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摊





「好的。」 
这是一条上挂八个小扁铃的手炼。扁铃只有装饰作用并不会叮当作响。只是挂了扁铃倒也不是特别稀奇,有意思的是八个堪称微型的扁铃上又各刻有一个汉字,合起来正好是:青春永驻吉祥如意。 
而且手炼炼身的设计也很别致,如菱形一个一个相连,菱形为中空,中间就镶嵌着一个个可以随意转动的精巧小扁铃。柜台小姐笑咪咪地介绍道:「这是专门为年轻女孩设计的,所以用上了青春永驻四个字。最适合送给女友或心上人。」弓长看了也非常喜欢,直夸应闲眼光好。一看价格,他噎了一下。 
竟然比项链还贵!一条手炼就卖到了两千八百八。柜台小姐一眼就看出弓长在为难,主动提出他们这个品牌的白金饰品正在打折,现在买的话可以打八折,但只到这个星期 
为止。又说这种款式只此一家,这个价格也包含了设计费等等。弓长清楚这只是柜台小姐的促销手段,打折期肯定会延长再延长。但一个是他急着买,另一个也确实喜欢这条手炼的样式 
和蕴含的寓意,更何况这种款式还只此一家。咬咬牙,买了! 
「小姐,帮我们开票吧。」没等弓长开口,应闲已经示意销售员包装那条手炼。不远处围在化妆品柜台旁的某个女孩,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向这边看来,随即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拿来!」弓长一把夺过票据去付款。应闲笑笑没跟他争。他不是笨蛋,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去刷弓长这大男人的面子。 
「航哥!」应闲转过头。 
「你怎么在这里?」其实李银想问的是,你钱筹到了吗,怎么会有闲心来逛商场。 
「李银,是妳啊。今天没上课?」倒还真巧了。 
「我们本来就在放暑假,我的暑假补习也结束了。到开学为止我还有将近二十天的完整假期,现在我当然是在放假中。」李银甜甜的笑,终于忍不住问道:「航哥,你怎么还有时间在外面乱逛?你可知道我哥已经??」 
「我知道他已经着手跟你们父亲的老战友们筹措资金。小银,妳在担心我吗?谢谢妳。」李应闲面带真诚的道谢。 
「航哥,不用谢,我们都是一家人。可你知道我哥他??你就不担心一旦我哥坐上家主之位,你会被流放到很远的地方?」李银脸上有着担忧也有着怜悯。 
李应闲温柔地笑,「有什么关系呢?其实我觉得让妳哥做家主也挺好。我想我的性格可能不适合跟人硬争什么,如果争不过也就算了。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也挺开心。」 
「真的吗?」李银的眼睛睁大,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开心,「航哥,你真的这么想?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我去跟我哥说去,让他不要对你太过分。 
「还有??航哥,刚才那位先生是不是你朋友?我好像见过他,不过一时想不起来。」总觉得刚才那人似乎并不像什么有钱人。 
「妳当然想不起来,他不是你们那一阶层的人。」应闲失笑,「他就是拾宝街卖馄饨的,今天我是陪他来给他妹妹买首饰的。 
「妳知道我和妳哥的零花钱都被封了,妳哥还有自己一个小公司可以运作,我嘛,只有帮人洗碗混碗馄饨吃了,我就是这么和他认识的。」 
「什么!航哥,你在给人洗碗?你!」怎么可能!李银根本无法相信,能和她那个厉害老哥一起竞争家主之位的李航,就混到给人洗碗混饭吃的地步。难道李航有别的什么 
目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会和一个街头讨生活的馄饨摊主搅和在一起?怀着一肚子疑问,李银被同行的朋友们叫走。临走时,还回望了一眼付完钱过来找李航的那个馄饨摊主。很有男人味的男 
人,但不是她喜欢的那一型。 
「谁?」弓长把单子递给柜台小姐随口问。 
「我堂妹。」弓长偏了偏头,隐约想起很早很早以前,李航好像是跟他提过他有一个妹妹。 
「阿长,」李应闲忽然开口,「上午我陪你,下午你陪我好不好?」 
「干嘛?我还要出摊呢。」弓长小心接过精美的礼品袋。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声,转头一看,那未成年正用一种哀怨以极的眼光看着他,配上他那张孩儿面,那样子真是要有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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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就有多可怜。 
朝天翻个白眼,「说吧,你想去哪里?」某实际年龄已三十六的少年咧开嘴笑玻Я搜郏赣卫衷埃⌒驴淖畲蟮哪且患摇!埂?br /> 自从李应闲告白以后,好吧,姑且让我们把那段对话叫做告白吧。应闲对弓长的骚扰也日益变多,而且还正大光明。就因为他太正大光明,弓长那几个朋友倒也没有看出应闲对弓长的特殊心思,只道两人感情好而已。 
