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把火把扔出去就被砍倒在地。如鸳护着绮年,脸色煞白:“王妃快找地方躲起来,奴婢去引开他们!”
“不!一起跑!”绮年咬牙狂奔,“宫里不可能全是他们的人,说不定等下我们就会遇到救兵!”
可惜这世上的事儿,往往是事与愿违。绮年记得自己从前也看过宫斗剧,里面的宫妃们跑得都很快,后面的侍卫和太监们追都追不上,可是到了她这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侍卫们身高腿长,衣裳又方便行动,一步顶她两步。才不过跑了二三十步,后头的侍卫已经追上来将她们团团包围住了。
绮年一咬牙,转身瞪着他们:“你们想造反吗?想给齐王卖命吗?你们知不知道外头皇上有多少兵马?只要皇上的人进来,你们统统都要灭九族!自己死了不要紧,别把家里人也连累了!”她现在只想拖延时间,只要宫里闹起来,把齐王的所作所为摆上了明面儿,他就成功不了!可是——眼前这队侍卫人数虽然不多,下手却极狠,御膳房里的宫人已经被全部砍倒了,也不知道还有几个活着的,恐怕这些人是齐王的铁杆,那即使今天皇帝能获胜,她大概也难逃一死了。
瞪眼看着刀上沾血的侍卫,绮年在一刹那间心里掠过了无数的念头:郡王府里的一儿一女,还那么小;吴家的舅舅舅母,年纪已大;韩嫣、冷玉如、许茂云这几个好友会哭的吧;最后,是赵燕恒的脸。
绮年一直觉得她和赵燕恒之间感情平稳,却缺乏一点激烈的,能让她感觉到倾心相爱的感情。这桩婚姻对她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经营而不是享受,即使已经生儿育女了也是如此,能与赵燕恒在婚前就相识并且多少有些了解,她已经很满意了——这个时代,还能强求什么呢?
可是就在这一刻,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忽然极其强烈地思念起赵燕恒来。不是指望着他来救自己,而是遗憾在死前不能再见他一面。在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细水长流的婚姻生活一样能培养出深厚的情感,虽然没有天雷勾动地火那样的激烈,却是相互商量共同经营打下的坚实基础——她对赵燕恒,是爱的,就在这些年的生活当中,他们已经渐渐的合为一体,不可分割。
刀扬了起来,如鸳尖叫一声挡在绮年身前,不过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是先死一分钟半分钟的事罢了。绮年闭上了眼睛,实在是不大甘心啊,她今年才二十岁呢!
飕地一道锐物破风之声,绮年听见一声沉闷的惨呼,但并不是如鸳的。她睁开眼睛,恰好看见那名为首的侍卫在她面前栽倒下去,背后露出一截箭杆,刀已经砍到如鸳的肩头,却无力再继续。
绮年愕然举目,围在周围的那些侍卫已经接二连三地惨叫起来,不过绮年都没看见,她只看见在火光映照之中,赵燕恒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把弓。火光映亮了他的脸,那眼神中深刻的惊恐焦急担忧,还有一丝总算及时救到人的庆幸和狂喜,会永远刻在她的心里……
老实说,直到这场宫变平定之后,绮年对□和过程都不是怎么很清楚。赵燕恒不肯再有一句话一件事让她想起那天晚上恐怖的场面,生怕她吓坏了,而她自己也不是很想弄明白——生死关头啊,她做了两天的噩梦,也实在不愿意去回想了。
不过,这件事闹得那么大,她就是不想听也能听到的,尤其是,皇上特地下了一道旨,里头罗列了一堆什么智勇双全,忠心耿耿的词汇,最后赐了她一堆金银田地,还赐了郡王府一个正四品指挥使的头衔,声明是荫封她的儿子。当然了,器哥儿将来是郡王府的世子,这个头衔多半用不着,倘若将来绮年再生下一个儿子,拿着就有用了。
如鸳那天到底是受了伤,最后那一刀虽未砍实,却也伤入皮肉,须得好生将养一段日子。绮年倒是毫发未伤,但赵燕恒好像觉得她得了不治之症似的,不但请来太医替她诊脉开药,还不许她出郡王府一步,恨不得将她按在床上整天地躺着。
韩嫣和冷玉如不约而同地都冲到了郡王府来。
韩嫣是从宫里吴知霞那儿得的消息,当天火烧起来之后,东宫被人围了,金国秀把几个孩子藏了起来,带着宫里的嫔妃们要开宫门拖延时间,有两个小承徽吓得想逃,被当场灌了药。吴知霞在这时候显出了吴家人的教养,尽管也吓得手都凉了,却硬是挺着背跟在金国秀身旁,一步不退。不过事一平定,她就病倒了,吓的。但这回一病倒,别说太子,就连皇后都亲自来探视,夸赞她不愧一个“惠”字云云。
至于冷玉如,却是从丈夫张殊那里得的消息。原来齐王果然打的是声东击西的主意,城门外头那些假流民,不过是为了让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城外而已。结果那天晚上,张殊正带着人严密监视假流民呢,就见宫里头起了火。这一起火,假流民们全部动起来,还有京外郑家老二也带了人来,结果被张殊截个正着,大砍大杀战了一夜。
“听说你是除夕就进了宫的,我已经吓个半死,又听他说是你放的火——”冷玉如拍着胸口,“哎哟我的天,你,你可真是——幸好不曾受伤!”
