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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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年叹口气:“在家里折腾呢。”
此次宫变,张殊率军围歼城门外头那些假流民,立了大功,可是张淳却跟着郑家被流放了。张二太太心疼女儿,找上门去让张淳和离,却被恒山伯夫人发起狠劲来,死也要拉着张淳一起。两人滚打在一起,张二太太的脸都被抓破了也没能把女儿接回来,只得天天在家里哭死哭活,逼着大房出面。
怎么说一笔都写不出两个张字,冷玉如只得去找了恒山伯夫人,许下了在西北边地照看他们的种种好处,才算换了一张休妻书。结果张淳回了家,不是老老实实缩着,却埋怨冷玉如不该那天带她去恒山伯府,以至于被郑琨轻薄,不得不嫁入郑家,如今要吃这样的苦。气得张殊翻了脸,另置了房子带着大房的人迁了过去,把二房丢在了原来的宅子里,虽然一切份例还是从公中出,但已经跟分家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冷玉如正忙着收拾新房子,实在脱不开身。
许茂云认真地点点头:“这样才好呢,以后冷家姐姐就不用再受气了。”
“没那么容易啊,以后张淳还要再嫁,张授还没成亲呢。你当都像你一样,好福气?”绮年可以想见,张二太太是老实不了几天的,不过只要张殊真的下了决心,那事情都好办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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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茂云吐吐舌头。她虽然做了母亲,有时候还会露出点孩子气的模样:“你们家三爷如今怎么样了?”
“毫无消息。”绮年耸耸肩,“三弟妹是父王做主和离,让她回柳家了。她年纪轻,又没有孩子,这样毫无目标地守着也太不近人情了。”当然这也都是对外的说法,事实上,赵燕平曾经想用柳逢碧来胁迫柳家起兵,只是柳逢碧坚决不肯。赵燕平到底还没有残忍到杀妻的地步,只是将她关了起来。后来他跑了,昀郡王就把柳逢碧送回了柳家。就这样儿还想人家守着?柳家没翻脸成仇已经算是柳家大度明理了。
许茂云点头叹息。虽然柳逢碧是嫁过的人了,但如今她的小姑姑柳雪在宫里颇为得宠,祖父又是两广总兵,她自己又年纪还轻,想要再嫁个人也不难的。
一众女眷正在说笑着,外头忽然微微有些动静,片刻之后小雪快步进来,贴着绮年的耳朵低声道:“皇上忽然晕倒,皇后娘娘请王爷和王妃入宫呢。”
192大结局人圆月圆
皇帝这一病就是三个月;从春天折腾到夏末;终于驾崩了。本来年近五十的人身体也不是太好,加上亲儿子造反生了一顿气;宫变那晚又着实受了惊;虽然太子和皇后尽心服侍;皇帝还是去了。
京城又一次披白挂素。文武大臣、内外命妇,齐聚宫中哭灵。帝后二人也算得患难夫妻,皇后哭昏过去两回,最后太子妃只得强行将她送回宫中休息。
太子做为孝子,自然更是哀毁销骨,二十七天的丧期;太子瘦了一小圈儿。远在山东封地的二皇子——现在该称王爷——携长子回京奔丧;奔过丧他回转封地的时候;把长子留在了宫里跟几位皇子公主们作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留了人质,向新帝表明忠心呢。天下,总算是定了。
七月十六,新帝登基,改年号为永宁。于是京城内的勋贵高官们,刚吊过丧又要朝贺了。
如鸳捧过那织金绣银的郡王妃礼服来,教着身后的小丫鬟:“万不可损了一点儿,要时常记得检视晾晒,但又不可放于日光下暴晒。”她如今已做了妇人打扮,先帝养病期间,绮年果断给她和立秋办了喜事。事实证明她英明之极,不然先帝一死,一年之内又禁婚嫁了。
