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






“我不是说要修习法术,而是说那里有地下水脉,你们不就可以引出水来让百姓们先用吗?现在已经是夏初时节,再没有水的话庄稼该怎么长?”前两天那一场大雨只能解一时之急,对于已经旱了三年的地方来说可谓是九牛一毛。

丹若微微愣了一下:“星主,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夷城缺水的事情?”连她都把别的事情一概搁下了,星主不是更应该一心想着怎么修习法术好祈雨成功吗,怎么还有余力来担心别人?

“我也没有总是想着,不过是凑巧看到了而已。”静岚笑道,“我只是说一句话而已,又不费什么劲。若是这样就能让夷城的百姓少受点苦楚,我何乐而不为呢?”

丹若怔怔地看着她,眼泪慢慢地涌了上来。她知道星主的这些话是真心的,她又没有掌握着生杀大权,星主根本没有必要虚应她,而这也让她更加惭愧了。她为了一己之私而把无辜的星主牵扯到这一团混乱中来,可是星主不但不恨她,反而还一个劲儿地为夷城着想,相形之下,她是多么的自私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记住这件事,我先看隐字诀去了。”静岚并没有注意到丹若的情绪波动,她找到记载隐字诀那一页,默默地看了起来。掌印……咒文……嗯,好象也不难嘛。她合上册子,找这里面记载的掌印试了一下。

“困扰四归——隐!”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阵青色烟雾腾起,她的身形瞬间消失在空气里。但是过了还不到一秒钟,她就又尖叫着现出了身形,“这是什么掌印啊,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吓死人了!”

听到她的叫声,丹若连忙擦掉眼泪问道:“星主,你怎么了?”

“刚才我使出那个隐字诀,结果周围一下子就变得乌漆抹黑的,吓死人了。”静岚使劲搓了搓胳膊,希望能搓掉满身的鸡皮疙瘩。她从小就特别怕黑,刚才那阵仗可是把她给吓坏了。

“隐就是藏起结界中的光,虽然你身在这里,但是别人看不见。施了法之后,周围自然就是黑的了。”丹若嘴里跟她说着话,脑子里想的却是九宸爷爷的话:星主很怕黑,你们开始修习的时候,就把那个东西交给她。

那个东西……她站起身走到一边,打开镜台上的小小妆奁,拿出一串东西来。

“星主,你戴上这个就不会黑了。”

“这是什么?”静岚接过那串手链似的东西,仔细地看了看。那是由一串小石头似的珠子穿成的,每一颗珠子都是莹白色圆圆的,摸上去柔柔润润,分外可爱。

“这叫做瑛,在亮的地方看并不出众,但是到了暗的地方就会自己发光,星主戴上它,自然就不必怕黑了。”丹若一边帮她扣上环扣,一边解释着。

“可是这个一发光,我的行踪不就泄露了?那用隐字诀还有什么意义啊?”这小石头看起来只是比其他的石头更加光润一些,真的能够发光那么神奇?静岚半信半疑地把玩着腕上的链子,虽然并不十分相信它的功用,却又很奇怪地对它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不会泄露行踪的,瑛只在暗的地方发光,别人看星主是在亮的地方,自然就看不见那光了。”

“是这样么?”静岚狐疑地看着她,自从上次的脱臼事件之后,丹若在她心中的信用度就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那时候她明明答应自己不会用很大力气的,可是还是把她的手指给弄脱臼了。这次她看起来比上次还诚恳,不知道结果会不会是比上一次更糟。

“一定行的,瑛是轩辕家的圣物,怎么可能不灵呢?” 

“轩辕家的圣物怎么会在你这里?”轩辕家不就是那个阴沉沉的月魄公子的家族吗?她看月魄跟丹若的关系也是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他怎么会把自家的圣物交给丹若?

“这是九宸爷爷托我保管的。”九宸爷爷也曾经是轩辕家的星官,当年五星官与魔族大战的时候,瑛被击碎了一块,后来九宸爷爷就把碎片收集起来,打磨好之后穿成这条链子。至于没有被击碎的部分,现在还在轩辕家的祠堂里面供着呢。

九宸……不期然又听到这个名字,静岚心中的怪异感觉再度翻涌而上。奇怪,她怎么会觉得这个名字应该是很熟悉的呢?

