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景杰深知苍翼大有来历,功夫更是深不可测,心底虽然打鼓,但仍倔强地梗着脖子,一副有本事你试试看的架势。
梁霄了解苍翼的性情,亦清楚他的手段,知他此番话并不是说说而已,终于开口,“师伯,你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小狼,你终于舍得跟我说句话了,”苍翼微笑,一张清隽却骇人的面庞仍是凑近景杰,上下细细打量,“可我今日偏偏就要为难一个孩子。”
苍翼的目光宛如尖刀,要将景杰生吞活剥般从头到脚审视一遍,看得景杰发毛,却仍是把心一横,咬牙硬抗,不管不顾继续昂首直立。
片刻之后,不见苍翼出手,景杰下意识看他,目光一扫,竟发觉苍翼眸中含着一抹异样的光,有抽筋断骨的锋利,又有晦涩难言的隐忍,甚至,夹杂着一丝刺目的凄然。
心中一动,一霎那,竟忘了害怕。待回过神来,景杰才猛然想到依梁霄的性子,绝不可能袖手旁观,而这苍翼鬼魅难测,深恐梁霄被自己牵累,不由闭上双眼,一时竟盼着对方快点下手。
整个院落静谧得耍朴兴莆薜姆缍挤氯裟嵩诳罩辛耍撕靡换岫刺砸硖究谄镆馇豳懊灰馑迹且蝗好挥玫亩鳌!?br />
苍翼的目光终于从景杰身上收回,翩然转身,声音平静无波,“啧,今日人这么全,为何独不见小白,不如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话音落,苍翼竟像蒸发了一般,瞬间没了踪影。
庭院中仍然鸦雀无声,莫良第一个站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其他人才陆续起身。
墨鹭看看赤鹤,再没有一句话,径自转身,带着一众人默默离去。
☆、机关算尽
人来的时候如潮汐,走的时候,亦是秋日静叶一般,偌大的赤府霎时安静下来,唯有宅院内隐隐的狼藉显示此处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梁霄沉沉看着赤鹤,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咱们只有两条路,杀了他,或者马上离开。”
赤鹤默然不语,只是缓缓摇头。
梁霄上前一步,目光凌厉,“你也知道,只有一件事可以让他回来,他不会罢休的。”
赤鹤面色亦很沉峻,他很清楚,和墨鹭兵刃相见尚有几分希望,但在这个圣域祖师面前,他们就像一枚可以轻易被生杀予夺的卒子,如何反抗都是徒劳,静默片刻,抬首对梁霄道,“你马上带茵茵走,我会想办法。”
“你还打算用你的命换她的命?”梁霄挑眉,目光中竟有几分胁迫,“你若还敢如此,我就必定会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赤鹤轻叹,梁霄啊梁霄,你又何必如此。
梁霄忽然唇角轻勾,淡笑道,“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说出真相……”
赤鹤知他不过是在唬自己,苦笑摇头,“你不会这么做,否则,早在白府密道你就已经说了。”
梁霄正色道,“我再说最后一次,她不值得你为她做任何事。”
“为什么?”赤鹤看着梁霄,“你好像很恨她……”
梁霄眸光暗了暗,这次换他没有回答。
赤鹤道,“你我都一样,都有走不出的执念。梁霄,别管我了,你走吧。”
梁霄一把钳住赤鹤手臂,“我不会再让你由着性子来,现在就走,一起走。”说罢,不管不顾拽着赤鹤,执拗地一如当年,一路向之前的院落走去,嘴里吹一声哨子,追风闻声一溜烟来到面前。梁霄拍拍追风,向茵茵所在的厢房唤道,“茵茵,咱们回去。”
赤鹤固执地看他,“你以为这样能逃得掉么?”
