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2-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





    11月6日,他到第五联队的司令部去和该联队的政治指导员①卡罗斯·康特雷拉斯会谈。    
    ①恩里克·李斯特是军事指挥员。——原注    
    政府的军事部队仍然是由民兵队组成的,这些民兵队是由各工会自动组织起来的,并且有着不同的政治背景。到那时为止,还没有统一的指挥部。所有部队都英勇地战斗着,但却不是作为一个有纪律的军事机构的一部分。第五联队是在战争爆发以后不久由西班牙共产党建立起来的;一开始,共产党就和乃格林—法约②派的社会党人以及部分自由主义的共和党人一起,要求成立统一的指挥部。第五联队的组成就是为了树立起一个有纪律的战斗部队的榜样。现在它在整个西班牙已经成为一种传奇了,并且被公认为马德里抵抗力量的核心。从英、美记者们那儿,白求恩曾听说康特雷拉斯是“能够把事情办成”的人。    
    ②法约当时在西班牙外交部长;乃格林后来曾任总理。——原注    
    他和卡罗斯·康特雷拉斯③的会谈是在前往阿尔巴西特途中的汽车上进行的,因为康特雷拉斯说那是他唯一可以抽出的时间。那是一次很奇怪的会谈,接着又发生了很奇怪的事件:    
    ③康特雷拉斯会说流利的英语。——原注    
    在乘康特雷拉斯的汽车离开马德里以前〔白求恩后来报道说〕,我们在蒙大拿兵营停留了几分钟,那儿年轻的志愿兵正在接受初步的军事训练。我们听说步枪从墨西哥运到了,坦克也从俄国运来了。乐观情绪很显著。我们在凌晨三点半到达阿尔巴西特。在这儿我们听到以拉果·卡巴赖罗④为首的政府已经迁往巴伦西亚,留下一个军事委员会来主持保卫马德里的工作。    
    ④卡巴赖罗(1869—1946),西班牙工会领袖,当时任西班牙总理(1936—1937)。——译注    
    在途中,卡罗斯向我们谈了他对政治和军事形势的看法。他明显地不大以老卡巴赖罗为然,他说老先生不应该忘记他现在所领导的不是一个工会,而是一场武装斗争。他恐怕卡巴赖罗应付不了这局势,并且暗示这位劳总①的领袖正在抵制成立统一指挥部的要求。全国各地(尤其是阿拉贡②)的陆军部队都在各自为政。某些无政府主义的营队只有在他们自己委派的指挥员的命令之下才肯作战。康特雷拉斯认为,若没有一个统一的中央指挥部,共和国决没有希望来击败德、意的机械化部队。③    
    ①即劳动总同盟。——译注    
    ②西班牙东北部地区。——译注    
    ③1937年5月,卡巴赖罗辞职而由乃格林继任总理以后,统一指挥部才告成立。——原注    
    他忍不住提起马德里与巴伦西亚或是巴塞罗拿在士气上的区别。卡罗斯回答时指出,战斗最艰苦的地方士气最好。共产党在马德里比在西班牙任何其他地方都强大,同时社会主义青年团大部分也在马德里④。战争的教训正在使社会党的党员群众向左走,而卡巴赖罗却好像正在向右走,和无政府主义者以及共和党某些右翼分子建立更密切的联盟。卡罗斯认为,卡巴赖罗的各项步骤是一种想要抵销社会党左翼、共产党和共和党自由主义集团的不断增长的力量的企图,这些党派都要求以一个积极的方案来把无组织的民兵改造成为有效率而又统一的战斗组织。    
    ④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十万名团员在几个月前已集体加入了西班牙共产党。——原注    
    卡罗斯认为人民阵线没有受到威胁,但是又好像表示,如果要把西班牙的力量适当地组织起来从事长期战争,就必须在人民阵线内部来一次新的调整。很明显,卖国的陆军将领已经被打败;同样明显的是,德国和意大利打定了主意要尽可能延长战争,以便不但确保它们的地中海侧翼,而且利用西班牙作它们的装备和战略的试验场。    