见静岚好象不怎么抗拒了,丹若凑到她面前鼓励她道:“星主,你再试试啊,不用怕的。”

“我才不要!”静岚连连摇头,“那个隐字诀怪怪的,我不要再练了,咱们练习别的吧。”

“星主……”丹若无奈地叹了口气,九真言虽然只是起步的法术,却也是最基本的法术,如果九真言没有修习好的话,以后就不可能晋阶了。可是如果星主自己不愿意练,谁又能强迫她呢?

剑气!

丹若正在发愁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寒气从身边掠过,紧接着就看到云翔整个人如流星一般向静岚扑了过去。

静岚也在同时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她连忙闪身一让,然后打出宝瓶印道:“万化冥合——佚!”这实在已经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个流程了,近五天以来,云翔一天至少骚扰她八遍,时不时地就会从大门口、房梁上、花丛里,以及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跑出来偷袭她。而她的佚字诀能够在短时间内练得这么好,百分之九十九都要归功于他的偷袭。

但是这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当她的口诀说完之后,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难道是她的掌印结错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死心地又结了一次宝瓶印,然后大喝道:“万化冥合——佚!”

可她还是站在原地!

“笨蛋,今天我来的时候已经在薰风阁附近结好了限影界,你的佚字诀不管用了。”云翔用剑柄敲了敲她的脑袋,很猖狂地笑道,“怎么样,黔驴技穷了吧?”

驴……你才是驴呢!静岚气呼呼地瞪着他,却也无话可说,只能被他用剑逼着一步步后退,处境完全恢复到刚见面的时候。

这时旁边的侍从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便想要去告诉元信,可是丹若却摆摆手阻止了他们。也许,这是一个好机会呢,她神秘地笑了笑,对静岚喊道:“星主,你可以用隐字诀啊。”

经过她的提醒,静岚也想到了这个保命的办法。因为事态紧急,她便也顾不得什么黑不黑的,当下结出外缚印喊道:“困扰四归——隐!”

须臾之间,静岚便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云翔微微愣了一下,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不由得赞叹,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已经修习到隐字诀了,这是九字真言的最后一诀,等修到了火候之后,她就可以晋阶了。

而此时的静岚还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也不敢动。这结界里仍然是黑漆漆的,她怕得要死,然而外面又有一个煞星站着,她也不敢随便解除真言,只好就这么硬撑着。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已经木了的时候,却发现左边的袖子底下有一些光露了出来。

那些瑛石真的在发光!她大喜过望,差一点叫出声来,好在她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及时想起云翔还在面前,又强自把已经冲到嘴边的声音给咽了回去。

既然有光的话,她也就不怎么害怕了,于是便偷偷动起了坏心眼。悄悄使了开目咒,她便能够看见外界的景象了。当她看见云翔那有些茫然的眼神之后,心里不由得大乐。

原来你也有今天!她玩心大起,蹑手蹑脚地绕到他背后,狠狠地拽了一下他的头发。

可是她并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哀叫声,却看见了他无比狠戾的眼神。他在吃痛转身的那一刹那,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仿佛他根本就没有痛觉存在一样。她恶作剧似的一拽只是激起了他莫名的怒气,那怒气盛在利刃般的眼神里,看得静岚不寒而栗。这几天以来,云翔常常来向她寻衅,却很久都没有露出那样的眼神了,她该不会是不小心踩到老虎尾巴了吧?

静岚心中叫苦不迭,于是决定在真言的法力消散之前赶紧溜之大吉。但是不幸的是,云翔的想法好像跟她一样。就在她小心翼翼地挪动到门口的时候,云翔忽然打出一个掌印喝道:“四壁障碍——固!”