如鹂则捧过那枝七尾凤钗来,好奇问道:“咱们表姑奶奶能封贵妃吗?”新帝登基,金国秀这太子妃自然升级为皇后,她生的长子直接被封为太子。吴知霞做为仅次于太子妃的良娣,又是有封号的,且还生了儿女,在后宫那也是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了。
“不,只是封德妃。”本来倒是拟封贵妃的,但吴知霞给辞了。这一举动引来一片好评,纷纷赞扬吴家家风良好,女儿谦静贤淑。本来按本朝规矩,贵德淑贤四妃是不另加封号的,现在新帝亲自拍板,保留吴知霞“惠”字封号,称为惠德妃;封她的儿子为平王,并把成都原齐王的那块封地给了他。
绮年颇怀疑这一举动是舅舅的授意,这分明是好一手以退为进。以吴知霞在新帝潜邸的资历,又生了一儿一女,将来只要皇宫循例提升位份,就少不了她的。何况她还是本朝第一个有双字封号的刀子,就算再来个贵妃也压不过她,更不必说后头新进的嫔妃了。她让出一个封号,却给儿子换了一块好封地,又向皇后表明了不争高位的心思,自己还得了贤名。真是一举三得,再划算没有了!嗯,这还可以表明吴家的态度:虽然还在守孝之中,可也不指望着宫里的女儿替自己增加起复的筹码。
“王妃——”谷雨从外头进来,“老王妃又病了……”
“病了?”绮年微微皱眉,“去请林太医就是。”林太医是昀郡王的熟人,有些不好对外宣扬的病都是请他来,譬如说秦王妃,她从正月里开始已经病过三次,都是林太医来诊治的,也无非是些咳嗽失眠的小病,所谓郁结于心罢了。
“老王妃说——”谷雨有些为难地看着绮年,“想见见王妃。”当然原话没这么客气。
绮年看看时间还早:“走,去看看老王妃。”自打正月里闹了那么一回,她是再没踏入过丹园。秦王妃都想对品姐儿和器哥儿下手了,她还要跟她装什么妇孝姑慈。秦王妃自己也明白,大半年了还是头一次提出要见她。
丹园里一副颓败的气象,那些名种的牡丹花少人照顾,都长得不大成个样子了,花下的杂草也生得老高。这也难怪,从前丹园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有四十多人,如今只剩下六个,这园子自然是打理不过来的。
绮年踩着已经生出绿苔的石板路走进正房,秦王妃正倚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怔怔地坐着,听见脚步声才缓缓把目光转过来盯着绮年。她神情已经有些呆滞,但一看见绮年,眼睛里顿时又燃烧起火苗来。
绮年端详着她。秦王妃从前保养得宜,虽然年近四十却还如三十岁一般,且肌肤白润,有玉观音之称。但今年这才大半年,她竟仿佛老了快二十岁,如今看起来竟像是五十岁的妇人了。大约是看守她的婆子长久不与她说话的缘故,神色都有几分木然,只有那眼睛里忽然燃起的恨意,给她增加了几分活气儿。
“你现在,可得意了罢?”秦王妃的声音也不复从前的温润,带着几分嘶哑。
绮年笑了笑,没兴趣跟她做口舌之争:“听说老王妃病了,已经派人去请林太医了。”
秦王妃冷笑了一声。林太医嘴巴紧得很,每次来只是隔着屏风诊诊脉,说几句放宽心胸好生调养的废话,开了方子就走,对她这个曾经的郡王妃却被关在这坟墓一样的园子里竟然毫无兴趣,更不到外头去说半个字,以致如今京城里还以为她真是病了,没准还在心里称赞赵燕恒和周绮年孝顺厚道呢,秦王妃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心里像火烧油煎一样的难受。
“叫他们都出去,我有话与你说。”秦王妃打量着绮年的装束,郡王妃的礼服穿在这个乡下丫头身上竟也好看,尤其她个头高挑,格外有几分庄严之态。可是这件衣裳本来应该穿在她的亲儿媳身上,这郡王府也应该是她的儿子的!可如今——儿子不知去向,就是知道了去向也再不敢回京城,倒不如不知道的好;至于儿媳……
“有什么话您就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绮年才不会傻到叫所有人都出去呢,看秦王妃那样儿就没有什么好事,万一她发起疯来要拿簪子戳人怎么办?
秦王妃冷笑:“没有外人?你倒不怕有些话传出去要掉脑袋!”
