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请哥哥进来。”周立年是过继来的,平日里极避嫌的,若无事绝不进内宅。来了这些日子,也就是前些天松鹤堂弄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他才时常过来与绮年说说话,聊做安慰。今日是听了吴家的仆役说了王府求亲的事,这才忙忙过来。
“妹妹,这可是真的?”周立年心里也有些疑惑,见屋里只有如鹂如燕才问道:“说什么世子手中也有银香薰球,这是怎么回事?”
绮年少不得再把上元节的谎话说一遍。周立年听了不禁皱眉道:“只不知这事郡王可知道?听闻郡王是个极端方重礼数之人,万一他误会了……”怕是会对绮年没有好印象。
绮年苦笑:“知不知的,我亦无法。”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何况那个香薰球秦王妃怎么会知道的?若说是赵燕恒不谨慎——绮年表示怀疑,只恨现在见不着人,不能当面问一问。
周立年心知绮年所说有理,看绮年还皱着眉头,便宽解道:“如今看来,妹妹与世子也是有缘。多少姑娘想求这亲事求不得的,也是妹妹的福气。只是郡王府规矩大,妹妹日后——怕也要辛苦些了。依我的浅见,是否请舅舅舅母代为请位教养嬷嬷,妹妹也习一习王府的礼仪。”
“哥哥言之有理。”绮年头更疼了。她的教育在六品官员家是毫无问题的,在吴若钊家中,仗着多活了一辈子,也算进退有度,何况自己的亲外甥女儿,吴若钊和李氏自然宽限些。可是到了王府做人儿媳妇,那可就……
周立年叹道:“舅舅与我说了,让我在京中好生读两年书再下考场。我必刻苦攻读,若能中了,将来得个一官半职,也能些许与妹妹些助力。”
“哥哥虽要刻苦,也别伤了身子。”虽说礼法上是亲兄妹了,但年纪都不小了,也不好久居一室,说了几句,周立年也就告辞了。走到二门处,却听两个扫地婆子悄声说话:“周表姑娘真是好福气,只老太太那院子里……不大欢喜的样子呢……”
77尘埃落定下聘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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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假。吴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只有康园一片沉寂。
“那日;那日在梅林里的是;是郡王世子?”乔连波脸色苍白地倚着床坐着;震惊莫名,“怎会……明明听得人呼他燕秀才……”
翡翠叹了口气:“怕是吴嬷嬷听差了,世子的字是‘秀材’;还是当年皇上亲赐的呢。”她伺候了乔连波一年多了,知晓这位姑娘并不是什么苛刻人;只是性子实在软得没个主意;总听着吴嬷嬷的话。如今这可好,若是当日吴嬷嬷不闹那一场,也没准今日做世子妃的就是她呢!虽然那香薰球不知是怎回事;但若人人都知道梅林落水的是乔连波;郡王妃也不能硬指着要娶绮年吧?
乔连波茫然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外祖母呢?”
“老太太说话累了,歇着呢……”翡翠话只说了一半,颜氏哪里是累了,分明是一口气闷着没上来。平白的这一番折腾,反倒是成全了绮年。方才琥珀已经安慰了半日,说嫁进英国公府也是好的,次子媳妇又不必当家理事落得清闲,婆婆是自己姨母自然好相处。然而说了半天,颜氏这口气仍是转不过来。也是,再怎么说阮麟也是个庶出的,就算能记在阮夫人名下又算什么?哪比得上郡王府的世子呢?那可是入了玉碟的未来郡王呢!
若是没有梅林那一出,颜氏还不会如此难受,偏偏是她这一番折腾得了这么个结果——翡翠暗暗叹了口气,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乔连波心里乱糟糟的,想了一会儿倒是记起了一件事,挣扎着就要下床:“我去见表姐。”
“哎,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就是要道喜也不是这时候——”才换了庚帖呢,文定都还未放。
乔连波摇头:“我是要去求表姐——”
“表妹有什么事要求我?”绮年送走了周立年,刚静下心来想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乔连波就进了门,一进来就要往地上跪,绮年赶紧叫湘云和珊瑚给架住了。
乔连波泪流满面:“章儿已经被逐到外院去了——”
“表妹且慢。”绮年看了一眼翡翠,“兄弟们年纪长了,理应迁到前院去住,几位表哥皆是如此,我不知表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表弟年纪十三四了,还要在内院厮混吗?”
