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紫玥又道,“你们既然互有情意,为什么……”
“玥玥,”茵茵终于开口道,“是我不好,让你误会了,我当日并没领会你的意思。”
原来此前紫玥特意跑去赤鹤府中找到茵茵,没头没脑就问她喜不喜欢小表哥。茵茵知道紫玥虽然有时说话刺了些,但个性爽直善良,因而也对她颇有好感,顺势便答喜欢。紫玥继续追问她愿不愿意和小表哥在一起,茵茵也是单纯直率的人,在她眼中紫玥只是个孩子,对她的问题并未多想,只答,自然愿意。紫玥听完静默了片刻,然后冲她笑一笑,好像很开心,又好像有些小小的失落,很快便如来时一样,一溜烟跑开了。而茵茵直到此时才意识到,紫玥当时竟是在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景杰。
“茵茵,”紫玥颇有些委屈道,“难道你不喜欢小表哥?”
茵茵道,“我喜欢,只是……”
“茵茵,”彭展忍不住插言道,“我们圣主有哪里不好,你还犹豫什么……”
“彭展,别闹了。”景杰打断彭展,转身对茵茵道,“我先送你回去。”
“圣主,女孩子都害羞的,矜持些本在情理当中,”彭展仗着几分酒劲继续道,“倒是你,当初为了人家命都可以不要,现在喜事摆在眼前,为什么也这样躲躲闪闪的?”
侯小宝亦贪了几杯酒,接着道,“我看茵茵是在考验你呢,圣主你就拿出诚意来,为了抱得美人归,怎样都值得了,”说着又看看其余众人,扬声道,“大家给圣主鼓鼓劲呗。”
经侯小宝这一嚷嚷,旁边几人纷纷附会,嬉笑着要求景杰当场向茵茵求亲,俨然一副闹洞房的架势,笑闹地更厉害了。
莫良暗觉不妙,上前按住侯小宝,皱眉道,“快给我闭嘴。”
侯小宝头一梗,不满道,“圣主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你不为圣主高兴,拉着张臭脸干什么?”
“小宝,”茵茵起身道,“你们误会了,我和景杰只是朋友,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侯小宝眨眨眼睛,“怎么可能是误会,圣主对茵茵你的心意全圣域的人都知道。”
“景杰怎么会对我有意,”茵茵笑一下,微微低首,又道,“我们各自都已心有所属,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在一起。”
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因为她心里喜欢着别人……紫玥蓦然记起,烟霞缭绕的离水畔,景杰曾这样告诉她。未经多想,紫玥下意识仰起小脸问道,“茵茵,你心里的人是谁?”
茵茵看着紫玥,微微迟疑。
景杰一把执起茵茵的手,“茵茵,我还是先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和室内的潋滟夜色有着极不相称的清冷。茵茵方才的话和景杰淡漠的神情让一众嬉闹的年轻人瞬时安静下来。茵茵向众人歉然一笑,便随景杰穿过人群,向位于花厅一侧的房门走去。
“圣主,”紫麟也已意识到气氛不对,上前笑道,“方才还好好的,为何忽然说走就走?”
景杰兀自执着茵茵的手,微微颔首道,“多谢紫执美意,只是现在并不是适当的时机。”
紫麟又道,“是紫麟唐突了,我本想着江湖中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便擅做主张了,圣主若是觉得有不妥之处,自然可以慢慢商量。”
岳阳不知何时来到紫麟身侧,仍是不阴不阳道,“我师傅本是一片好心,圣主可是觉得紫氏不配与你攀亲么?”
景杰并不理会岳阳,只是对紫麟躬身一偮,语意诚恳,“多年来蒙紫执眷顾,景杰一直记在心里。”
这是长久以来,景杰第一次表示与紫氏的亲故之意。紫麟闻言,莫名忆起已故去多年的芯儿,亦第一次对眼前的年轻人生出几分亲近。
景杰再次颔首示意,便携茵茵继续向房门走去。这时,只听岳阳又道,“想必不只我师傅,圣主亦不曾把白执放在眼里吧,所谓父母之命,说了跟没说一样。”
这一次,茵茵微微停滞了脚步,她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人群后同样看向她的白鹏。
白鹏仍然没说什么。他知道岳阳并不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分明是想挑唆各人之间的关系,不禁嘴角轻牵,姓岳的小子还是太嫩了些。
“茵茵,”侯小宝从人群后追来,带着醉意道,“我一定得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难道还有谁比我们圣主更好么?”
