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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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姑不同往常,他笑得那么甜,霞姑偏就不笑,冷漠地看着他,紧绷着俊脸问:〃啥误会了?这半夜三更的到这儿爬墙,想干啥呀?〃

边义夫嘴一张,想把自己关乎小尼姑是不是官厅探子的问题提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霞姑不是凡人,说这理由骗不过她,没准反会让她生疑。

于是,便想如实招供,卖了自己的革命同志王三顺,说明白自己是在王三顺的挑唆下,到这儿来爬墙戏小尼。

可这念头只一闪,马上又自我否定了,觉得仍是不行:自己下午还想和这女强盗亲热,眼下又来爬墙,咋也说个过去。

霞姑见边义夫不说,又冷笑道:〃你狗日的该不是要坏我和弟兄们的大事吧?〃

边义夫可没想到霞姑会这么疑人,觉得很委屈,遂急切地说:〃嘿,霞妹,我的好霞妹哟,咱们谁跟谁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我……我帮你们造炸弹,还会坏你们的事么?〃

霞姑哼了一声:〃这可说不定!〃又说:〃你别怪我疑你,我是不能不起疑的:我下午专去接你,你不跟我走,现在却又来爬墙……〃

边义夫听霞姑说到下午的事,才想到了一个绝好的理由,便说:〃下午……下午我被娘看着走不了,你……你却硬要我走;这会儿我追过来了,你却又疑我……〃

这话说得聪明,霞姑怔了一下,绷着的俊脸舒展开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边义夫面前,手指往边义夫额头上一戳,嗬嗬笑道:〃好你个狗日的边哥!我原以为你胆小,革命不成功便不敢来。没想到,你今夜就追来了!好,就冲着你有这个胆,举事时我们就委桩大事让你去做!〃

边义夫心中一紧,问:〃啥大事?〃

霞姑说:〃还没定哩!没准就派你率一路敢死队攻打知府衙门,——哦,你也坐吧,我们把起事的安排再好好议上一议……〃

边义夫只好在一张条凳上坐了下来,硬着头皮参加了新洪举事前的一次军事联络会议,并且在那次会上成了西路民军的两大司令——铜山的李双印和白天河的同党。

这件阴差阳错的荒唐事,在边义夫发达之后,也变成了很辉煌灿烂的一笔。

边义夫嗣后回忆起这件事时,曾和自己的独苗少爷边济国说:〃……那夜我们哪是去和尼姑胡闹呢?我有那心思么?你不要听你三顺叔瞎扯,我确是去开会的。当时很险哪,武昌点的那把火能不能在全国烧起来,大家心里都没数,咱这里义旗一举是得道升天,还是粉身碎骨,那就更说不清了……〃

说这话是在省城督府里,是一个夏日,天很热,已做了督办的边义夫光着膀子躺在烟榻上抽大烟,信手抓起烟灯作为武昌,捡了两个烟泡当做汉口和汉阳,烟枪一横算条长江。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起义的武昌新军占了汉口、汉阳,立脚未稳,清朝政府就急了眼,起用了袁项城。项城由彰德南下誓师,猛攻武汉三镇。汉口陷落,汉阳、武昌告急,这时,各国列强的兵船又云集长江,表面上说是严守中立,炮口却直指武昌,实际上都心怀叵测哪。一些已宣告独立的地方,一看情况不妙,心里活动了,又想取消独立。这时,我们各地党人咋办呢?只一个办法嘛:那就是,不计后果,不计得失,加紧起事。在尼姑庵会上,霞姑奶奶就黑着脸说过,现在已没有退路了,三天之后,不是我们把新洪知府毕洪恩的狗头挂到城头上去,就是把我们的脑袋挂上去……〃

第四章

然而,不管边义夫事后如何表白,霞姑都绝不相信边义夫半夜三更到尼姑庵来是为了追寻革命,——边义夫不是这种人,也没这份胆。

故而,边义夫在对面的条凳上一坐下来,霞姑便瞅着边义夫的脸膛,揣摸起边义夫的真实意图来,有一刻还把边义夫想得很坏,怀疑边义夫是官府的探子。

那当儿,西二路民军的李二爷李双印正指着新洪城里的四座城门,在讲城中绿营和巡防营的布防,筹划起事之日攻城的事。

边义夫装模作样的听,眼风却一直往她脸上、身上飞。

这才让霞姑骤然想到,边义夫的到来似乎与自己有点关系。

这狗日的八成还是为了想和她亲热才苦苦追来的。在边家大门口时,她就看出来了,边义夫一直魂不守舍,那神情直到最后一刻仍是希望她能留下来过夜的,她未允他,他才又追到这里。