韩嫣知道得更多一点,低声问:“听说秦家也参与了,你们府上那位老王妃……”眼睛往丹园方向一瞟。
绮年冷笑。何止是秦家。那天晚上赵燕平就跑到王府来了,带了东阳侯府的家丁,想要冲进来。守门的侍卫早得了吩咐,只让他进,却不让那些家丁进,两边就在门口打了起来。秦王妃也趁机要往外跑,只是被昀郡王留下的几个婆子牢牢制住。魏紫却趁乱跑了出来,竟然带了几个人想摸到节气居来把孩子弄走,不过被眼睛都没敢合的如鹂小雪等人发现,全部扣了下来。
“侍卫们死伤不少,碍着他三少爷的名头不好下杀手,如今人逃了,不知逃到了哪里去。秦氏被关在自己房里,父王已经说了,看皇上要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秦家谋反,秦王妃却是出嫁女,要看皇上究竟会不会罪及出嫁女了。一想起秦王妃那个时候还想着害孩子们,绮年就恨得牙根痒。
“王妃,二奶奶来了。”如菱打起帘子,秦采慢慢扶着丫鬟银杏的手走了进来。
韩嫣和冷玉如有眼色,彼此见了礼就告辞了,留下这妯娌两个说话。秦采倒有几分不安:“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原该早些过来看望嫂子,因这几日身子不好……如今看嫂子气色不错,我也放心了。”
“劳烦弟妹了。”绮年注意到秦采神色憔悴,眼睛还是红肿的。说起来,在这次大乱之中,除了自密道潜入宫里护驾的周镇抚和赵燕恒之外,就数赵燕和带着五城兵马司他那一部分的人马头一个攻破宫门进宫救驾的功劳大,搞不好这五城兵马司以后他就要全管了。可是这边儿丈夫立功,那边儿自己娘家却造反。虽然说秦采的父母是秦府二房,也并没直接参与造反,可是大家都姓秦,大哥造反弟弟自然跟着连坐,如今全部下了大牢了。
绮年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秦采人是不错,可是说到秦家,那她真是只有呵呵呵了。不过,绮年很快发现秦采的手有意无意总是护在小腹上:“弟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
秦采强打精神:“是,刚刚诊出来的,有了一个多月身孕,只是胎气不稳。”本来应该是双喜临门的事,却因为娘家弄得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这胎气如何能稳呢?
“那弟妹定要仔细养胎,这总是件喜事。”绮年这说的是真心话,就为了这个不生孩子,魏侧妃那脸拉了几年了,秦采也真是难做。不过恭喜完了绮年才想起来,糟糕,好像秦采也是秦家的出嫁女,倘若皇上怒起来——不过有赵燕和的功劳,秦采应该不会加罪罢?不过她的娘家倒了,魏侧妃会是个什么反应,还不好说。
秦采苦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又叫银杏出去。绮年会意,把丫鬟们也遣了出去,秦采这才把声音压得很低:“嫂子,这几日燕和听说了件事,让我回来问问嫂子——听说有人在传,宫里那个洛承徽是嫂子送进去的人,就是从前嫂子的丫鬟,她——她是父王的私生女!”
“什么!”绮年的脸色唰地变了。洛承徽,就是洛红,她是昀郡王的私生女?
