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番外 作者:西风白马(晋江2014-06-29完结)





  “我们来取洹儿姑娘留下的东西。”老王从容不迫地越过了前来应门的小厮。
  小厮用余光上下打量了靳清冽一番,朝老王努了努嘴。
  靳清冽只见老王将小厮拉到一旁,又于小厮耳边低声嗫嚅了两句,那小厮便匆匆步入楼内。过不多时,却又手捧着一方束起的长卷回到了靳清冽的视野之中。
  老王从小厮手中接过了长卷,后又将长卷交予靳清冽:“靳姑娘,这是洹儿姑娘特意留给你的。有了这样东西,你便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人了。”
  “许姐姐……留给我?”靳清冽更加似在云里雾里,抬头再看小厮与酒馆的掌柜,却发现不仅小厮没了踪影,竟连掌柜也一并不知去向。
  ……
  许洹儿留给靳清冽的是一卷地图——一卷详尽标示着通往琉璃谷路径的地图。
  彻底失去了的江陵消息的靳清冽本已焦躁难安,此时突得许洹儿留下的地图指引,虽仍有许多疑问萦绕心中,但一心记挂江陵近况的她却也决心冒险前去一探究竟。
  地图之上虽有各种细致入微的标识,但奈何琉璃谷的地理位置实在颇为奇异,靳清冽寻到琉璃谷极端隐蔽的入口之时,也已是十数日之后。
  遮天蔽日的贯云古木将进入谷内的唯一通道完美隐藏,穿过狭窄幽长的一线天,靳清冽足下的土地不再阴暗湿滑,一方豁然开朗的天地终于展现于她的眼前。阳光自天际一泻而下,遍野刚刚冒出新芽的青青小草悠然反映着旭日的光华,明知故犯般淘气灼刺着靳清冽的双眼。
  世外桃源,大概不过如是。
  靳清冽深深呼吸着谷中仍旧清寒微冷的空气,鼻尖隐隐约约窜入了淡雅的药香,带着一丝诚惶一丝兴奋,少女神清气爽沿着蜿蜒的青石小径渐往静谧的深谷行去。
  走过泉水旁,行经小桥畔,靳清冽终于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清冷的少年微合着眼帘,正满身闲然斜倚在石栏边。
  “小陵!”靳清冽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悸动,灼热赤诚的情感一时在她的心间激起千层浪涛。她竟翩然飞身施展了轻功,落于少年面前的瞬间,她已拥他入怀。
  少年微微昂起了头,没有挣扎扭动亦没有惊异惶恐,只在靳清冽挥散着宁静沁香的臂弯中安然地微笑:“清清,好久不见了。”
  他的体温低凉,他的气息均匀,他的心跳平稳,他的面容一如平素的苍白温和,可他却又一次无端端将她的心扉荡漾起了一层久久不去的涟漪。
  她的唇贴上了他的脸,却又在不经意间收回。
  ……
  与江陵并肩行走在那条继续向幽谷深处延伸的小径,靳清冽却发现江陵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搀扶,他对这谷中的一草一木竟都似是十分得熟悉。
  少年一直眉目含笑缓缓行于少女的身侧:“这里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小陵,说好了在京城等我,你却食了言。”靳清冽口中虽有嗔意,可心间却并没有真正怪他。她偷偷地跟在少年的身侧痴笑,不时眯起双眸瞥着少年清俊的面庞,心里认定了江陵断然是有着足够的缘由才不得不放弃了最初的约定。
  “清清,对不起。我是因为……”江陵一路之上都嵌于嘴角的浅浅笑意变得有些局促,渐渐降低的声音也不似起初淡然,“因为当时我的状况很糟,我不想你见到我的样子……”
  “嗯?你说什么?”靳清冽并没有听清江陵最后的低语。二人此时已驻足于清雅的小庐前,庐后正升起缭绕的炊烟。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江陵略有苦涩地轻轻摇首,率先启足上阶,却又于半途回过身来面向靳清冽道,“说起来,你应该已见过了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靳清冽连日来已经历了太多奇怪的人事,她突然间好似质疑起眼前的景象,她甚至对自己如今所在的世界的真实性产生了动摇,莫非这不过是她疲惫的身体在某处一时幻发的臆想?