乔连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怔了片刻方流泪道:“章儿自己犯了错,我也不敢求表姐恕了他。只是吴嬷嬷——求表姐去与舅舅说说情,容我替她赎了身出来可好?”
绮年一口气往上冲,旁边的如鹂已经气了:“表姑娘莫不是还想让舅老爷将吴嬷嬷接回来享福呢?”
乔连波连连摇头:“我必不让她再回来,只是她无儿无女,若被卖到外头去怕是无人送终。求表姐饶了她罢!”
吴若钊当日发卖吴嬷嬷和角门上那婆子一家,便与人牙子说了,断不许赎身,只许卖到那边远穷苦之地。不论身价,一来卖了银子都归人牙子,二来还给人牙子几两银子做辛苦钱。人牙子是个精的,一听便明白,这是犯了大错,主子家要可着劲儿发落了,当即便答应下来。
那婆子一家因有儿有女,不久便卖出去了,吴若钊到底还是没有那么狠,并没吩咐将他一家子拆了卖,虽然都去了那穷山恶水之地,但全家人一起,料想还相互有个照应。只吴嬷嬷一个半老婆子无人买,所以才暂时留在人牙子家,每日做些粗活换一口粥水吃。
乔连波和颜氏曾叫人悄悄拿着银子去想将吴嬷嬷买出来,那人牙子却是得了吩咐的,一口咬定必要卖到穷远之地去,再不让赎身。乔连波实在没了办法,这会只好来求绮年了。
绮年真想冷笑:“恐怕要让表妹失望了,我当真没那么大方。吴嬷嬷不是无知小儿,当初既敢做,如今也该能当才是。”
乔连波拭着泪:“我知道吴嬷嬷犯了大错,可,可表姐如今得了这样的好姻缘——”
“所以呢?”绮年猛地一抬眼睛,目光森冷,“表妹的意思,我合该敲锣打鼓地去感谢吴嬷嬷在外头散播谣言,毁我的名声?若没她毁我的名声,我哪里能嫁到郡王府去,是么?既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去外头街上,叫合府的下人都吆喝起来,说那日在梅林中落水的是表妹你,只是你的贴身嬷嬷要维护你的名声便偷梁换柱,如今合该真相大白,请郡王府求了你回去做世子妃,如何?”
乔连波怔住了,不敢说话。真要是这样吆喝一下,人人都知道她的嬷嬷为了维护她的名声便去诋毁陷害表姐,那别说郡王府不会娶她,就是国公府也不肯要她了。更不必说郡王妃指明是因着绮年的银香薰球才得结亲,若是换了她,她到哪里去拿个香薰球出来?平日里绮年对她总是和颜悦色的,时常还帮着她,今日突然这样疾言厉色,倒真把她吓着了。
绮年气得自己都有些头晕,按了按太阳|穴:“珊瑚送表妹回去。听说表妹也要许了国公府的二少爷,该在自己屋里绣嫁妆才是,以后就不要再来蜀素阁了。”这门亲事真的好吗?她可是跟燕妤县主有旧仇的,更别说这样的高嫁,又是因着这样的名声进门,郡王府里真会有人把她当正经世子妃看吗?乔连波只看见门第,让她去做做这个世子妃,怕是她哭都不知去哪里哭!
乔连波哭着想往地上跪:“求表姐——”
“表妹若有这闲空,不如去看看菱花和藕花,藕花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说起来,她们两个才是最无辜的。表妹有心惦记着吴嬷嬷,不如惦记一下她们。”当日两个小丫鬟都挨了四十板子,之后就被丢在下房里无人询问。还是如燕看着可怜,回来跟绮年说了。绮年叫她拿了几两银子去叫了下头婆子请大夫抓药。只是打得太重了,藕花身子又弱,大夫也说治得晚了,人怕是不行了。
乔连波怔了一怔:“藕花……熬不过……”这事一出来,颜氏打藕花菱花时她吓病了,后来就是为自己的闺誉担心,再后来吴若钊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吴嬷嬷,她又一心只为吴嬷嬷和乔连章担忧,竟真的忘记了藕花和菱花。
绮年不愿意再说,摆摆手,湘云和珊瑚上前来搀着乔连波出了屋子,翡翠也跟着退出去了。如鹂气呼呼地道:“真是好笑,这时候倒有脸来求姑娘了,若不是姑娘运气好掉了那个香薰球,怕是这会子就被她们害死了!”
