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莫良执拗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帮你们。”
赤鹤还想再劝,梁霄陡然插口道,“让你走,就是怕你帮倒忙。”
莫良和梁霄相处的时间有限,还不太适应梁霄的讲话方式,听他这样说,一下有些无所适从,只得默不吭声,像是默默应允了一般。
赤鹤苦笑,梁霄的方式虽然简单粗暴了点,但确实比他的话有效。
景杰见莫良收到逐客令,马上意识到下一个便会是自己,急忙道,“火上还煎着药,我去看看。”
“站住,”梁霄看着景杰,挑眉道,“别跟我耍小聪明,马上离开。”
景杰已猜到他们方才只是暂时唬住墨鹭等人,不由面带忧色道,“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梁霄没有回答,只是扶着茵茵的肩膀,慢慢站起来。还能有什么打算,低头看看茵茵殷切的目光,一股暖意在心底弥漫,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白府密道中,他已死过一次,他再不要辜负他的小姑娘。
静默了片刻,梁霄回身看着景杰和莫良,“还愣着干嘛,哪来的回哪去。”
莫良本还想要争辩几句,看看梁霄犀利的目光,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师傅,”离开前,景杰向梁霄笑笑,“我的桃木剑牺牲了,你得帮我再选一把新的。”
梁霄不耐地挥挥手,“知道了,别再跟我贫嘴。”
两个孩子终于无奈地跨出赤府,反身关门前,景杰又探头进来笑嘻嘻道,“你可得说话算数,我等着呢。”说罢,在梁霄冷厉的目光杀过来前,迅速掩上门,消失不见。
少了两个呱噪的小家伙,赤府立时清静下来。
看着赤鹤,梁霄忽然道,“把我交出去,他们就再没有借口找你的麻烦。”
“怎么可能,”赤鹤正色,“你知道我绝不会这样做,更何况,墨鹭想要对付的,原本也不是你。”
“我自然知道,”梁霄轻声道,“墨鹭想要的,不过是圣主之位,我可以与他合作,他大概更乐得我活下来,成为他对付白鹏的剑。”
赤鹤摇头,“等你杀了白鹏,他还是不会让你活下来,他一向忌惮你的剑。”
这一点,梁霄也已想到,只是,还能怎么办,此时唯有先与对方虚以为蛇。或者,他不由抬头看赤鹤,或者他们一起离开。梁霄心中叹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太了解这个人了,赤鹤绝无可能离开圣域。只要她在这里,他宁可死,也不会离开。
赤鹤看看梁霄身边的小姑娘,又道,“你先安顿下茵茵,他们随时可能回来,我也安排下府中布防事宜。”
梁霄点点头,牵了茵茵的手,将她带到这几日居住的厢房中,俯身看着她,叮嘱道,“等会儿外面会很混乱,你留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茵茵道,“哥哥,我也会功夫的,我可以帮你。”
梁霄抚抚茵茵的头发,直言不讳,“我不想因为你分心,你明白么?”