    我们谈到我能为西班牙做些什么的时候,康特雷拉斯说有许多可供选择的方案。我可以在医院里或是在国际纵队当外科医生,也可以建立一个独立的加拿大医疗队在城市里或前方工作。他叫我放心,说任何我决定做的工作都会有用的,叫我在工作上需要协助的时候去见他,然后就离开了去处理他的紧急公事。他在第二天早上回到了马德里,而索伦森和我去见了国际卫生处(附属于国际纵队)的主任,一位身材矮小的法国人,他提议我和他一起工作。这是可以考虑的事,第二天(11月8日),我们和他一起离开了阿尔巴西特去“视察前线”。我们从没到达任何接近前线的地方,路倒迷了四回之多。我觉得实在够受了。我们和他在一起白白浪费了两天。我尽可能客气地对他说我有别的计划,然后我们就回马德里,很幸运搭上了一辆卡车。    
    亨宁和我在11日到达马德里。我又到各救护站看了一次。现在我已经大概知道应该干什么了。    
    等他确实知道陆军的医疗机构里缺少什么以后,他又去见吉西大夫,提出一个他已经想好的新奇的计划。他指出,在所有现代战争里,即使组织最严密的医疗机构也有一个严重的缺陷。有些伤员在战场上或是在从前线到后方医院的途中流血而死,在些因为出血过多或是休克而非常虚弱,在到达后方医院后也因为经不住手术而死去,从来没有人为这些伤员想出过什么办法。在巴塞罗拿,杜伦·焦德大夫在储血和组织血库方面已经做了出色的工作。但是主要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决定性的解决。那问题是如何尽可能接近战场在前线就地施行输血。白求恩深信那是可以做到的,并且会使伤员的死亡人数锐减。他因此提议组织一个流动的输血队,这个输血队从城市里的志愿输血者那儿收集血液,加以储藏,供应各救护站和战地医院,而尤其重要的是在战斗正在进行的时候在前线施行输血。    
    吉西向后靠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盯住白求恩看。“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他终于用一种新的敬佩的语气说,“你就是在创造医学历史了。”    
    在巴伦西亚的红色救济会①总部,白求恩向负责人提出他的计划,这得由他们代表政府来考虑批准。他们仔细地听他讲,其中有两个西班牙的名医,然后大家互相看看,最后表示了他们的意见。


《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第二部分第三部 敌人——法西斯主义(5)

    ①红色救济会是一个西班牙的工会救济组织。1937年春天新成立的军事卫生处承接它的工作之前,它是民主西班牙唯一起作用的医疗机构。——原注    
    “不切实际。”    
    他们重新研究了他的数字,而那些曾经可能救活但由于出血过多或休克致死的人数统计使他们非常为难。    
    一个年长的西班牙医生向四面看了看他的同事们,然后看了一眼白求恩。“但是照你的说法,‘也许不可能,然而是必要的。’既然必要哩,那么就不会不可能。既然并不是不可能的,那么只是因为有人这样说而变成不可能的。”    
    他们不必做决议就决定了下来。那个年长的医生问他:“你多快可以把你的计划实施起来?”    
    “等我去巴黎和伦敦一趟,带了必需的设备回来以后,你们给我一个工作的地方和几位技师、医生、护士,我就可以开始。”    
    一个小时以后,白求恩发了一个很长的电报给多伦多的援助西班牙委员会。他概括地说明了前线的形势、他的计划、政府的批准、他准备使用的方法以及他打算采用的各种技术革新。在电报的末尾,他请求即刻行动:    
    需要大量的器械、消毒器、整套仪器、显微镜等等。改进器械的计划颇多。即将偕索伦森赴巴黎和伦敦采购必需设备。请尽量多电汇款项交委员会驻巴黎代表。    
    他没等回电,就在第二天早晨和索伦森一起动身去巴黎了。他到达以后,发现加拿大的委员会已经电汇来了一万美元,附电表示赞同他的计划并答应在经济上全力支持他。    
    他迅速到巴黎的各医疗器材行兜了一圈,为将来的器材供应建立了联系,然后就到伦敦去了。    