当然,这其中也有像徐天这样双眼明亮人又精出油的社会老油条,每当看到两人在一起时脸上都会有些思索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明显动作,那样子倒有些像在等待什么发生一样。 
而这什么也真的发生了,不是弓长和应闲两人之间有了什么,而是那个骗了邻居钱财,丢下家小失踪七年多的弓老爸忽然回来了。 
弓老爸出现的那天没有天打旱雷,也没有八月飘雪,更没有天崩地裂,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一个普普通通的瘦高男人,拎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走进四合院,敲响了弓家大门。 
那时,弓长刚好起床。听到敲门声也没多问,拖着拖鞋就去开了大门。弓老爸的变化不大,顶多就是人瘦了些、皮肤黑了些、样子枯燥了些。整体看起来也就跟迈入中年的其它男子一样,就那 
个样!弓长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自己再次看到父亲后的场面。大多数都是直接挥起拳头把人揍一顿,然后把人赶得越远越好。 
本来他是这样想,当时也想就这么做的,但在看到父亲活生生的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弓长慢慢放下举起的手臂,发现自己的愤怒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平静得几乎不像平时的自己。 
「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短短的对话结束,两人都避开了对方的眼光。 
「咳,我坐了一夜火车,有点累。我和你妈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吧?」 
「嗯。」 
「你爷爷奶奶还没起来吧,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别吵醒他们,邻居们看了也不好。对了,你上班了吧?你妈呢?」弓长不说话,转身走回屋里拿了洗漱用具,走到院里的水池边洗脸刷牙,洗漱完回屋拎了钱箱准备出摊。直到看到大儿子做着七年多前与他同样的事情,弓老爸才喏喏开口小声说了句:「你在卖馄饨啊。」 
徐天接到弓长电话的时候有点吃惊。弓长竟然约他出来喝酒,而且不是在他的馄饨摊上,是真的去下馆子。徐天答应了,他没告诉弓长,这天晚上他必须去陪一个很重要的客户吃饭。朋友,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不是吗? 
他们去了东南路一家火锅店。反正喝酒嘛在哪儿都行,弓长不挑剔,徐天喜欢吃火锅,两个人就来到了这家每天都忙得热火朝天的火锅城。 
「你说现在为什么什么地方都喜欢加个『城』字?就这么鸡屁股大点的地方也叫城?不就两层楼嘛!如果照此推断,我那馄饨摊不也能叫个馄饨乡、馄饨村啥的。」弓长酒喝多了开始发牢骚。 
徐天苦笑,他不讨厌出来陪弓长喝酒,但他讨厌喝醉酒后不讲理的弓长。而今晚上弓长明显有把自己灌得烂醉的趋势。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打听出,弓长到底为了什么要拉他出来喝酒。 
「哎,徐天,你那女朋友呢?就是上次来摊子上吃馄饨的那个满洋气的女孩。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我和她还没到那个分上,只是先处处。」徐天把羊肉片涮进鸳鸯锅中不辣的一边。 
「处处?你不会在玩弄人家小女孩吧?我记得你好像已经跟她处了快一年了吧?」弓长皱眉,示意徐天给他斟白酒,他不要喝啤酒了,害得他老往厕所跑。 
徐天摇头,「弓长,你想法也得改改了,不是男女处一阵子就得谈论婚嫁。这年头女孩子比男人还开放,我不是她第一个男人,相信也不会是她最后一个男人。况且就算我想结婚,也得对方答应啊。」 
「哦?她不答应?为什么?」 
「为什么?」徐天再次苦笑,「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邻里帮你介绍你也不要?」弓长不吭声,拿起桌边推车上的羊肉盘,一古脑全部倒进火锅里──辣的那一边。徐天骂了一声,想抢救已经来不及。 
「嘿嘿,阔少,今晚你付帐。」 
「凭什么!」徐天气,叫来服务生重新要了一盘羊肉片。 
「凭我比你还穷!」 
「少来了,我要是阔少,还会为了买房子买车心烦?唉,女人哪,跟你交往要看你有没有钱途,考虑跟你结婚要看你有没有房子、车子和票子,真要结婚了就连你的工资卡也不放过。」 
「所以还是哥们好啊,顶多叫你请吃一顿火锅??顺便借你钱不还,嘿嘿。」 
「不还?想得美!爷我这是在放高利贷,看准你这个劳力鬼将来准是赚大钱的货色,现在借小钱,将来让你还大头。到时候我也不用贷款二十年买房买车了,呵呵,你就是我的明天呀! 