梁霄道,“至少可以试试。”
赤鹤道,“这些年,可有谁能真正离开圣域?即使是你,也还是被迫又回到这里。”
梁霄不禁怔忡,确实,没有谁能真正离开这里,逃出苍翼的手掌心,除非是一死,可是即使死了,也不一定能一了百了。少年时他从不忌惮苍翼,只是因为他经得太少,无知无畏,亦无所牵挂,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二人在沉默中对峙了一会儿,梁霄钳住赤鹤的手终于松开,恍惚间,梁霄猛然惊觉,茵茵怎么还没出来。心中一紧,他几步来到门前,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却发现,屋内已是空荡荡一片,茵茵竟然不见了踪影。
梁霄的目光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愣了片刻,忽然转身冲下台阶,翻身上马,不待赤鹤询问,足下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已经箭一样奔出院落。
发现茵茵失踪,赤鹤亦心中一凛,随后进入房中,细细打量,床前幔帐流苏在他身上拂过,几不可闻的一缕清雅气息让他停驻脚步,这一抹似有似无的淡漠香气,他认得,而且,不只是认得,简直,已经融入他的生命。
景杰和莫良帮府中下人简单收拾了狼籍的院落才跟过来,却看见赤鹤独自站在门庭大开的厢房中,神情落寞。
景杰眉梢又是一跳,急忙问道,“赤鹤叔叔,梁霄和茵茵呢,发生了什么?”
赤鹤看着他,却是淡然一笑,“景杰,梁霄到你家去了。”
景杰知道一定又有事发生,心道这一日究竟是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下不再多言,向赤鹤施了礼,快步离开。
莫良仍然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肯走。
赤鹤亦和言道,“莫良,你也该回去了。”
莫良倔强地别过头,假装没听见。
赤鹤来到他面前,又道,“我会送你回去,而且,我想见见你母亲。”
莫良讶然抬首,“为什么?”
赤鹤道,“我想问她一件事。”
看着赤鹤诚挚的双眸,莫良心底一酸,如此温和儒雅的一个人,为何……把心一横,莫良道,“赤鹤叔叔,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看到赤鹤颔首,莫良这才踯躅道,“我听说,她本应成为你的妻子,可她却在你们成婚当日离开了你,这是真的么?”
听他说完,赤鹤似乎并不意外,亦不曾回避他的目光,只是坦然点头。
果然如此,莫良垂下眼睛。他自小与盏七若即若离,且不说母慈子孝,甚至连亲密也谈不上,他们全然不像一对母子,而今,对盏七下重水寒一事,更是无法原谅,甚至一度对自己说,再不会当她是自己的母亲。可是,赤鹤虽未明言,于平日接触中,他还是看出,赤鹤对盏七用情至深,他甚至觉得,赤鹤私下教自己刀法,不过也是因为她。赤鹤是自己最尊敬的人,而她却得他如此深情,难道真的是自己不了解自己母亲?
心中疑虑重重,莫良黯然道,“既然她负了你,赤鹤叔叔,你为何还挂念她?”
这一回,赤鹤只是无言摇头。莫良不知道赤鹤摇头是不愿讲,还是表明他已不再挂念。
莫良最后道,“老家伙想杀你,我自己会走,赤鹤叔叔,你主动登门似乎不妥。”
赤鹤却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师傅回来了,大家都不得不消停几日,而且,我需要见你母亲。”说罢,率先向院外走去。
莫良暗自叹息一声,随后跟上。他们所过之处,阳光正好,透过枝叶的光影,零碎地撒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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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冲进离水畔的简朴院落时,黄夫人正在院中晾晒药材。甚至未看到梁霄下马,人未到,一柄漆黑的剑已经架在她的脖项上。
黄夫人仍是一派从容,只轻轻敛了衣袖,淡淡一笑,“那二十年的功力果然比任何丹药都好用,看来,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梁霄目中寒光如刃,“茵茵在哪?”
黄夫人反问,“茵茵不见了?”
有那么一瞬,看着黄夫人平静如水的目光,梁霄想,难道自己判断错误,找错了人。
黄夫人轻轻抬手,轻易推开梁霄的剑,“你以为我掳走了茵茵?”
梁霄点头。
黄夫人淡然视他,“你凭什么怀疑是我?”
梁霄道,“因为你想让我死。”
黄夫人不由又笑了,“何以见得?”
