉麟插话:“依卑职见,我军与陕省联络今后大可过境豫省,我听说他们在洋人协助下修造铁路,现在南面已经建造到了信阳,东面已经通到了开封。乘坐火车从信阳到洛阳只需一日一夜就可到达,而且这火车不仅速度堪比骏马而且不知疲倦可以日夜兼程还有运力极大,与轮船相仿,一次就可以装运上百万斤器物。只要我们与他们协商,付给他们运费,估计会同意为我等转运。这花费比其他路程的装运耗费要小得多,而且便捷无比,现在他们的铁路西面已经修到距离潼关不远的陕州,物资再从那里入黄河转渭河就可以直达西安。”
刘松林:“只怕他们未必肯通融,万一起了歹心劫夺扣留我们的物资更是麻烦。”
“这个倒不必担心,愚以为必不会发生此类事情。其一,他们现在也需要在我们控制的长江水道运输物资。日前,那个新署理户部的王平来信称因为与洋人互市,须经长江水道转物资,望我们予以方便和保护。如果他们扣押我们的物资,我们当可同样扣押他们在长江上的贸易船只。”
“可是,我听说,他们运送的物资大都是用洋人的火轮,而且他们自己也有火轮,其实就是得自洋人的铁甲炮舰,他们直运淮河,我们的水军未必可以阻截得了,再说他们现在打着朝廷的名义,我们如果公然向他们的兵船开火,这个,恐怕此时未为稳便。”刘松林道。
正文 61。乱与定(3)
“这次他们协商的是自上海直到汉口卸货转运,即使卸到洋人的租界,再向北运送必然要经过我们的辖区。我想不妨答应他们以做讨价之用。否则他们从海路直送天津虽然转运费时费力,但仍可达成目的。其二,以卑职见,他们也是愿意尽快讨平各处叛乱的。前段,曾有意让左季高转任陕甘总督,并且答应季高带兵过境,其实也并非完全出于挑拨。也是想尽快安定陕甘乃至新疆的意思。现在皖西北和豫南的捻乱几乎已经完全平定绝迹,于此可见一斑。”
“雪芩,你不要被蛊惑了了,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骨子里其实还是乱贼!”李续宜愤愤道,“那些个捻匪并非是被剿灭的,大部分都是被他们招诱过去入伙了,本来捻匪和发匪勾连并不足为大患,张乐行、龚得树已经先后授首,可是现在徐陈乱党窃据朝廷,那捻匪的三号头目孙葵心托庇其下,各路捻匪纷纷投奔,还有那个祸乱鄂西北的姚大喜现在据说也在徐陈军中当上了什么师长,也是一路大员。这些人包藏祸心,其实比发匪更加危害社稷。就说那什么铁道,古今未有,改变山川河流,震动祖宗寝陵地脉,况修建此等工程,其残暴扰民不亚当年隋炀帝开河,实属大逆不道,天人共愤,大帅,卑职以为我们今后应当把这些窃据朝廷图谋篡国乱政的家伙们当做我们今后的大敌,至于金陵的发匪倒应排在其次了。”
曾国藩缓缓道:“希庵慎言,徐陈等现居朝廷中枢,即使彼等确有王莽、曹丕狼子野心,但是目下罪恶未彰,前番祸乱河南大罪已在勤王攘夷之役洗刷,毕竟有大功于国家,况两宫垂帘确实有悖纲常,彼等举旗入京却也师出有名,也算立了大功,彼时连我等都只能坐视,无可奈何,准备不得已接受女主当国的现实,徐陈能一举拨乱也属难能,况其主事后对我等三湘子弟一向优容,面上大体过去,剿匪战事未见掣肘且多有协力。彼等招抚捻匪也并非以为羽翼,这些乱民多遣散复为良民而已。”
“可是大帅,这些乱民被赦免,早晚复为乱民。”李续宜争辩道。
曾国藩微笑,示意彭玉麟说话。
彭玉麟道:“希庵,你可能对徐陈等偏见太深。那铁路也不是隋炀的运河,确实关乎民生大计,洋人列强诸国i数十年前已经开办,英法等国内大体已经成了规模,其实与铁甲火轮并无不同之理,现在我们的安庆修造所也已经制造出了火轮船,这火轮乃水路交通利器,可远涉重洋,而那铁道火车则是陆上运输利器,也关乎此时一国强盛兴衰。”
李续宜:“雪芩未免言过其实。”
曾国藩摆了一下手。彭玉麟继续:“还有那些捻匪,被徐陈等招抚后多安置于其境内矿场、工厂、铁道等处做事,乐业则安居,衣食足则思礼仪,加之受彼等教化,断不致复为乱民。”
正文 62。。乱与定(4)
曾国藩道:“洪杨等谋逆,就是用饱暖均田来蛊惑愚民们跟从。可是金陵的匪首们何曾让这些乱民们饱暖,只是让整个东南流血破碎。徐陈等将这些无田的流民们从业安置,月供薪饷,倒也是个安民的法子,百姓衣食无忧当然就不会造反谋逆,那些少数不法凶徒断难翻起大浪。只是田亩有限,天下以农为本,这许多人弃农,国家根本摇动,恐怕难以久长。徐陈削旗人禄米养河南一地饥民,天下之大,如何可以如此效仿?”
