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公主2-崔灿之影
格兰希尔左手搂着她的肩膀,用以固定披在她身上的斗篷,但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平置于地上、他的脚边的安兰维塔?但丁。
她清醒了,想撑起身,但格兰希尔快速地将这个黑色斗篷圈住她,让她只剩下眼睛曝露在外,注视着黑暗中发生的一切。
达克利斯注意到他全身都戒备、紧绷起来……将视线转到前面,逐渐缩小的营火前有个巨大的形体,缓缓聚集、成形。
“——魔物!”
达克利斯刚自那一个怪梦中醒来,如今眼前又出现魔物,她虽已清醒,却觉得自己尚在恶梦中。
然而,这个魔物化为一个梅利斯(神灵)模样的形象,逐渐自体发出光芒——这是一种假造的光、伪光。
眼前以人类之眼难以辨认是魔物亦或真的是神灵的存在,发出悠荡的声音。
那声音却旋动身边的空气,一阵阵黑暗氛围如轻烟飘动。
达克利斯在斗篷之下紧掩着耳朵,因为那声音强力地剥蚀着她的听觉。
模拟梅利斯的魔物,以魔风塑造出一把剑,如神灵战士一般朝着格兰希尔发动攻击。
格兰希尔则拿着安兰维塔?但丁,倏地站立在魔物面前,他快速抽出发着蓝色幽光的长剑,迎面一挡——
魔物似真正深谙剑术一般,与格兰希尔对击数招,然而魔物的剑除了本身的犀利之外,还挟带着魔法的力量。
很快地,格兰希尔舞动安兰维塔?但丁,削斩了魔物,令魔物化为一阵黑烟。
黑烟在散去时,还发出幽幽之声——
“……咏叹……呼唤我、消灭我……”
“我从未呼唤你……”
格兰希尔喘着气说。
——你们不要再靠近我了——
他不知道在心里如此祈求了几百次,然而随着某些因素与巧合而靠近的魔物,却有与日俱增的趋势。
“……咏叹……”
魔物的声音空灵而幽远,一会儿,黑烟与那怪异的气氛都随着那声长叹消失在天空。
恍若为消失的魔物哀悼一般,格兰希尔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才将安兰维塔?但丁回鞘。
天光似乎就要逼近,他朝着山的另一头望去。
天上的星星已经退到西方的天空——这或许是一种错觉,只是,接近东方的这半边逐渐看不见星星。
公主将裹在身上的斗篷稍微解开。
她的伤痊愈原来只是一厢情愿的梦境,此刻她感觉到背部来自伤源的灼痛,过了好一会才能适应它、并强迫自己无视它的存在。
达克利斯注意到格兰希尔将视线停留在路边树林的方向,她好奇地也跟着探过去看。
路旁的树林中有道光,缓缓地、温煦地成形,仔细一看是个人形的发光体……
——那是个美丽的女子。
与刚才魔物的伪光差距甚大——有了比较,达克利斯终于能分辨出真正的神圣之光与魔物的假造之光,就如比较宝石的优劣经验一般。
“——那是什么?”
达克利斯站起身来,她不觉得那是人类,因此才这么问。
“……不确定……”
格兰希尔当然也知道那绝非魔物;虽然魔物也能假造出假的神圣之光,但是,他知道这个出现在初生太阳将要升起的那个方向,树林间的女子幻象,一定有其含意……
透过他双色的眼睛所看到的是……
那女子全身上下散发着神之花园的光芒——那个世界来的光……这的确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格兰希尔站起来,走向那道光。
公主在后面叫唤他,但他只朝她点一下头,以手势示意她不要靠近。
他走入树林之后,很快地又走了出来。
“——找到了!”他说。
但语气却是惊讶、难以置信多过高兴的样子,他喘息了一口气,美声有些异样,显示他的一筹莫展,他说:
“凯德泰比之剑,找到了!”
“什么?”
领着公主,他们走进树林——这树林其实一点也不大,只是一片阻隔视线与山风用的杂树林。
两人走了一下子,很快就到了树林的尽头,往下一看,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令他们半天合不拢嘴的状况——
“……怎么可能……?”
达克利斯那美丽的脸显现一阵错愕,半天无法闭上她的美唇。
“这……怎么可能……?”
她再度喃喃自语,并且轻轻摇头。
“看来……我们对于众神事迹,还是知道得太少了!”
格兰希尔望着下面的山谷,下了结论。
此时太阳缓缓自远处升起,它慢慢地驱走的一天一地的黑夜,一道道浅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照射到这个树林。
树林下是深远的山谷、盆地,看得见下面有一些房子、耕地。
山形围绕着村落的三方,几道自山上往下冲洒的瀑布在进入盆地后,形成细小的溪流。或许因为地型的关系,阳光只有半日晒,因此可能有些植物无法耕作,但还算是个丰饶的村落。
他们惊异的地方就在前方——
凯德泰比之剑发出微微的金色光芒,它以无法想像的巨大模样,自山谷的左边斜斜地躺向右边,将环绕的山与这个村庄横切成两半。
第二部分四、言动灵明之主宰(1)
火焰来自灰烬处,
光辉来自黑暗处。
生命来自重生,
希望来自绝地……
之其一
梦境来了。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美丽的山谷里,脚踩在几乎看不见泥土的花圃上,各式各样的花闪耀着这个世界从未见过的光辉。
此处天际出奇辽阔,四周虽然有山——看起来很像她自小生长的冷漠山谷——但却更显巨大,那些山看起来甚至远得有些虚幻。
这是一个虚拟的梦境!
——她如此告诉自己。
这是一个模拟她所知道的、所依赖的熟悉环境,而形成的梦境,虽然远比实际要美得多、大得多……
为什么?企图令她安心吗?