茵茵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乖巧地笑一下,目中闪着莹润的光,点点头。
梁霄看着茵茵,小姑娘的笑容还是那么纯净,可仍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们在泉溪的生活,单纯的就像缓缓漫过鹅卵石的溪水,而在长夏,那个整天黏在他身边撒娇耍赖的小女孩,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看着茵茵,心底竟然怅然若失,梁霄想,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带她回来。
梁霄起身,对茵茵笑笑,终于向房门走去。茵茵怔忡了一下,几步跟过去,忽然从背后抱住他,梁霄只觉得一个温暖的小身躯紧紧贴在自己身后。
茵茵轻声道,“哥哥,如果非得那样,你一定首先选择活下去。”
梁霄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茵茵的意思是,如果他活下去的前提是杀死白鹏,她宁愿如此。心中一痛,就算再恨,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被逼得说出这种话来,也还是太残酷。他一直希望茵茵可以忘记那个焚心的夜晚,那是他的仇恨,他的劫数,无论如何,这般苦痛,他不愿意同样发生在茵茵身上。
梁霄回身,反手抱过茵茵,看着她认真道,“我一定会活下去。”
茵茵微笑,“一言为定。”说着,再一次展臂拥住梁霄,环抱之下,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不是依偎,不是撒娇,也不是贪恋他的怀抱,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地呵护,和难以言述的爱怜。
埋首在梁霄怀中,茵茵的眼睛里有润润的泪水,青衣人的话一直在她心中,飞扬的少年和冷血杀手,血色弥漫后的心死该是怎样蚀骨的痛。他的一切苦难和伤痛,她多希望可以和他一起分担。
梁霄觉出茵茵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茵茵抬头看他,一时语结,“没……没什么……”
梁霄疑惑地看着茵茵,心道,是碧落吗,只是,这样的时候,他怎么有时间有力气还来跟她解释这个。
看着梁霄探询的目光,茵茵心底虽然不安,还是鼓起勇气道,“那个人只是讲了一些哥哥过去的事。”
“谁?”梁霄猛然抓住茵茵双臂,几乎喝问出来。
茵茵吓了一跳,她不明白梁霄为什么忽然如此紧张,只是答道,“是一个奇怪的人,他的样貌非常年轻,声音却很苍老。”
梁霄缓缓放手,失神地靠在房门上。
茵茵追问,“哥哥,那个人是谁?”
梁霄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只是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外面,兵刃相戈之声骤然响起。他们竟然回来的这么快,梁霄定了定神,终于一把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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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府虽然不过十余人,但赤鹤显然已有所准备,安排府内众人或明或暗,相互配合,一时倒也没被直闯进来的几十号人占到便宜。
梁霄甫一现身便遇到数名神机观弟子,他出掌横扫,轻松劈出一条路来,四下寻觅赤鹤的身影。回顾之间,却看到屋顶上一个人影,正冲他努嘴。
景杰不知什么时候又溜回来了,看出他在寻找赤鹤,以目示意,告知他赤鹤所在的方位。
梁霄蹙眉,却也没功夫理他,即刻按景杰所指的方位赶去。景杰在屋顶紧随梁霄的脚步,三跳两跳,眨眼间便跃入另一重院落。
远远便听闻一片嘈杂声,才一跨进月亮门,梁霄看见赤鹤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唇畔挂着一抹血迹,显然已经受伤。赤氏门人几欲上前,都被赤鹤挥手摒退。莫良亦站在人群中,虽不甘愿,却也不愿违拗赤鹤,只得在人群外大骂对方无耻。
墨鹭看了一眼莫良,隐忍住心中的怒火,径直来到赤鹤面前,冷冷看他。
赤鹤抹一把唇角的血迹,淡笑道,“墨执如此大动干戈,看来对圣主之位是当仁不让了。”
“没错,我是为了圣主之位。”墨鹭沉声道,“但是,我这次闯你赤府,却还为了另一桩事。”
赤鹤道,“天地同寿?”
墨鹭面上含笑,目光却寒凛如冰,“我哪有赤执的本事,无福享用圣血,那天地同寿要来又有何用。”说罢,附到赤鹤耳边又道,“那另一桩,不过是要你的命。”
赤鹤仍泰然看着墨鹭,悠然一笑。墨鹭心中的芥蒂,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一日终于来了,如此做个了断,也好。
我的妻儿,你再也休想。墨鹭面上不动声色,双手一探,陡然出拳,以秋风叶落之势,沉沉击出。赤鹤反掌接招,因为内力匮乏,此时提气硬接已是力不从心,心中却一片释然。
看着赤鹤凭一副虚无掌力硬接墨鹭致命的一击,知他随时可能丧命,梁霄不及多想,探手覆上身后的墨玉。
势如破竹的一拳与绵绵虚空的一掌,凌空相击,墨鹭只觉一股刚猛之气骤然袭来,自赤鹤的手掌决堤之水一般侵入他体内,一时间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生生搅了一把,墨鹭踉跄后退,几乎摔倒在地。
围观的人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墨玉尚未出鞘,梁霄也愕然看着眼前二人。
“啧,这一架,打的也太难看。”一个青色身影鬼魅一样自赤鹤身后飘然出现,少年容颜,苍暮声音,棕色的幽深瞳仁,似笑非笑睥睨着眼前众人。
来人异常诡异,神机观弟子中却有冒失的小辈在人群中高声道,“来者何人?”