彭玉麟道:“大帅有所不知,徐陈等并非全靠漕运禄米供养河南,本身禄米有限,供养北京旗人尚可,实不足以供养一省百姓,况且他们还在赈济直隶、山东的饥民,还要供应北方军队的军粮。现在他们的粮食、衣物等实在另有他途。”
曾国藩很有兴趣:“雪芩,你掌管水师和修造,两处都是有些道外消息的,不妨讲来听听?徐陈等是如何让治内百姓衣食无缺的?”
“大帅,说他们那里衣食无缺也过了,不过依卑职见闻,现在他们治下百姓生活在我们大清国应该属于好的地方。这倒应该是实情。本来河南地方财富远不如江南,徐陈等为乱之时就没有如发匪般抢掠杀戮富户士绅,而是劝导加强制实行减租减息,让富户与穷人共生。”
曾国藩略一思索:“这个倒是妙计,对那些大户其实也是个保持富贵的长久良法,只是那些大户未必会领情。”
“是的,但是兵威之下多数还是屈从了,少数反抗者还是被他们镇压,土地、浮财没收充公,另外有些横行不法罪恶昭彰的大户也被他们加罪以收民心,这些收来的公田又廉租给了田户直接缴租给他们增加官用之资。”
曾国藩沉吟道:“虽说圣人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可是田亩有限,他们要养军,要养官,还有如此多的弃农从末业之人,这粮食毕竟还会不够的。”
“大帅,他们兴办的那些工厂除了军用之外,其实很多还是很赚钱的,许多制造之法皆采用洋人制造之术,比如采矿、织布都是用洋人机器,其中许多制作奇巧之物连洋人之国也未必就有。这些多数都是他们开办的那个武胜大学里面的研习所研造后再付诸制造,一些士绅大户争相参股。比如肥皂、火柴、卷烟最近还造出的那种极为便利取火的打火机、还有玻璃等等都大发其财,无论官办民办官民合办都给他们赚到了大批钱财,远非江南农业财富可以比拟。就是那新修造的铁路,因为比便捷运载量大,也是财源滚滚,大帅试想,过去从信阳到洛阳需要路途跋涉许多日子,沿途花费盘缠不是小数,而现在乘坐火车,一日一夜可到达,想必之下,那车资就微不足道了,更何况省却了沿途多少危险,运送货物的情形就更不必多说了。他们手中集中如此巨大的钱财,采买粮食自然也十分便利,因此他们那里的粮价倒也不贵。”
正文 63。。乱与定(5)
“毕竟天下以农为本,他们如此行事未见是长久之计,钱财如此来得便利,那天下愚民谁还愿意辛苦务农?无人务农粮食何来?无粮不稳,银钱何处买粮?”
“大帅明鉴,这地方也并非弃农逐末,其先,该处近三年安定,人民得休养生息,人口增加,外来流民增加了劳力,徐陈等将得自多方的大牲畜用于农业,其次,其组织百姓在农闲时兴修水利以工代赈,除了灌溉用的沟渠之外,还在上游筑堤坝蓄水,平日蓄水,待干旱时灌溉,遇到洪水上游还可以暂时阻遏水势,使之缓缓下泄不使下游遭到水患。近年皖省下游淮河水患大减实赖此举之功。”
曾国藩对治水也是很有兴趣的,以为这是莫大之功,后来当权也致力过此事的,此时却道:“自大禹治水,都是导而不堵,徐陈为一时之力在上游筑坝蓄水,虽然得一时小利,但是倘若水势猛烈,堤坝溃决,大难更甚矣。此法短视。”
“大帅,他们修的大坝据说与平常不同,乃是用大量钢筋水泥修筑,不是平常土石之堤坝。”
“水泥?何物?”