“小宝,别傻了,”岳阳拍拍侯小宝的肩,“心有所属八成只是个托词,真是可惜了这么乖巧一个女孩,却认贼作父。”
所有的人都听出岳阳意指梁霄,景杰皱眉,他无意与旁人纠缠,只想带茵茵尽快离开,茵茵却用力一挣,脱开他的手,径直走到岳阳面前,一字一顿道,“你说谁是贼?”
岳阳直言不讳,“梁霄。”
茵茵扬眉道,“哥哥一向耿直磊落,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的贼人。”
岳阳并不急恼,依然气定神闲道,“茵茵姑娘对梁霄真是死心塌地,看来当年的鹰翦头号杀手果然不简单。”
另一名和岳阳交好的紫氏弟子道,“梁霄虽是杀手出身,但对茵茵姑娘似乎确实不错,还记得早年为了寻找这小姑娘的下落,梁霄曾孤身一人闯到咱们门上来。”
岳阳微微一笑,语意轻佻,“是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豢养在身边,怎么会舍得拱手相让,当然要想尽办法留给自己享用。”
岳阳最后一句说得猥琐至极,厅内顿时一片哗然。白鹏脸色募地一沉,看着岳阳下意识握掌成拳,但没待他出手,一记清亮的耳光已自岳阳面颊掠过,对方出手太快,不过瞬目之间,岳阳一愣,面上兀自留下一个红红的掌印,嘴角亦溢出几许血丝。
景杰的手仍然扬在空中,看着岳阳的目光似能喷出火来,“你要是还敢血口喷人,我要你的命!”
紫麟没想到岳阳竟说出如此过火的话,看到景杰和白鹏均已变了脸色,亦怒目瞪着自己的徒儿斥道,“岳阳,你太放肆了!”
岳阳轻轻拭去唇畔血迹,仍是一脸蔑视,“我没有血口喷人,坊间早已传闻他们二人间有不伦之事,如今看来,这个传闻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他话音刚落,景杰又挥出一掌,这一次,一只手将他拦在半空,赤鹤看着景杰,轻声道,“马上带茵茵离开。”景杰怒火难消,即使赤鹤死死按住他的手臂,再三以目示意,仍不肯作罢。
莫良即刻上前,亦横臂拦在景杰胸前,在他耳边道,“听赤鹤叔叔的话,带茵茵走。”
景杰狠狠瞪着岳阳,好不容易才略为平复了情绪,依言执起茵茵的手,携她向门口走去。
茵茵只是默默跟上景杰的脚步,神情素淡,双眸空濛,这一刻,似是无喜无怒一般。即将走到门口时,没有任何预示,茵茵忽然挣脱景杰的手,返身几步回到众人面前,沉声道,“那又如何?”
“什么?”有人不明所以地问道。
“那些传言若是真的,又如何,”茵茵目光绝然,昂首道,“我心中所属之人是哥哥,我今生所愿,便是做哥哥的妻子,那又如何!”
☆、踏马烟波(一)
原本喧嚣的花厅,霎时安静。
茵茵的目光自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又道,“我要与哥哥结为夫妇,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
“休想!”一片沉默中,白鹏的声音格外清凛,他踏着明暗不定的烛光,一步步走到茵茵面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休想!”
“你凭什么?”看着十几年来再不曾正视过的面容,茵茵冷冷一笑,“凭你是杀害妈妈的侩子手,凭你的残酷和冷血!”
白鹏直直盯视茵茵,似是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双眸中,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骨骼咯咯作响,面上却尽量保持平静,声音轻缓,隐含凄然,“为什么,晶儿是这样,你也这样?”