视觉所及的范围,毫无她所不想看见的东西,然而却又比她所期待的更好。
此处没有道路,却也没有任何阻碍。或许还有别的,但她尽量不动思维,让此处尽可能呈现最贴近它自身的原始状态,如此将更容易判断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
她又低头看了地上好一会儿,这才发现这一大片的花苗并非长在泥土上,花苗下是类似云朵般的东西……
她缓缓抬起头,以梦魇般的声调告诉自己:
“——梅多姆纳——?”
众神君临的花园……
看了看上下四方,没有众神。
她微笑,因为众神在她的心中。
她感到十分幸福与安和。
接着,她看见三只羊站在远处吃草,她笑了起来。
一时间以为是她家的羊。她笑自己傻,未料那三只羊居然真的不约而同抬起头看着她,对她叫了一声,仿佛真的认识她一样。
一阵风回旋而过,某些清澈的声响逐渐进入她的听觉当中。
——泉声……?
她循声前进,慢慢地、仔细地踩着细碎的步伐——
走向她的名字……
踏出一步仿佛移走一段时间一般,她感觉到某种东西飘过她的发丝。
每走一步,她便发现自己年轻了一岁。
在来到声音的来源时,一座美丽巨大的石雕涌泉在她的面前逐渐展现——
四周开始若隐若现地出现美丽的建筑物,神殿般的建筑一层又一层往上叠并,越上面越庞大,大到根本不是她所能想像的建筑、高耸参天……
她望了望四周,再看一眼自己的手,终于发现自己的外貌与力量已经恢复至这个肉体的最佳状态。
抬起头来,她看见有个人坐在那座涌泉旁的台座上,以手拨弄着泉水。
石雕台座为浅青灰色,雕琢美丽典雅,但并不是正对着她的。
若那个人不动,她会以为这只是一尊雕像,但是——此人不仅缓缓地划动手腕,黑色的头发也有些细丝随着风拂动。
这个人侧背向她,看着身边的喷泉,那黑色的长发直落在他的黑长袍上,一直拖曳到充满光的地面、散开。
她向自己提出疑问并且告诉自己——
这是谁?为什么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难道是因为他一身的黑色与四周的光景不相融吗?
刚才,她不是才觉得他宛若雕像吗?
““泉声”——”
她终于听见对方的声音,如梦似幻、如咏叹一般的声音。
他以神语呼唤她的名字。
““泉声”……”
他那美妙的声音发出预言般的疑问——是疑问也是答案:
“你为何到这里来?难道是想一睹时间与永恒?”
这个人在说话的同时缓缓站起,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这是她所见过最美丽的人——
他是个非常年轻的青年,脸部线条细致有如雕像、苍白也如雕像。脸颊有些瘦削,鼻子细挺,唇线美丽。
他的双眼应该是如水般的苍蓝色,但是右眼有些不一样,似乎瞳心还浸染着别的不可解之想像……
她不确定,因为他前额的黑色长发轻轻曳过右眼。
他的眼神显示着他的深邃智慧与全能。
在她的观察中,年轻人走下台阶、走向她。
青年身上一片漆黑,四周的光丝毫没有造成他的困扰。
那黑袍层层叠叠却看不出他究竟穿戴着什么。当他站到她的面前时,黑袍飘了起来,她似乎看见蕴含在黑袍下的星光与宇宙。
青年伸出与他的脸一样苍白的手,握住她的双手,他的手上沾染着刚刚拨弄的泉水,碰触到她时,一股异样的灵动流进她的身体,令她全身暖烘烘的……
他不仅声音具有力量,就连他的举手投足、细微的表情、眼睛的张合,都拥有力量。
“你是……此地的主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样问。
“不,我仅是过客。”他说。
声音美妙、回荡,那是特别的音律,而非人类的声音,如神之咏叹。
一阵风再度拂过,她听见他再次呼唤她的名字。
““泉声”……”
他原本低头看着她的手,之后,他将那对深邃的双眸对准她……
“……他们来了……”
“他们?”
她满腹疑问,但眼前神祇般的年轻人望着旁边——那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座突兀的树林,如透进宫殿一般,两个不同的空间相叠在一起。
年轻人以眼神示意她走过去。
她边走边回头望着他,仅见他与周遭的景物渐趋模糊……
到了树林,她看见两个人影朝她走来——
一阵羊栏关门的声音惊醒她。
奥萝菈睁开眼睛,发现她依然躺在床上。
醒来才知道——不久前外面下雨了,并且雨势不小……空气中的水气如此告诉她。
现在,只剩下滴答、滴答声。大雨已去,远得恍若梦境。
她轻叹一声,明白刚刚的雨声没有吵醒她的原因。
然而……
——梅多姆纳——已然远去——
之其二
这一夜,梅恩丽娜在好几个小时之后,几乎接近凌晨才回到家中,还淋了一身雨——她以为雨不会在今夜来到。
她满身脏兮兮,先安顿好吓坏的小羊莫恩、弄好稻草、汲了水,她才进屋内去。
一进屋,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她仿佛看见她的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站在与卧房相对的转角处门口。
“梅恩丽娜,你回来了?”
“妈妈……?”
仔细一看,梅恩丽娜才知道她的母亲真的恢复成以前年轻的样子……
但是……却还是有些不一样——
比她自小所知的奥萝菈更年轻、更美丽,而且全身充满不可言喻的力量……
“梅恩丽娜,你怎么了?为什么全身脏兮兮的?”
奥萝菈赶紧走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小女孩。
她除了脏、湿漉漉之外,全身上下都有或大或小的擦伤,以膝盖和手掌最为严重,不仅皮肤翻起、沾满泥土,还依旧缓缓冒着血。
奥萝菈以衰老的这两年来不曾有的速度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