“这个也是洋式工厂机器造物,将一些山上采集的可用之石料,以机器新法烧制成粉末,加入钢条,沙石、石灰之类物料凝固后坚固无比,可与钢铁相仿。徐陈军在大别山修造的工事就是此法建成,极其坚固,又如同房屋,兵士居住其间并无野外长期居住之困苦。另外前些日子皖北所传徐陈水军运送物资之所谓‘石船’也当是此类钢筋水泥建造而成,此法比洋人的铁架船要轻,而且一样坚固,又节省了制造的钢铁,实在合用。”
李续宜道:“其实还是奇技淫巧而已。”
彭玉麟反驳:“师夷之长未必不可,我们现在的案情修造所制造枪炮和火轮何尝不也是在师夷之长?我湘勇成军,所向无敌,虽然主要是大帅英明,而且我军是抱定忠君报国,光复名教的正道,可是我军面对长毛能以一当十、当百,枪炮犀利也是重要一条,当初从广东定购的洋炮未到之时,大帅也不让我们草率进兵的。”
“师夷之末技未尝不可,可是徐陈等国贼,在京师逐退英法之后,不思猛追穷寇报效朝廷,而是挟洋自重,逼迫朝廷以国家重器相授,复与洋人勾连卖国,增租界、开口岸不说,还允准洋人公使驻京,最为可恨的是还允准洋人设教堂自由传教,败坏我大清民心,这些入教的刁民背后有了洋人撑腰,欺压我大清本分良善之百姓,朋比为奸,必将败坏我大清江山社稷……”
曾国藩摆手道:“此事,徐陈二人曾联名致书老夫解释,称我中华名教当有自信之心,有了洋教竞争,我们这些孔孟门生才有危机之感对昌大中华文明反而有利,否则各自懈怠,使民多目不识丁,名教大义多不得与闻,未必就好。现在在我国国土,洋教如竞争过我们的正教,读书人都须反省,深思怎样为昌大名教尽力,而非一味去堵禁洋教传播,任由洋教传播而我中华文明仍不改国教主流,那才彰显我名教的正道之义,复传播于外夷、海外。且言唐时,外夷遍布长安,盛唐更盛就是明证。虽是狡辩之词,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况此次洋人公使入京,罪名确实加不到徐陈头上,先前朝廷与洋人已经有此条款,徐陈与洋人定约加上我朝天使亦驻节对方国都,也算争回了些颜面,况且自从江宁条约之后,与外夷战而后定约不割地、不赔款已属难能可贵。”
正文 64。。乱与定(6)
李续宜嗫嚅了一下,鼓足勇气道:“可是大帅,这些人现在在朝廷擅作威福,直隶、山东、山西委派官员完全是徐陈等人私人,且我听说其中虽然有些本来就是大清候补官员,多是最近些年来历不明的捐班,这实在……还有这次不仅要向外派出公使,而且还要派出什么留学生,连面君叩拜之仪竟然也一言废除。这比长毛叛逆更加祸国!”
“这个,官场叩拜之仪似乎确已过时。何况废的仅仅是官场旧仪,并未禁止民间行此大礼,我听说他们那里设立的学堂,还都是叩拜至圣大成先师的。”
“雪芩,你和洋人打交道太多了,徐陈那里把一些匠人的玩意竟然跟圣学一体并论,简直是颠倒乾坤。”
“希庵,你不要太偏激,他们那里还是把国学列为第一必修科目,其他科目也未见得就是末学。比如算学,带兵、理财无处不用,还有地理,再者就是工部制作各科……”
“雪芩,你莫非中了洋人的邪了?前次,徐陈那里的那个什么武胜大学招生,盖其军政多出此门,外地不少人前往投考,可是除了文史有些象样外,其他考试科目真是荒谬,有一皖省少年举人应考竟然也名落孙山。真是荒唐。所考尽是徐陈编纂的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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