  “小陵——”许洹儿人影未到声先至。
  “许姐姐?!”靳清冽直到听闻那一声从内室传来的圆润清新的声音,方才从恍然中回过了心神。风姿翩翩的佳人已将她引入了室内,朴素点致的小庐内药草堆积如山,于谷中弥散的药香便是源自于此。
  靳清冽只觉自己犹如从酣梦方醒,却又立时进入了另一层奇妙的空间,她又如何能够想到江陵每每提及的姐姐竟是江湖中名传千里的美人。
  鹤发童颜的老者睁圆了双目从室内一隅的藤椅上矫捷地弹起了身子,围着靳清冽走走停停转了一周,而后又伸出手指弹了弹江陵的脑门,在爽朗的哈哈一笑过后甩手步入了庐后的另一方僻静天地。
  许洹儿却已拉着仍有些不知所措的靳清冽坐在了圆桌旁,同样笑眼相望:“清清,一路辛苦了。我知道有很多事你还不明白,不过既然你已到了这里,我想我们也是时候好好和你解释一下了。”
  ……
  许洹儿与江陵二人为靳清冽解开了长久以来困扰她心神的个中曲直时,天色却也已暗淡了下来,当然江陵与许洹儿为靳清冽讲述的内容也不过只是他们想要让她知道的内容而已。在他们的叙述中,她大概了解了一些姐弟两人的往事,她也猜到了他们曾经甚或有着惨痛的经历。
  “清清,琉璃谷是个很美的地方,我想带你去看一看这里的夜色。”许洹儿烹调美食的技艺堪称一绝,用过了虽无荤腥却新鲜雅致的晚膳后,她便执意要与靳清冽前去幽谷夜游。
  “小陵也一同去吧!”靳清冽说话间便要去拉过身旁的少年。
  许洹儿却纤腰盈盈横在了二人的中间:“小陵,你不记得乱弹子说过的话了么?”
  “清清,你和姐姐去吧。”江陵无奈讪笑两声,却又于许洹儿耳边轻道,“姐姐要和清清独处,就请姐姐切莫欺负了清清。”
  新月的银芒虽不如骄阳炽烈,可璀璨的华辉却为静谧的山谷笼上了一层轻薄的婉纱,朦胧的景致便如美人半遮半掩的娇面,绝不轻易显露真容。身下的琉璃草亦闪着莹莹的光点,靳清冽此时便与许洹儿一同浸身在这漫山遍野奇异的光晕之中。她走过的足下的每一片土地,他也都曾走过,这就是她的小陵自幼成长的地方。
  望着江陵有些落寞的身影缓缓回转走向乱弹子所在的药室,靳清冽的心房突然有一股怅惘滋长,谷内的景色虽美好,她却已没了心思欣赏。
  “许姐姐,连乱神医也没有办法医好小陵的眼睛么?”靳清冽漫步于馥郁的青草地上,一时唏嘘。
  许洹儿则用深邃的眸光平静凝视着靳清冽:“清清,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请你一定如实回答。”
  “好。”靳清冽点点头,面对小陵的姐姐,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我看得出,小陵已对你动情。那你呢,你是否也真地喜欢小陵?”
  “我……”被问中了心事的少女微微侧眸,却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
  许洹儿叹了口气,默而不语。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她于心不忍,她无法告诉她那残酷的真相。靳清冽也还不知道,自己与江陵的爱情正如扑火的飞蛾,终究不过无疾而终。
  不知道,也许对她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面了~~~~平静的水面之下,又要准备波涛汹涌了

☆、51 好梦难圆

  
  英挺伟岸的男人在天气渐渐热起来的一个深夜潜身来到了琉璃谷,谷内众生似都已酣然入梦,唯有乱弹子的药庐内点着一盏时明时暗的灯。
  董砚棠拂袍坐于桌前,紧拧的眉宇下一双眼睛凛然生辉:“我去了海外半年有余,陵儿便在谷中呆了半年?”
  乱弹子逍遥横在太师椅上,伸着懒腰哈气连天:“是啊,难得十分听话的半年!”
  “洹儿一直在这里照料他?”
  “和小时候差不多,每日里看着那小子服药,半月前才动身回京城去。”
  “那陵儿的身体状况定是有所好转。”听乱弹子如此说,董砚棠似乎很是欣慰,眉宇有所舒展的同时为自己斟了一盏茶。
  “不错,与刚回来时半死不活的样子相比,看起来确实好转了许多。”乱弹子睁开了半合着的眼帘,有些鄙夷地瞥着董砚棠,而后重申道,“我是说看起来。”
  “你什么意思?”董砚棠举至面前的杯盏停在了唇边,“你不是已为他研制了新药?”
