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被郑贵妃将一个少年状元郎硬生生地夺走了。
绮年倒笑了:“闲话?闲话也该是说郑瑾的罢?她嫁了个状元不假,可是状元郎要到日后官居一品还远着呢。我却是嫁了个郡王世子,如今就有正二品的诰命了。”到底该议论谁,不是明摆着的吗?
赵燕恒眼神温柔:“怕只怕别人都觉得,你是嫁了个废人。可惜皇上的考核要在郑瑾婚期之后,否则——”
“这不是更好?”绮年想想就觉得那场面一定很有趣,“她们才说完了我的闲话,你就狠狠地抽了她们一记耳光,岂不有趣?”
她一脸顽皮,好似这真只是件极有趣的事,赵燕恒忍不住就想笑:“怕也只有你会如此想。只是纵我得了官职,她们怕又要说我是个病秧子,担心你会半途守寡了。”
“是吗?”绮年装出一脸无奈,“这可不是马上就能证明的事,怕是你得拿出八十年的时间来才成呢。”
“八十年!”赵燕恒失笑,“岂不活成了老不死?其实也不必那般长久,只要——”他的目光往绮年小腹上飘了一下,意味深长地一笑。
绮年愣了一下,有些犹豫:“我,我正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觉得现在还不宜有孕……”
赵燕恒听了怔了一会,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绮年忐忑地看着他:“我晓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嫡长子,自然——”
赵燕恒微微抬手止住了她,淡淡一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无这话,当年父王也不必娶我母亲。”他笑得有几分苦涩,“你可知道,当初我曾恨过,为何祖父只有父王一个儿子,若我父王不是嫡长子,也就不必背负这传宗接代的压力娶了我母亲。若他能再等上几年娶了秦王妃,我母亲另嫁一个欢喜她的人,或者也就不必早逝,岂不是如今大家都好?”
绮年想不到自己一番话引起赵燕恒这样的感伤,不由得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想。何况若父王不娶母亲,我也就遇不到你了。”
赵燕恒笑了笑,反握了她的手,静坐片刻方道:“宫里有那药性温和不伤身的避子方,赶明儿我去求皇长子弄来便是。”
绮年正想说话,外头如鸳在门上轻轻敲了敲:“世子妃,姨娘们过来请安了。”
赵燕恒眉头一皱,眼神微微一冷:“你说的是,如今后宅还没清净呢,此时有孕确实不相宜。”他握紧了绮年的手,“再等几年,我定让你舒心过安静日子。”
“嗯。”绮年冲他一笑,“夫唱妇随,我们自是要一起努力的。如鸳,问问姨娘们用过饭没有,若没用过的就回去先用饭,就说我和世子爷还没用完饭呢。”
“奴婢说了,紫菀姑娘说,正是因着您和世子爷还没用完饭,她们才该过来伺候的。”
“就说她们的孝心我知道了,叫她们在偏厅里等着罢。”绮年一句话打发了人,转头带点儿酸味地问,“她们以前也这么每日来请安哪?”
赵燕恒轻咳一声:“我一年里倒有小半年不在府上,便在也时常装个病痛。”见绮年撅着嘴巴,不由得轻笑,“嘴巴上都能挂油瓶了。她们——我其实也极少去的,多半是在秋蘅斋里装个样子。”
绮年从前觉得跟丈夫讨论“你睡过别人几次”实在是件没意思兼没品的事儿,那不都是他认识你之前的事么?你都没有参与过那段生活,有啥好纠结的?但是这事情临到自己头上,总是忍不住有点发酸,只得自我安慰:不是我纠结,是这些人日后可能还要在我的生活里出现,不解决问题不行。
这样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绮年才半酸不酸地问:“难道别人屋里都不去的?那给你放通房做什么啊?”
赵燕恒笑了笑:“父王成亲之前,房里也并无通房,便是二弟三弟,至今房中也是无人的。父王家教甚严,儿子二十未婚方许放个老实的通房,只我是个例外,你可知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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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绮年睁圆了眼睛,“郡王府里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我还当是——”
“当是什么?”赵燕恒倒好笑起来,“当这府里都是左拥右抱,花团锦簇?按郡王制,父王可有一位王妃,两位侧妃,两位庶妃,四名侍妾,可是他也不过只有三人而已。”
那是因为秦王妃吧?绮年嘴里不说,心里嘀咕。赵燕恒看出她的想法,轻轻揪了一下她的耳朵:“父王可算是洁身自好之人了,我之所以十八岁就有了通房,是因着我身子弱,一时难以觅到合适的妻子,王妃说了,只怕我无后。”
“难道是让你先生庶长子?长子非嫡,那可是家乱之源!”