“三弟虽然如今不知去向,可县主还在京城,若是掉脑袋的事,想来县主也脱不了干系。”绮年淡淡拂了拂袖子,“若是有用的话您只管讲,若是没用的话——恕我还要入宫,不能多奉陪了。”
秦王妃瞪起眼睛:“你竟敢这样说话!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你的继母,你敢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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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慈而下孝。”绮年觉得可笑,到了这个时候还摆什么婆婆的架子,“您不曾对燕恒有过什么慈爱,这时候也就别提什么孝顺了,您到底有没有话要说?”
秦王妃狠狠地咬着牙:“你别得意太早!说到底你算什么?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只有个舅舅能拿得出手。别说外头的人,就是这家里的丫头都不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清明那个丫头,从来也没服帖过罢?”
“那又怎样?”绮年反问,“您当初进王府的时候,若是人人都服帖,还用得着把前头母亲用过的人都打发走?说起来如今我这还省事得多了呢,该打发的人,父王都已经打发走了,我管起家来倒也方便。”
秦王妃听见“前头母亲”四个字,不由得攥紧了双手,又听见绮年提起昀郡王,心里更恨,发狠地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如今仗着得夫君几分疼爱,自然可以耀武扬威,只是你怕不知,赵燕恒他当初想娶的人可不是你,而是金家姑娘!从前他有个病秧子的恶名在外,没哪家贵女肯嫁他,他无奈才娶了你。如今他已然是郡王了,随便立个侧妃也能找到比你出身更高贵的,你以为你还有几天好日子过?”她看见绮年脸上那安详自在的表情便觉得刺眼入心,一时都忘记了还有下人在旁,只想着如何能将她脸上那表情抹去便好。
绮年安安静静听完,笑了一声:“自来只听说娶妻娶贤,从未听说娶妻是为娶家世的。若论身份贵重,我自然不能与您相比,只是日后的结果,却未必是由身世定的。至于金家姑娘,如今那是母仪天下的人,还是少提为妙。若是只与我说这些,如今说完了,我便告辞。”
秦王妃大声道:“天下男子皆是薄幸之人,你莫看今日风光,迟早有一日也会落得独守空房!何况你出身微贱,一朝失了宠,那时才是什么都没有,只能任人欺凌!”
如鹂气得脸都白了,只碍着身份不能开口,却实在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若是自己不好就见不得别人好,那这不好也真是该当的!”如鸳连忙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开口。
绮年却在门口转身对秦王妃笑了笑:“若这么说,难怪县主如今日子不好过。既然天下男子皆薄幸,您当初又何必等到十八岁才嫁给父王,又何必苦心替县主挑夫婿呢?随便捡一个嫁了也就是了。其实您挑来捡去,也不过是为了郡王妃的位置吧?既然您是为了王妃之位才嫁进来的,那父王给您一个正妃的位置也就够了,又何必给什么敬爱呢?今日您虽被禁足,对外仍是老王妃,也算求仁得仁,应当无憾了。”
秦王妃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眼里都能飞出刀子来,却是一句话也反驳不来。绮年最后那句“求仁得仁”尤其讽刺得厉害,应当无憾?她哪里是无憾,根本是大憾!她恨不得破罐子破摔,把她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都嚷出来,可是赵燕平虽走了,还有个赵燕妤要在英国公府过日子,若是她撕破了脸固然是痛快了,但昀郡王百年之后,赵燕妤还要指望着娘家,指望着赵燕恒。所以她只能把好些话死死咽在肚子里,眼看着绮年走出门外,那身金银线刺绣的郡王妃礼服在阳光下光华闪烁,点点闪光像针似的扎在她眼里心里,扎得她在罗汉床上竟坐不住。想站起来,却是一下起得急了,顿时一阵头晕胸闷,人往前一栽,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秦王妃这一吐血躺下去,就真的再没起来,不多不少病了整一年,第二年七月十五半夜里去了。因为名义上她仍是郡王府的老王妃,因此丧事办得极是隆重,仔细算起来也称得上生荣死哀,若是她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满意。
郡王府停灵七日,整个京城的勋贵官宦人家都登门吊唁。谁不知道现在的郡王爷是新帝登基的功臣,虽然如今已经辞了官变了闲身,但有郡王的爵位在,又没有任何可让新帝忌讳之处,在这京城里还不是横着走?何况郡王妃又是救驾有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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