如燕瞪她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当初没有看住那个香薰,被章哥儿偷拿了去,哪会惹出这些事来。”
如鹂嘀咕道:“这不是如今也好了……”嘴上虽硬,却不由得惭愧地低下了头。从前绮年让她嘴紧些,她只是怕绮年不重用她,虽然也管住了自己的嘴,心里究竟是不怎么服气的。可如今这小小一个香薰球闹了这样大的事,她倒真是识得了厉害。现下嘴上虽然辩解着,心里却是暗下决心,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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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年觉得脑袋一炸一炸地疼,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躺一会儿。”
如燕知道她是这几天太憋闷了,当即伺候着躺下,拉了如鹂出去,叮嘱在外头守着莫要叫人再打扰,自己去杨家送信去了。
门关上,外头半点声音也没有,绮年那快要爆炸的脑袋终于稍稍清静了一点儿。现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赵燕恒手里那个香薰球是怎么回事?如果仅仅是秦王妃偶然看见的,绮年不相信她会因为这个就来提亲。世子的亲事不是小事,纵然秦王妃不愿用心给继子挑媳妇,还有郡王呢,绝对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世子妃的。
那么——是赵燕恒有意为之?绮年不由得想起那些传言:郡王世子十八岁就开始议亲了,初时是因着身子不好,亲事难成;后来身子渐渐养好了,却又染上风流症候,什么楼里的胭脂姑娘,什么王爷屋里的丫鬟;再后来跟锦乡侯的长女都换了庚帖了,他却偏偏闹了个失踪,王爷不得已将亲事退了,他却在那时候跑回了京城还伤在青云庵里。
再想想她自己看见过的那些事:东阳侯府里,秦苹落水,为的不就是他吗?前些日子,似乎还听说郡王府有意跟东阳侯府二房在议亲……
这些事都是巧合吗?还是赵燕恒自己导演的戏?如果真是他自己的主意,那么这次郡王府来提亲,应该也是他的策划了!那,那他是啥意思?是真的想娶自己吗?
绮年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眼前却浮现出赵燕恒俊秀的面容。说起来,赵燕恒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长谈过的男人。
大概是活了两辈子的缘故,绮年一直觉得自己比身边这些男孩子们要年长些。即便是周立年这样少年老成的,她都觉得还是个半大孩子。曾经两次救过她命的赵燕和就是个阳光少年,阮麒根本是个熊孩子,就连那位曾经极可能成为她丈夫的苏锐,咳——也不过是个青春少年而已。可是在这个时代,超过二十五岁的男人基本上都已经结婚生子,而她,既不想做妾也不想做填房,尤其是不想去做后妈呀!
要是这么说,似乎赵燕恒还是蛮合适的,假如真是他有意将香薰球泄漏给秦王妃,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还是蛮想娶自己的,并不是像许多男人一样,结婚不过是为了延续香火?
且慢且慢,先别自作多情。绮年再翻个身,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且不说赵燕恒的态度吧,就说郡王府那破地方,有赵燕妤,有一群侍妾,肯定还少不了捧高踩低的下人,这要是真嫁过去了,哪还有省心的日子啊?更别说,自己是顶了个私相授受的大帽子过去的,公婆能瞧得上这样的儿媳妇才怪哩!世子大人啊,你这是出昏招啊,你伤人多少我不知道,可是已经实实在在被你自损三千了!
绮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直躺到快用晚饭了才起来。听见动静,如燕就从外头进来,面色有些奇怪:“姑娘,我去了一趟杨家,如鹃说,今儿一早有人送去一封信,让她转交姑娘。”
“快拿来。”绮年第一个就想到了赵燕恒。信封里只装了薄薄一张纸,上头寥寥几个字:勿忧勿惧,入宫便知。
什么勿忧勿惧!绮年真想掀桌。我能不忧不惧嘛,有什么计划你倒是说一下呀,就这么八个字,还什么入宫便知,我到哪里去入宫?
不过,好歹是有了这么一封信,绮年心里奇迹般地居然安定了一些。赵燕恒不是个简单的人,一早送这封去杨家,足以证明这次秦王妃的提亲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好像还没有搞糟过什么事,那就再等等看吧。
郡王府对这门亲事行动得十分迅速,不过是两天的工夫就合完了八字,自然是少不了鸾凤和鸣,天作之合一类的批语,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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