赵燕恒微微一笑:“就连庶长子,王妃也不想让我生呢。当初我有两个通房,一个是怡云,另一个叫冬香,不过如今尸骨大约都已烂成泥了。”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冷冽,“她死,是因着香囊中夹带催|情之药,企图引着我纵情声色。”忽然意识到说得有几分露骨了,他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地道,“少年人身量未成,若太过放纵,将来只怕房事上力有不逮……我也是费了些时日,才让父王发觉了此事,将她处死。”
绮年转了转眼珠,突然想到了一个简直完全不可能的可能:“你——不会是在紫菀她们房里——”一直装着不行?
“咳咳!”赵燕恒用力咳嗽了两声,“这泡菜太辣,你少吃些罢。”
“真的吗?”绮年很没有规矩地抱住了赵燕恒的手臂,一半心疼一半带着隐密的欢喜,“你真好。”
赵燕恒嘴角微微弯了弯,轻轻弹一下绮年的脑门:“没规矩,还不快坐好!你这小醋坛子。”
“我可不是小醋坛子,我是醋缸呢!”绮年大大方方地承认,热情地替赵燕恒挟菜,眼睛亮闪闪地表示,“别人爱说什么闲话就说什么闲话,我是闷声大发财。”
“说的什么怪话。”赵燕恒失笑,但看着绮年眉飞色舞的模样也觉得心里舒畅,“好了,且说正事。八月十四是二妹十五岁的生日,虽往常总是将二妹的生日与中秋一同过了,但今年是及笄之日,必要办的。我估摸着,王妃会以中秋事多为借口,让你来操持二妹的及笄礼。此事你怕要上心些,白露那里整理了一张府里各管事的名单,让她得了空与你细讲一讲,暗中带你认一认那些管事。及笄是大日子,断不能让二妹没了脸面。”
绮年边听边点头,夫妻两人不管偏厅里还等着姨娘通房们,一气儿说了半晌话,绮年才漱口起身:“我去偏厅看看。”
赵燕恒点点头:“我这里还有些书信要看。”
绮年出了门,带了如鸳溜达到偏厅去,只听里头鸦雀无声的,一直在看着的小满迎出来,悄声道:“自打进来,谁都没说话,衣裳也穿得规矩了。”显然是被昨天世子妃给了下马威,今天老实些了。
绮年微笑对她点了点头,进了偏厅,四人立时都起身行礼:“给世子妃请安。”
“都免礼吧。”绮年看看怡云,“平日里无事倒也很不用日日来请安。我看云姨娘脸色不大好,多在房里养养才是。过几日天气更要冷了,一路从秋蘅斋和夏轩过来,没得也灌一肚子冷风。”顺便瞥一眼香药,“香姑娘今儿穿的就暖和多了,瞧着也放心,昨儿没冻着罢?”
香药昨日回去喝了半日的姜汤,今儿再不敢穿着纱衣来了,虽然心里暗恨,可是自己出身贱籍,名份在那里压着呢,连埋怨的话都不敢说一句,垂头道:“多谢世子妃关切,奴婢无妨的。”
“那就好。”绮年没打算多说话,直接就想端茶,紫菀却抢先一步站起来,满脸笑容道:“世子妃体恤奴婢们,奴婢们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却不敢因此坏了规矩。奴婢们伺候世子和世子妃原是应该的,若是世子妃不嫌弃奴婢笨拙,奴婢们以后来伺候世子妃用饭可好?”
看见你我也不必吃饭了吧?绮年瞥了紫菀一眼:“你有孝心是好的,伺候用饭就不必了,我这里也没这个规矩。”
“可这是府里的规矩,奴婢怕乱了规矩,王妃会责怪奴婢。”
绮年笑了笑:“府里的规矩?郡王府里有通房姨娘伺候用饭的规矩?”拿秦王妃来压人?果然是准备要蹦达了吗?
“是。”紫菀一脸讨好的笑容,“从前奴婢们也伺候过世子爷用饭的——”
“我今儿一早就是伺候过王妃用饭才回来的,怎么没见着两位侧妃或是别的侍妾通房来伺候王妃用饭呢?”绮年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照你这么说,是王妃不守府里的规矩吗?还是两位侧妃不守规矩呢?”