「弓长,你实话跟我说,你叫我出来陪你喝酒到底为了什么事?」弓长把锅里的羊肉捞起,也不沾佐料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填。 
「再给我加瓶酒,我要五粮液。」 
「还茅台呢!休想!」徐天要了一瓶剑南春,弓长顿时乐了。 
「你要真不想说,就跟我聊聊你和那小鬼的事吧。」徐天给他把酒满上,心想今晚得叫弓武来帮忙一起把这大块头扛回家了。 
「小鬼?你说小航?」弓长扒拉扒拉那一头硬发,神色间有点迷糊。徐天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谈话时机,也该是解开那小鬼密底的时候了。用他二十五、六年的社会经验打赌,那叫李航的少 
年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明明那少年看起来就是一个有着一张娃娃脸、还会害羞的无害大男孩,但不知为什么他每次看到他,总会不由自主地警惕 
起来。他想知道为什么。 
「我看你和他关系很好。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不见他住在附近?」 
「小航啊,他就住在这附近啊。」 
「哦,是吗?他家哪里?」 
「徐天,你问那么多干啥?那孩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也不容易。」弓长摸摸鼻子,上面辣出了汗,「有时候我看着他都觉得胡涂,我对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你说什么?」徐天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徐天看着面前绝对不是因为酒精而变得面红耳赤的大男人,只见他右手在脸前乱挥着,似乎在试图赶走什么一样。 
「他说他也做了一个梦??」弓长的表情一变,两手抱头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低声喊:「烦!真他妈的烦!偏偏都在这时候来烦我!小航烦我,他也烦我??靠!」 
他?谁? 
「他回来了??」弓长透过徐天望向不知名的地方,「坐牢的时候我甚至想杀了他,可??」 
「弓长,你话说清楚好不好?」徐天有点后悔放任他喝这么多酒了。弓长收回目光望向他,眼光迷乱,表情甚至有点疯狂,猛灌了一口酒,砰一声放下酒杯,用一种像说秘密的表情对徐天小 
声说道:「他就这样回来了,哈!还很惊讶的对我说:你也卖馄饨啊。哈哈!」徐天想到是谁了。一想到现在谁在弓家,徐天更加后悔让弓长喝这么多酒。怎么办?今晚让弓长睡他那儿?一瓶剑南春去了大半,弓长喝酒的速度仍旧没有慢下来,只是表情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嘻嘻哈哈,一会儿又红了双眼。 
「你说他为什么回来?你说他那行李箱里都装了些什么? 
「如果装的都是钱该有多好啊,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又是从哪儿骗来的还是偷来的,只要能用在我们身上。这样小音也不用愁拿不到国费生名额,小武也能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交个好女孩,爷爷奶奶也可以安心养老,老妈她??她也肯回来了吧? 
「你看,徐天,我到现在还在做梦!我都告诉自己多少次,不要再去做一些不现实的梦了。可是呢,我还是会偷偷去买十块钱的彩票,做一些能中大奖的美梦,嘴巴上却说着我已经认清现实。人哪,还真他妈的!」 
徐天去夺他的酒瓶,被弓长打开。 
「徐天,你知道么,我好想去上大学。哪怕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不会放弃了,怎么样我也不会??」徐天看着捂着眼睛的他,抓起酒瓶默默为他把酒斟满。许久,久到徐天以为弓长已经就这样睡过去,正想掏电话。 
「徐天,我妈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在一起五年了,但那个男人现在离开她了,因为嫌她老??我操他祖宗的! 
「一年半前她回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借钱给她做生意,我借给她了。有时我会去看看她,她老得很厉害,看起来倒比那个男人更苍老一些。你知道么,我妈原本比那人小五岁??」 
徐天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