茵茵没有回答,如果可以,她再不想和眼前这个人说一个字。
此时,花厅内所有的人均已意识到这是如何难堪的一幕,一时间,众人皆陷入尴尬的沉默。
紫麟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良久后,才试探着道,“茵茵姑娘,你不要说气话,这种事万万开不得玩笑。”
“我没开玩笑,”茵茵兀自昂首看向众人,明灭的烛光映在她如雪面容上,像虚幻的花火,容颜更显清绝,“我爱哥哥,我要做他的妻子。”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字字惊心,异常清晰地弹跳在每个人心间。
紫玥不由看向景杰,眼底忍不住一片潮热。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一向敢作敢为的小表哥为什么爱得那样隐忍,他的对手竟然是梁霄,那个于他而言,一直如兄如父如友的人,那样的感情将他囚在画地为牢的禁锢里,无能为力。
静默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叹息,神机观现任掌门钟于是捋着花白胡须道,“小姑娘,梁霄的年纪足以做你父亲了,你可知道,你们这样有违纲常,定会招致世人唾弃。”
茵茵仍然掷地有声道,“我爱哥哥,与旁人何干。”
李昭泷随后道,“茵茵姑娘,大家看在白执的面上才劝你一劝,梁霄久经世故,心狠手辣,你涉世未深,还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一直侍立于墨鹭身后的墨枫上前一步,躬身向茵茵略施礼后亦道,“暂且不说仁义道德、伦理纲常,但说茵茵姑娘你如何能确定梁霄之心亦然,如何知道他衬得上你的一片冰心?”
茵茵轻咬薄唇,“我知道,我自然知道。”
钟于是又道,“梁霄此人背负血债无数,罪孽深重,还望姑娘回头是岸。”
此时,在场众人纷纷议论,很快,又有人直斥梁霄违背礼教伦常,当伏重诛,其余人等跟风般亦高声指责梁霄。众人顾忌白鹏,只说茵茵年纪尚小,被奸人蒙骗,全都心照不宣均将矛头直指梁霄。
看着纷乱的人群,赤鹤本不屑于理会这些口舌之争,但众人斥责之声愈演愈烈,□、佞徒的责骂不绝于耳,赤鹤终于忍无可忍,“试问圣域可有一人真正衬得上仁义道德四个字,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将仁义道德挂在嘴上苛责旁人!”赤鹤话音未落,更加刻薄的驳斥之词便铺天盖地袭来,瞬间淹没他的声音。
景杰默默来到茵茵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茵茵,咱们走。”他想携茵茵离开,可是,茵茵竟如石雕般固执地留在原地。
“茵茵……”景杰看着茵茵空濛的双目,低声唤她。
“我不过想做哥哥的妻子,”茵茵的声音很轻,仿若自言自语一般,“我们有什么错,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你们没有错,”景杰看着她的眼睛,“别理他们,咱们走,马上走。”
茵茵木然转身,茫然地跟在景杰身边,才走两步,便又停下。白鹏迎面站在他们面前,异常安静地注视着茵茵。
几人身后,争执声更甚,景杰不用回头也知道,莫良气不过,已经冲过去和众人对骂。
“让开。”景杰道。
“我有话跟我女儿说。”在漫天的争执声中,白鹏说得云淡风轻。
景杰没有理他,只是兀自执着茵茵的手继续向前走。
“茵茵,我要说的话你一定很感兴趣。”白鹏兀自拦在他们身前,轻轻抬手,一把攥住茵茵的手臂。
“放手!”茵茵奋力想甩脱他的禁锢,却没能成功。
仓啷一声,快若闪电,景杰自茵茵腰间抽出墨玉,已经稳稳架在白鹏脖颈上。
白鹏并不慌张,侧首向景杰微微一笑,“我说完马上放她走。”接着,又看向茵茵,轻声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年他为什么没能和你妈妈在一起?”
茵茵摇摇头,目光清冷,“哥哥不说我也能猜到,肯定是你用了什么卑鄙法子,迫使他们分开。”
白鹏轻笑一下,“晶儿是我今生唯一在意过的人,我当然要想方设法将她留在身边,只不过,他们最终没能在一起,却是因为梁霄主动放弃了她。”
“不可能。”茵茵道,她绝不相信他的话。
“如果不是他主动放手,”白鹏的目光在墨玉上掠过,“就凭这把剑,从我身边劫走个女人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茵茵紧抿双唇,她不想听他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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