青衣人也不恼,缓步走到那人面前,问道,“你又是何人,来这干嘛?”
那小辈昂首答道,“我是神机观中人,梁霄杀我师傅,我们是来这里寻梁霄报仇的,你若识相,就快快让开。”
青衣人听罢放声大笑,回头对赤鹤道,“赤鹤,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梁霄惹了事你就拼死来抗,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还是那么妇人之仁。”
赤鹤看着青衣人,面色凝重,却未置一语。
青衣人不再理他,以手指指梁霄,对神机观那小辈道,“梁霄就在那,你不是想报仇么,过去杀他呀。”
那小辈不清楚青衣人的来历,但见赤鹤死到临头都不肯低头,此刻被青衣人如此羞辱竟都不还口,心中不禁迟疑,但眼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还是咬牙提剑向梁霄刺去。
梁霄看着全力刺来的一剑,竟不躲闪,只是定定看着青衣人。
长剑及胸时,梁霄依然不躲,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眨。众人只见那小辈忽然手腕一震,长剑高高飞出,他整个人委顿在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立时扭曲成一团。
青衣人掸掸袍袖,淡淡道,“我的小狼虽然无趣了,但也还轮不到随便一个无名小卒下手。”说罢,上前两步,对紫麟道,“紫麟,听说你这些年一心想杀梁霄,今日是个好机会,还不动手。”
紫麟同样默不作声,心下再明白不过,既然这个人忽然横空出现,梁霄,他便杀不得了。
青衣人啐一声,“窝囊废。”说着,步子轻转,已经来到墨鹭面前,啪一声,竟是清脆的一记耳光,墨鹭的脸颊顿时红紫一片。青衣人道,“折腾半天,原来为了个女人,真给我丢脸。”
一圈转完,青衣人自怀中摸出酒壶凌空灌了一口,仰天闭目,好似在回味喉间的酒香,轻轻吐出一口香辣的酒气,这才又道,“怎么,说了这么半天,连你们的弟子之礼都忘了么?”
墨鹭、紫麟和赤鹤三人立即跪倒,齐声道,“师傅。”
在场的门人子弟立时齐刷刷跟着跪倒一片,较有些资历者一早已经认出,来人竟是多年来一直杳无音信的圣域祖师苍翼,一时间手心不由渗出冷汗。
经过这一变故,整个庭院中,此时突兀地只余梁霄、莫良和房顶上的景杰没有下跪。
墨鹭摸起一枚石子,轻轻掷出去,莫良不备,正中膝弯,咕咚一下跪倒,他心中不服,刚要爬起来,却看见赤鹤竟也向他投来制止的目光,不由扁扁嘴,以一副懒腰蛇胯的样子勉强跪着。
苍翼不理莫良,径直来到梁霄面前,施然一笑,“你为什么不跪?”
梁霄从容与他对视,并不回答。
“因为我不是程风?”苍翼继续道。
梁霄仍是不置一语。
苍翼又笑了,“我记得你当年跟我说过,你只跪天跪地跪你的师傅程风,想让你向我下跪,这辈子都休想。”
见梁霄仍是不回避,亦不回答,苍翼轻轻摇头,目中隐含笑意,“小狼,没关系,日后我还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法子让你跪,对你,我一向很有耐性。”
说罢,苍翼终于抬头看看景杰,瞳孔不经意地一缩,声音却平静若水,“房顶上的小子,还不给我滚下来。”
景杰轻轻跃下,下落间一招轻巧的隔岸飞花,落地时已径直站到梁霄身边,没等苍翼开口,便抢先道,“我师傅不跪,我自然也不会跪。”
苍翼挑眉,戏谑看他,“为了收服小狼,我曾经打断他的腿,虽然他还是一副欠揍样,至少骨头够硬,但我今日却有兴趣看看你是不是也有这么硬的骨头?”
景杰深知苍翼大有来历,功夫更是深不可测,心底虽然打鼓,但仍倔强地梗着脖子,一副有本事你试试看的架势。
梁霄了解苍翼的性情,亦清楚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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