梁霄道,“原因有二,其一,颜渊体内的根本不是寒毒,而是碧落,碧落本就难寻,冰行健并不熟悉毒物,恐怕这些年就是由你利用碧落来确保颜渊尸身不腐的。”说到这,梁霄不由冷笑,“我所中之毒,大概也是拜夫人所赐,这些年还枉你苦心医治,要杀便杀,夫人这般煞费心思又是何必。”
黄夫人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其二呢?”
梁霄道,“其二,我和赤鹤联手使出天地同寿,本来已经逼退墨鹭等人,那一招我拼了全力,他们决无可能看出破绽,却还是很快折回,想必他们亦已知道我中了毒,赤鹤为我折损二十年功力的事,这个报信的人也只有夫人你了。”
黄夫人信手抚平箩筐中的药材,语意清淡,“想必当日在密道中,你就已经怀疑我了。只是,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你死?”
梁霄没想到她竟承认得如此痛快,不由冷笑一下,“我本来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
黄夫人挑眉,“为何?”
梁霄道,“你不但想我死,还想赤鹤死,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要为你的女儿紫芯报仇。”
黄夫人一直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现出阴冷的光,“伤害过芯儿的人都该死。”
“只是,这个原因未免牵强,”梁霄直视她双眸,“当事者都已不在了,只有你,还苦苦陷在这个因果圈里。”
黄夫人指尖的一支冬葵倏然折断,她看着叶脉间渗出的汁液,悠悠道,“即使芯儿的死和你们没有直接关系,你们仍然该死,全都该死。”
“就是因为我曾在剑下放走盏七,因为赤鹤曾救过盏七,所以我们就该死?”梁霄哼一声,语调中不无嘲讽之意,“照此说来,需劳动夫人你杀死的人也太多了些。”
黄夫人以手撑着身前的藤架,微微闭目,半晌方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景宸天不会知道肖湘还活着,更不会知道还有一个孽种,他就不会离开芯儿。”
梁霄苦笑,“赤鹤耗尽二十年功力救我也在你的计划中吧,你这一手借刀杀人,使得实在高明,这些年,可谓机关算尽。”
黄夫人冷道,“你的墨玉剑法已经教的差不多了,小杰又已得到圣血,梁霄,对我来说,你再没有利用价值。至于赤鹤,他本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但他的弱点就是太性情用事,所有他在意的人都是他的死穴,谁让他执意给你二十年功力,他若死了,也是自掘坟墓。”
梁霄上前一步,目光咄咄,“就算我们都该死,那茵茵呢,茵茵做过什么,你为什么要为难她?”
黄夫人阴鹜的双眸,终于现出一抹柔和,“茵茵是个好孩子,她的性子很像芯儿,跟你这样的人一起,可惜了。”
梁霄再次举剑,“我只问你一句,茵茵在哪儿?”
黄夫人凄然一笑,“你这样的冷血杀手也懂得舐犊之情么?”
梁霄的剑紧紧贴着黄夫人的脖颈,一丝鲜血缓缓溢出。
轻巧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景杰老远就喊“外婆……”
梁霄依然没有收剑,黄夫人只是缄口不语。
景杰快步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瞬时一僵,他愣了一愣,几步冲过去,按住梁霄手臂,“梁霄,你疯了么?这是我外婆!”
梁霄并不理会景杰,直直盯着黄夫人,还是那句话,“茵茵在哪儿?”
景杰看看梁霄,又侧首看看黄夫人,“茵茵怎么了?”
黄夫人平静道,“茵茵失踪了,你的好师傅认为是我干的。”
景杰一脸愕然,喃喃重复,“茵茵失踪了……”转而又向梁霄道,“梁霄,外婆一向疼爱茵茵,你知道的……”
黄夫人微笑开口,“梁霄,听说苍翼回来了。”
梁霄的剑终于缓缓收回。是的,苍翼回来了。他心里很清楚,若是抛开那个人的死,苍翼依然会找他的麻烦,他一贯想看他卑贱的样子。他张扬过,也心死过,只是,即使在最不堪的十年,也从不曾有过一时一瞬的卑贱,苍翼觉得无趣,所以,不会罢休。他虽然不认为苍翼会用一个孩子来要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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