“据说,是——”秦采这话真难出口,“是祖母被收押的时候嚷叫出来的。若是,若是真的——那太子……”
绮年瞬间就想明白了。大长公主这是看着大势已去,存心不让太子好过了。倘若洛红真是昀郡王的私生女,名分上来说她就是太子的堂妹,太子收自己的堂妹为妃嫔,即使他不知情,这也是大大的乱仑之罪,如何还能做这个太子呢?而洛红等于是她送去的,不要说这个乱仑的罪里有她一个始作俑之过,就是太子难道不恨她吗?大长公主是有多恨她和赵燕恒啊,竟然临死也要咬一口。
191假作真时真亦假
丹园像个坟墓似的。本来园子里伺候的丫鬟们就不怎么有精神;如今又出了这么档子事;个个都恨不得立刻就能跳出丹园去,离这个惹祸的王妃远一些;又有哪个肯卖力干活?园子里的花木已然几天没人收拾,石板路上落着些尘土和草叶,只有昀郡王派来看守的几个婆子仍旧尽心尽力地防着。没办法,不防不行,那天她们那么防备着,魏紫还不是趁乱溜了出去;险些混进节气居对小少爷和小小姐下手么?
昀郡王穿过空荡荡的青石小径走进正房的时候;就看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秦王妃坐在窗下,两个婆子站在屋角紧紧地盯着她;除此之外再没第四个人,连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没有。
四目相视,倒是秦王妃先说话了:“魏紫和露粉在何处?”
“魏紫意图谋害主子,赐死;露粉知情不报,发卖边远之地。”魏紫闹的那一出确实太过骇人,若是真被她得了手,杀她一百回都不解恨。赵燕恒一回来听了这事,直接就吩咐把魏紫灌了碗药。至于露粉,因为没有动手所以捡回了一条命,只是被发卖了,当然,卖出去的地方也不会好就是了。
秦王妃冷笑了一声,没再追问,只道:“平儿呢?”
“不知所踪。”昀郡王说的是真话。大长公主参与谋反,秦家难逃其罪,当日赵燕平趁乱带着秦府的家丁来围攻郡王府,这是人人都看见的,没准就要被划入谋反一党。昀郡王心里虽然恼怒,但毕竟那是自己儿子,所以宁愿找不到也罢,“这个孽子竟敢围攻王府,我已向宗人府告他忤逆之罪了。”宁可忤逆,也比造反罪名轻点。
秦王妃冷笑:“忤逆?他不过为了救他母亲罢了。”
昀郡王也冷笑:“弑父弑兄救母么?”若是齐王得了皇位,这郡王府就要改换门庭了,赵燕恒是必死无疑,他这个父亲也没好下场。
秦王妃尖声叫道:“父兄?你有把他当儿子?赵燕恒又何曾把他当兄弟了!”
昀郡王一掌拍在桌上:“本王几时没把他当儿子?自他幼时,是谁替他延师读书?谁教他骑马射猎?他读书不成,又是谁替他谋了差事?恒儿的差事可是他自己考回来的,本王都丝毫不曾插手,你还要怎样!说恒儿不拿他当兄弟,他可当恒儿是他长兄?你可当恒儿是你儿子?”
“他又不是我生的,为什么要我拿他当儿子!”秦王妃像个疯婆子一样猛地站了起来,“你若真疼爱平儿,早就该立他当世子,而不是让个残废占着那世子位,最后还当了郡王!”
虽然早就料到事实如此,听了这话昀郡王仍觉得心里一阵冰凉:“你嫁与本王之时就知晓吕氏留下了嫡长子,若想要你生的儿子承爵,就不该嫁给本王!嫡子无大过,本王断不会废长立幼。”
秦王妃面容扭曲,尖声笑着如同鬼怪:“什么嫡子无大过,你不过是补偿吕氏罢了。你心里惦记着谁当我不知道么?只是你与她无缘无份,最终不得不娶了吕氏。吕氏父兄阵亡那会儿,你不在军中,却悄悄跑回京城祭奠她,以致援军迟到了半日。你害死了吕氏的父兄,让她抑郁身亡,所以你才辞了军职,是也不是?赵燕恒这些年荒唐事做了多少,你若不是为着吕氏,又如何会一直让他呆在那世子位上!”
昀郡王脸色铁青,半晌才冷冷地说:“若是恒儿不曾坠马伤腿,他那般荒唐时本王或许会废了他的世子之位,但他年幼坠马,性情有变也有可原。”
秦王妃说不出话来了。赵燕恒坠马就是她弄的手脚,若是没有坠马之事,昀郡王说不定就会废了他的世子之位,但若没有坠马之事,赵燕恒或者也就不会有荒唐之举。一时之间这因因果果在秦王妃脑海中搅成一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昀郡王对她失望透顶,已经不想再与她纠缠什么,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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