这让霞姑多少有点动容,瞅边义夫的眼光便温和了,且在李双印说完自己的主张后,让边义夫也说说。内心里是很想让边义夫当着李双印、白天河这些当家弟兄的面,给她争些脸面。

边义夫颇感突然,可霞姑让他说,却又不能不说,于是便问:〃刚才……刚才李二爷说的是打城吧?〃

李双印点点头:〃对,打城。边先生有啥高见?〃

边义夫笑笑:〃没啥高见。二爷已说的很地道了。只是兄弟以为,这城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必打的。真要闹到打城那一步,事情就麻烦了。你们想呗,新洪城城墙城堡那么坚实,又架着铁炮,得死多少人呀?更要命的是,万一久打不下,弟兄们的军心散了,岂不坏了大事?所以,兄弟以为,与其把力量用在打城上,倒不如多花些功夫去运动守城的钱管带……〃

李双印说:〃这事你甭提了,我们早就想过了,不行!钱管带不会认我们是革命军,只会认我们是匪,他那巡防营剿了我们这么多年,眼下就会听我们的了?〃

白天河也说:〃边先生,李二爷说得对,咱只有打,做最坏的准备。〃

霞姑却执意要边义夫显出自己的高明,偏对边义夫道:〃边哥,你说的有道理,再说下去,——你狗日的想咋着去运动钱管带?人家把咱看成匪,咱还咋去运动?〃

边义夫脱口便说:〃钱管带把你们看成匪,却不会把我看成匪,前年我不是还被李二爷绑过一回么?你们看,我去运动运动如何?!〃

霞姑一怔:〃你去?你就不怕钱管带把你杀了?〃

边义夫说:〃钱管带就是不愿和咱们一起举事,也不至于就把我杀了。这人没做管带以前,和我一起玩过几年虫,还卖过烟土给我,和我有些交往。再者,眼下武昌那边又成功了,不少省也在闹独立,他必得想想天下大势嘛。〃

李双印、白天河仍不赞同运动钱管带。

李双印说:〃霞姑奶奶把边先生看做宝贝,怕你在钱管带手里送掉小命,我倒不怕这个,只怕你老弟运动不成,反把我们起事的日子暴露了,让钱管带防个早。〃

白天河应道:〃是哩。须知,武昌就因为起事前不慎,暴露的早了,才差点儿出了大乱子。〃

这就让边义夫很难再说啥了,李双印因着当年绑过他,从心里是瞧不起他的,他知道。白天河是李双印拜把子的兄弟,自然也会看他不起。能看得起他的唯有一个霞姑。

边义夫看看李双印和白天河,最后把目光落到霞姑身上,怪泄气地道:〃霞妹,该说的我已说了,咋办你们定夺吧,我又不想争功。〃

霞姑一时也没主张,就在斋房里踱起步来,踱到后来,桌子一拍,下了决心,对李双印和白天河说:〃狗日的,咱就让边先生去运动运动钱管带!没准就能成事!〃

然而,霞姑的决心一下定,边义夫却又怕了:方才霞姑说的一点不错,万一钱管带不念旧日的交情,和他母亲李太夫人一样把革命视做谋反,他闹不好真要送命的。

这么一想,边义夫遂立起来对霞姑道:〃霞妹,既然李二爷、白四爷他们都不主张运动,我看就算了吧!〃

霞姑走到边义夫身旁,用一双软手按住边义夫的肩头说:〃边哥,你听我的,这事我做主了,就这么干。你明日就进城去找钱管带,不要说是我们让你去找的,只说是省城革命党让你去找的。我回头给你一张革命党联络起事的帖子让你带着……〃

李双印一听霞姑这么说,也不反对了,手一拍道:〃好,霞姑奶奶这主意好,只说是省城里的革命党去联络,不说我们,等起事那日,钱管带让出西门和老北门,让我们成了大事,想悔也来不及了……〃

这就把边义夫推上了梁山,边义夫对运动钱管带的事再也推托不开了,只好做出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应了下来。

霞姑因此便很高兴,觉得边义夫在革命的紧要关头的表现真是不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看着被灯烛映红了脸膛的边义夫,霞姑头一遭有了恍然若梦的幸福感,从心里认为,自己真的有点喜欢上边义夫这浪荡子了。

其实,边义夫本来应该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年春上,是李双印手下的弟兄,而不是她手下的弟兄,把边义夫和王三顺背贴背一块绑了,一车推到了铜山山里。