虽然还没有学到高阶的真言,但是静岚也知道,他使出固字诀就是把薰风阁的四壁给封印了,以她现在的能力是不可能破围而出的。

果然,结完掌印之后,他邪气地笑了笑,然后说道:“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是你也出不去这里。横竖就是这么大的一间屋子,我就不信我扫不出你来。”说着,他竟然在屋子里练起剑法来。

这可苦坏了静岚,她一面忙着东跑西窜的躲避他的剑,一面还要小心注意不让真言破散,不一会儿就累得大汗淋漓,只想向丹若求助。

然而此时的丹若早已经躲出薰风阁去了。她早就看出来了,云翔公子是不会杀星主的,因为他的剑根本就未曾出鞘。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挑衅,与其说是寻仇,还不如说是帮忙训练星主。这不,星主不愿意练隐字诀,他就出面逼她非练不可。有云翔公子帮忙,相信星主一定会在西陵祭上有一个好的表现。

至于云翔公子为什么要帮星主,她想不明白。九宸爷爷算到过跟星主有关的很多东西,那他是不是也算到了有关云翔公子的这一节?想到这里,她快步向云烟阁走去,那是九宸爷爷生前的居所,至今还留存着他的很多笔记,也许那里面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到了云烟阁之后,她直奔西侧的书柜走去,在里面埋首翻了半日之后,她果然找到了有关星主与北堂家的文字。

“星主与北堂家大有渊源,这怎么可能呢?”她喃喃自语着,被这个记载彻底弄晕了。九宸爷爷既然说星主是盐姬的后人,那便该是和东方家渊源颇深,怎么又会跟北堂家扯上关系?

丹若看着身边成堆跟星主有关的笔记,心里越来越迷惘。九宸爷爷,丹若越来越不懂你了。你不是说你并不想让丹若请星主过来吗?那么你又为什么会把东西准备得这么齐全,好似随时准备让星主过来呢?你又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有关星主的事情,难道真的都是算出来的?

沉吟了半晌之后,她猛地想起那个地方来。难道,难道是……

她仰头看着上方的画像,忍不住低声道:“九宸爷爷,你真的不想让她过来吗?你骗人。”

画像上的慈祥老者仍然只是笑,可是那熟悉的笑容看在此时的丹若眼里,却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好像是,苦苦的。


血秽

丹若才离开没有多久,静岚就已经被云翔追得破了功,现出身形。既逃不出去,又藏不住身形,她只得硬着头皮跟他你来我往,用自己那微末的攻击术勉强招架着。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发现了,云翔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杀她。他像是逗着猎物玩的小狮子一样,在把她逼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就稍微放松一下,等她稍微缓过来之后再接着戏耍。

这个人果然是……有病!她左右支绌,一边躲闪一边在心里暗骂着。看他的样子顶多不会超过十八岁,行事就已经如此肆无忌惮,有悖常理。而她居然被这样一个小弟弟追得抱头鼠窜,也真是窝囊得让她吐血。不论怎么说她也是经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知识青年,怎么会沦落到这步境地?

她越想越气闷,最后索性站定了脚步,回头对他大喊道:“你住手!”

“你叫我住手我便住手么?”他志得意满似的笑了一笑,一抬手之间,剑柄已然搭上了她的颈侧。

剑虽然没有出鞘,但是冷峭的剑气已经让静岚麻了半边身子。自古神兵多戾气,一剑霜寒四十州。每一柄宝剑大多是经过无数场厮杀的磨炼,自然就会有一种血腥的味道。此时那种血腥味就盘桓在她的颈侧,让她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但是她还是不断提醒自己女儿当自强,最后终于凝结出足够的勇气反诘他:“你们这里都没有律法的么?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就算是我祖上对不起你祖上好了,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你到几千年前去找他们报仇啊,只是在这里为难我一个弱女子,算是什么本事?!还有,难道你是辰星星官就可以不遵守律法,随意对别人打打杀杀?身为星官,不是更应该以身作则,维护律法的尊严吗?”

云翔一时有些愕然,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跟他讲起道理来。他是辰星星官,坐拥北方正统大权,放眼夷城,谁敢跟他讲理?这小女子倒是有些意思,说出的话让他一时也难以辩驳。他摸了摸下巴,准备好好考虑要怎样驳倒她的说辞,然而此时门外已经传来一个声音。

“夷城的律法是为夷城的人制定的,与你何干?况且难道你没听说过,任何地方都是有所谓特权的,云翔在这里就是有特权,你这样的女人他就是杀一百个一千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你就算是再不服气也无计可施。”

月魄一面慢慢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