  “哼,若非是我这药有奇效,你以为那小子能够撑到现在!”乱弹子冷哼着直起了上身。
  “你说清楚,陵儿的身体究竟如何!”董砚棠脸色骤变。
  骨骼清奇的老者斜睨着灯火,突又一个翻身跳到了董砚棠一侧,暴跳如雷:“董砚棠,那小子这些年都经历过什么你比我明白!你难道还指望那小子的身子能有什么起色?!你难道还想让他为你那些所谓的家国大义服务?!董砚棠啊董砚棠,你总发些春秋大梦!”
  “陵儿他还有多少时间……”茫然放下了未饮一口的杯中冷茶,董砚棠宽阔的肩膀竟有了丝丝悸颤。
  “哪儿也不去,就在我这里好好养着,我或许还能想办法让他再拖上很长一阵子,三五年总归还是有的。”乱弹子一下横坐在桌子上向董砚棠晃了晃手指,白须竖立根根分明,将满是怒意的脸凑近了董砚棠,“但是你若让他此时再回到江湖中去,那恐怕他的身体根本熬不住一年半载!”
  “三五年……”董砚棠额上凝满怅惘之思,却又于此时听到了屋外响起了带着轻咳的徐缓脚步声。
  “叔叔,来了也不提前告知,我都没能为您接风洗尘。”清冷的声音自房外传来,只身着一件亵衣的少年微笑出现于乱弹子的房前。
  见到江陵看来气色安好,董砚棠欣喜站起了身子:“陵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歇着?”
  “天气有些热了,我睡不着,听见乱爷爷的屋中响动便走了过来,不过好像我到来的时机有些不对,乱爷爷又在乱发脾气。”江陵倚在门栏边,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捕捉着董砚棠与乱弹子两人的气息,“叔叔你是不知道,乱爷爷年纪越大,脾气越遭,这段时日总叫我和姐姐好受。”
  “臭小子,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乱弹子在桌子上龇牙咧嘴火冒三丈。
  董砚棠踱至门边,轻轻拍着江陵的肩膀:“夜深了,快回房去睡吧。”
  “嗯,叔叔奔波劳碌,也早些休息,明早见。”江陵点点头,又侧首乱弹子的所在故意无奈挑眉。
  见江陵的背影没入回廊尽头的房间,董砚棠方才对着火光再次坐定,乱弹子则跳下桌子卧倒在榻上,过不多时便发出阵阵的鼾声。
  ……
  清晨的阳光和煦,温柔地洒在药芦边,洒在小溪畔,也洒在了少年清逸的眉眼间。流淌不息的泉水旁一片开阔的空地上,董砚棠与江陵并肩而立。
  在朝阳的照耀下,江陵平日里苍白失血的脸上格外稀有地现出了微微的红润色泽:“叔叔去了海外那么长的时间,大概不只是去做生意如此简单,叔叔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董砚棠一手背负一手捋须,严肃的神情一丝不苟:“西洋各国物产颇丰,各地风俗也与中土迥然相异。有我们这里没有的瓜果,也有闻所未闻的奇异生灵。”
  “那叔叔也一定有幸品尝了那些不同国度的美食!与我中土相比,是否大有不同?”江陵面露向往的神思。
  董砚棠经此一问,不禁有些好笑地瞧着身旁终究不过少年心性的孩子,只是沉凛的目光仍旧一如既往:“陵儿,这半年来你脱身江湖,大概对外界变幻并未曾留心。你可知道,不久之前北平便有传闻,据说燕王病入膏肓,已经神志不清六亲不认。”
  江陵闻言似是微微地一怔,收起了唇际闲然的笑意:“前些日子我去镇子上走动,对燕王之事大概有所耳闻,现在想来姐姐恐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才急急离去。原来叔叔早已知会了姐姐,却不曾将此事告诉我。”
  “洹儿已消失于江湖半年,黑白两道都有流言蜚语,谣传四起总归不是好事,她有她的职责。”董砚棠握起江陵的手,将江陵引致了巨木的阴影下。
  “我也有我的职责,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江陵从腰间取下了折叠竹杖,手指滑动了柄端的机括,玲珑小剑弹射而出,“况且我还未能寻到父亲,也不算对自己有所交代。”
  董砚棠望着江陵毅然的神采,方知他已准确预估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一时间早已思索许久的言语竟似卡在了喉间再也无法启齿。
  “叔叔,其实三五年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江陵复又垂首低吟,指尖在小剑上摩挲而过,“自从半年前我回到琉璃谷,就一直在等待您的消息,我从未忘记自己还有些事没能完成。”
  “陵儿,可你的身体……”董砚棠的表情激动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