她是到铜山找李双印议事,才在锁票的木栅笼里见着边义夫的。

当时的情形,霞姑现在还记得很真切。是一个傍晚,山上的雾很大,她和李双印谈完了事,从山神庙里出来,就听得近处有人在唱唱,是《青天在上》里的一段,怪好听的。她立住脚听了一会儿,问李双印:〃谁唱的?〃

李双印说:〃一个肉票,才绑来的。〃

霞姑说:〃看看去。〃

于是,便由李双印引着去了,到了大山洞的木栅笼前。

边义夫果然立在笼里唱,旁边那大脑袋的王三顺,蹲坐在地上,拉着一把并不存在的胡琴,用嘴在替边义夫伴奏,二人全无忧愁的样子。

李双印说:〃你们还乐呢,再过几天没人来赎票,老子就撕你们。〃

边义夫不唱了,对李双印说:〃二爷,你撕谁都别撕我,我值钱呢!我娘就我这么一个独养儿子,她咋着也会叫人来赎的。〃

王三顺也说:〃李二爷若是不放心,就先把我放了,我把钱给你老人家带进山。〃

李双印却不理边义夫和王三顺了,指着边义夫转脸对霞姑说:〃这人你知道是谁么?就是当年《青天在上》戏文里唱过的那个落难少爷。〃

边义夫忙道:〃哎,二爷,那戏文里唱的可不是我,唱的是我娘。〃

李双印说:〃我知道是唱的你娘,可也有你么,——对证公堂那一出里,你娘抱着你,你又哭又闹,你娘便唱……〃

霞姑便对李双印说:〃二哥,你既知道人家边家孤儿寡母不容易,咋还绑人家?咱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可不能伤天害理哟!〃

李双印道:〃也不是专捡这边少爷绑的,是那日回来的路上顺手绑的,再说,当时咱也闹不清他是谁……〃

霞姑说:〃现在既闹清了,就放了吧,给姑奶奶我个面子。〃

李双印很爽快,说了声〃行〃,立马便让手下的人把边义夫和王三顺都放了出来。

王三顺一出牢笼,当即跪下给霞姑磕头谢恩。

边义夫却不跪,只愣愣盯着霞姑看,且说:〃姑奶奶这么俊,也……也做强盗呀!〃

李双印火了:〃你小子活腻了还是咋的,敢说霞姑奶奶是强盗!〃

霞姑笑道:〃二哥,你看你,咱原本就是强盗,还怕人说么?〃

边义夫说:〃就是嘛!〃

霞姑却又对边义夫道:〃只是我们做的这强盗,和一般的强盗却不同。在一般强盗手里,早割了你的耳朵去催赎了,我们就不割……〃

边义夫说:〃你不知道,李二爷原也要割的,他说过,后天再没动静,他就割了……〃

李双印笑了,说:〃我是吓唬你,就算霞姑奶奶不给你说情,我也不会真割你的耳朵。〃

霞姑手一摊道:〃看看,我说不割就不割吧?!〃

后来他们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些啥,现在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晚由李双印做东,在山神庙里喝了一回酒,次日一早便带着边义夫和王三顺下山了。

当时,她对边义夫并没啥特别的好印像,只觉得这人挺白净,面孔也满讨人喜欢,如此而已。

不曾想,到了铜山脚下,临分手,边义夫竟不想走了。

边义夫让家人王三顺回去向母亲李太夫人报个平安,自己要跟霞姑到桃花山去看风景。

霞姑哭笑不得,骑在马上低头瞅着边义夫说:〃桃花山是远近有名的强盗窝,只有姑奶奶这种男女强盗,没啥风景好看!〃

边义夫一把抱住霞姑的腿,笑道:〃那我也去,——就去看强盗。〃

霞姑也笑了,探身抓住边义夫脑后的粗辫子,在手上把玩着说:〃你若是去看强盗,倒不如做强盗了。〃

边义夫道:〃行,就跟姑奶奶你去做强盗吧!〃

然而,边义夫进了桃花山不到半个月,李太夫人便由王三顺引着找到了山里,硬迫着边义夫离了山。

边义夫的强盗没做成,只和她做成了一段露水姻缘。

嗣后,边义夫又到山里来过几次,她也到桃花集边家去过,只是双方都再不提做强盗的话了。

霞姑觉得边义夫是个人物,有时候也让人捉摸不透。

你若说这人胆子小吧,碰到当紧当忙的关口上,他胆子偏就很大。往日这样,现在还这样。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