“奴婢——”紫菀又一次张口结舌,愣了几秒钟赶紧跪倒,“是奴婢失言了,是奴婢失言了。因着奴婢以前伺候过世子爷用饭,所以奴婢以为,奴婢以为这就是规矩。”
绮年坐着没动,眼皮都不抬一下。紫菀跪了片刻,咬牙抬起手来往自己脸上扇去:“奴婢失言,奴婢失言。”
绮年点着数,等她抽了自己十耳光便抬了抬眼:“住手吧。按说你在王府里的日子可也不短了,到现在连规矩都搞不明白,也真不知你这差是怎么当的。我看也该请人来教导你一番,免得祸从口出,竟然敢议论起王妃和侧妃们来。”
紫菀何曾议论过秦王妃和两位侧妃,只是有苦说不出,只得低头听着。绮年瞥她一眼,心想秦王妃实在太过托大了,紫菀这样的人也当成|人材放在赵燕恒院子里,真当赵燕恒是任人宰割吗?以秦王妃这滴水不漏的贤惠名声来说,似乎不该如此啊……不过紫菀是赵燕恒自己挑的,也许就是因为她胸大无脑?
“虽说你只是通房,也该好生读读《女诫》《女则》,我看,回去抄上十遍吧,日后若再敢妄议王妃,我便只好把你送到王妃处去发落了。世子院子里可不能有这般没规矩的人。”
紫菀灰头土脸,两颊红肿地退出去了,其余人自然不会自讨没趣,赶紧起身告退。绮年看着怡云单薄的身形,放轻了声音道:“日后云姨娘逢五过来请安便是了,多调养调养身子要紧。”
怡云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终于带了点儿活气,低声道:“多谢世子妃。妾不过是卑贱之人,当不得世子妃关切的。世子妃不必为了妾费心了。”屈膝一福,这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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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在旁边看着,笑道:“世子妃真是宽厚仁和,日后奴婢们也都有福了。”
绮年笑眯眯地看着她:“真会说话。难道之前你们跟着世子不算有福吗?”
小满大着胆子笑道:“跟着世子爷自然是有福的,但爷不问后宅事,如今世子妃宽厚,姨娘和奴婢们才是真有福呢。”
绮年听她话里有话,略一沉吟便似笑非笑地道:“宽不宽厚,也要看人的。我对你们宽厚,对紫菀她们这些通房未必宽厚。”
小满心里一紧,强笑道:“似她们这般时时想着给世子妃添堵,世子妃自是不必对她们仁慈。”
绮年转动着手腕上的镯子,缓缓地道:“你说得没错。只要是不想着给我添堵,我都会好生相待。尤其如你们这般,伺候世子多年,都是有脸面的。日后我和世子自然也要替你们谋前程,你们得闲的时候,不妨也想想,日后想要过怎样的日子。”说完对小满一笑,带着如鸳走了。
96恒山伯风光嫁女
恒山伯府嫁女,是今年风光仅次于郡王府娶亲的大事。虽然所嫁的不过是个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但这位翰林却是恩科的状元郎;比之普通进士自是有天壤之别。
绮年穿了一件桃红色散绣金银花的长袄;戴着太后赏赐的和合二仙赤金镶红宝的步摇,又在鬓边插了一小枝早开的丹桂;面含微笑跟在秦王妃身畔走下了马车。
苏家家境清贫;原是住在京郊的庄子上。只是定亲之后,就在京里买了一处宅子。对外当然说是动用了苏家的全部积蓄,不过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说;这处宅子是恒山伯给女儿买的。毕竟在京城里买宅子;价钱昂贵还是小事;有价无市才是大事。苏家这种宅子虽不是极大;地方却好;若是没有点手段,根本就买不到。不过也就因为这宅子不大,所以今日的酒宴是摆在恒山伯府,来贺喜的人都由恒山伯府招待。
秦王妃穿着紫红色金线团花牡丹的褙子,头上戴着六柄白玉梳和一对珊瑚珠花,既不失喜庆,又显得十分庄重。绮年不得不承认,秦王妃非常适合紫红色,若是别人穿了恐怕会显得老气,但秦王妃穿了就更衬得肌肤如玉,若是脚下再踩个莲台,简直就像一尊白玉观音了。也不怪昀郡王对她一往情深,想来年幼的时候也早早就显出了美人胚子的兆头。
郡王府王妃带着世子妃并一位县主一位庶女齐来赴宴,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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