    在西班牙的战场上呆过之后,英国显得平静、阴沉而灰暗。他对成群地来采访他的新闻记者说明了他正在准备的计划,宣布了他认为西班牙可以坚持到底的信心,并且说,英、法、美拒绝出售军火给西班牙共和国是“混账的”行动。    
    采购完以后,他搜集了所有弄得到手的、从世界各处来的、关于最新的输血技术的文献,并把自己关在旅馆房间里,埋头研究起血液的故事来了,那是一个两千多年以来一直使人迷惑和神往的故事。    
    二十五    
    那故事到处都有:大英博物馆里,发霉的参考书堆里,世界各地无数的病房里,盘旋在每条市街和每架现代机器上面的危险里,文明所带来的灾祸里,人们对残酷的死亡——它终究把他们和最下等的海藻视为同等——的绝望抵抗里。    
    白求恩也曾经卷入其中。他也曾促进过它的发展——他在手术室里实习的时候,曾不自觉地促进过它的发展;现在他到战场上来当学员,又在自觉地促进它的发展。    
    从太古时代起,人类在用石板记载历史以前就用血写下了历史。他们敬畏地看待血的神秘。他们认为它和那些吹打他们的风雨,温暖他们的太阳有着同样的魔力。他们向着高级文明前进,却怀着迷信的忌妒看着低等动物,有时梦想着他们或许可以用四条腿的生物的血液来恢复自己衰弱的器官的活力。    
    对于在他们身体里来回流动的液体,对于它流通的管道,对于它沉积在主要器官里的维持生命的物质——好像地面上的河流留在荒芜的田野里的淤泥一样,他们有好几千年都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每个胸腔里都有一个节奏在跳动,每个手腕里都有脉搏,以及那变浓的液体从它的神秘的迷阵里迸流出来以后,身体从此就不声不响化为腐朽了。    
    经过了石器时代、铜器时代、大群原始部落的迁徙、亚洲最早的文明、欧洲的初期活动、黑暗时代①的那些孕育世纪——在这整个期间,流血意味着死亡这个越来越确实无疑的知识并没有使人们感到什么新奇,也没有对人们发生什么刺激作用。人们对生命既不重视,便很少有人伸出手来建立抵抗死亡的壁垒。甚至少数的希腊贵族,虽然精通哲学而又热爱人体的外形,也认为人体的结构和狗一样。在中古的欧洲,希腊人爱好运动和探索的精神已经让灰尘掩没了,那时候生活对于少数人只是花天酒地的胡闹,而对于大多数人则是一种负担。民众是农奴,被束缚在别人占有的土地上;他们完全为那些偶尔出现的少数天才所忽视,甚至连被轻视的资格也没有。    
    ①欧洲中世纪处于蒙昧状态,史称“黑暗时代”。——译注    
    人们既不仰望星斗,又不回顾曾一度在人类历史上闪耀过的光芒,也不瞻望未来。后来还是迫不得已的需要才驱使他们离开自己的国土,去遥远而被人遗忘的地方;开辟世界的其余部分;寻觅东方的财富;飘洋过海;发现地球是圆的而不是平的;促进贸易;探测到远东去的较近的航线;发现美洲。    
    哥伦布在1942年探索一个大洋洲所隐藏的秘密的时候,一个医生正在罗马寻找着隐藏在生命的细流里的秘密。哥伦布的水手们发现陆地的时候,那医生正在把三个男孩的静脉里的血输进年老的教皇英诺生八世的静脉。历史上记载着:他们两个人中哥伦布的运气好得多。他虽然没到达远东,却发现了美洲,那医生则使孩子们和教皇都送了命。但是从美洲的发现和人们知道的第一次输血尝试开始,人类的努力将沿着许多途径发展,有一天会汇集起来成为西班牙战场上的诺尔曼·白求恩大夫所继承的遗产。    
    为了建立那份遗产,其他的探求者首先得不怕偏见、恐惧、惩罚。人体解剖是被禁止的;那些逐渐认识人体必须解剖才能了解的人们秘密地进行工作,有时惨遭下狱和流放。1613年,威廉·哈维①发现了血液循环,因而改变了医学发展的进程。那个无名的罗马医生的梦想只是到现在才有可能成为现实。为了把它变成现实,许多人进行了工作、探求和实验——在他们对生命的虔敬之外添加了保护生命的可能性。    
    ①哈维(1578—1657),英国医生。——译注    
    在英国,在哈维的发现之后半个世纪,理查德·洛尔用羽茎把一条狗的颈动脉通到另一条狗的颈静脉上,在两条狗之间进行输血。同时在巴黎,让·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