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裙上绣着粉红色芍药花,外头也罩了一层粉色薄纱,与赵燕妤颇为相似。只不过绮年一看就知道,这女孩子的衣裙料子却不是天水碧那样的贵重衣料,外头罩的更不是霞影纱,而是蝉翼纱,虽则也是贵重之物,却不能与赵燕妤相比。
“那个是谁?”
许茂云也看出了两人衣裙的相似之处:“想必是郡王的庶次女,名叫赵燕好的。郡王一共三个女儿,出嫁了一个,剩下的两个年龄相仿——必定是了。”
果然大长公主下了肩舆便笑道:“外孙来给老婆子磕头耽搁了,倒叫诸位久等。这是我两个外孙女儿,燕妤和燕好。”
众人自然都知道这便是郡王家的两个女儿,尤其赵燕妤有县主的位份,自然是夸赞之声四起。赵燕妤站在那里倒也落落大方,只一双眼睛四处环视,吴家带来的五个姑娘裙子一模一样,站在那里实在太过显眼,很快就被赵燕妤寻到了,当即冷冷对绮年笑了笑。绮年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有看见。
颜氏却觉得不太对劲,回头问道:“你们谁与县主相识?”似乎应该没有。五人中只有知雯在京中交际过一年多,但赵燕妤年纪尚小,并不经常出来,且她是嫡出,对知雯这样的庶出女儿是不会结交的。
绮年心里苦笑,只好回答:“方才与许姑娘一起,在路上撞到了县主的丫鬟,因那丫鬟出口伤人,许姑娘与她争辩起来,我也——说了几句。许姑娘不肯赔罪,是以……只怕惹得县主不欢喜了。”
颜氏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一个丫鬟竟然让人给她赔罪?也未免太过嚣张。只是你也忒会惹事,只这么片刻又惹上了县主,今后还是少出门的好。”
李氏清了清嗓子:“母亲,这也是料想不到之事。绮儿并且惹是生非之人,且撞人的又是许家姑娘……”
颜氏不悦道:“难道县主会与你讲这道理不成?”想想便觉不悦,“这是在县主外家,得罪了县主,只怕一会儿在宴会上县主会发难,你的姐妹们也要被你连累了。”
吴知雯忽道:“县主纵然要发难,也须顾忌着大长公主的颜面,不会公然扰乱寿宴,一会儿我们只消小心行事便是。便是县主有言语上的挑衅,我们不言不语,也生不出事来。”
绮年颇为惊讶,这怕是吴知雯第一次替自己说好话吧。李氏也点头道:“雯儿说的是。少不得你们小心些,无论县主说什么,只别与她争执便是。若闹得太厉害——”
“若闹得厉害,我老太婆身子不好,也只得早些退席了。”颜氏淡淡道,“郡王府虽然煊赫,我吴家也不能让人公然踩踏,否则两个老爷日后在朝中也不用露面了。”虽如此说,想起惹到郡王府的麻烦,又忍不住狠狠瞪了绮年一眼,“你与你的姐妹们坐得远些。”别连累了人。
郑氏嗤笑道:“她们姐妹穿着一模一样的裙子,便坐得再远又能如何?”她自觉并不怕郡王府,但得罪了终究是不好。郡王也是皇室血脉,此次为皇子们选妃,皇帝与太后说不得便要询问郡王的意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
吴知雯淡淡道:“我与表妹坐一起便是。”
连吴知霏都很惊讶地去看姐姐。李氏心知肚明,叹口气道:“你们与县主坐得远些便是了。”
果然大长公主坐定,就叫人:“带姑娘们去群芳洲吃酒说笑,没得在这里反被拘束了。”
女孩子们纷纷起身出去,吴知雯走在绮年身边,看左右无人注意,淡淡道:“我知道你今儿说起那诗是因我,这人情我必还你。”
37刁县主计出连环
群芳洲离滴翠轩极近;乃是一条极宽敞的长廊,回环曲折,长廊外遍植各色花卉,此时牡丹尚未凋谢;其中不乏姚黄魏紫等名品,花大如盘,香气四溢。几座小小假山脚下种着凌霄、长春、茑萝,鸀叶爬满假山,叶腋下又开出花来。长廊左端有虬曲的老梅两棵,此时虽无花,却半卧着将枝叶伸展开来;投下一地碎荫。右端则是几棵极大的绣球花,这时倒是花开如雪。其余山茶、芍药、瑞香、紫薇等花树举不胜举;空隙处还有剪春罗、铺地锦等小草花,各按时序,或开或不开,无处不见花草,果然不愧“群芳”之名。荷花湖里引出的那一泓碧水,绕了滴翠轩后又绕过群芳洲,倒真似是四面环水的小小沙洲了。水上又架三座形式各异的白石小桥,桥头还有休憩的小亭,倒是极具匠心。
长廊里已经设下席面,每人席上两个乌银梅花攒盒装了十样热菜,再加四碟冷盘,一壶果酿。姑娘们各用各的,倒省了丫头仆妇们来回上菜的麻烦。
绮年与吴知雯坐了一席,旁边便是许茂云。阮语这时才离了阮夫人,与许茂云坐在了一起。绮年惦记着冷玉如,四处张望了一番才发现她跟着郑瑾坐得远,且郑瑾一脸寒霜,湣鸩皇抢醋8埗抢吹跎サ模缓么蛳巳ニ祷暗哪钔贰?br /> 今日东阳侯府是主,自然由秦家姑娘出面招待众人。绮年瞄过去,见主席上坐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穿着一模一样的紫罗衫,长相虽然不像,但眉眼间的神气倒有几分相似。方才听了她们开席的话,左边那个略大点的叫秦枫,是长房东阳侯秦锷的女儿,不过是庶出的;右边那个叫秦采,倒是二房嫡出的女儿。
她们两个下面第一席坐的就是赵燕妤姊妹,赵燕好虽然年纪大点,却坐在赵燕妤下首,且低眉垂眼,并不多话。金国秀坐了第二席,再下面就是郑瑾郑珊姐妹。因为郑瑾拉着个脸,郑珊也不敢多说话,这几席虽然贵重,却是沉默无语,远不如下头热闹。
阮语离了阮夫人,活泼了些,笑向绮年等人叫了声表姐。吴知雯心事重重不愿说话,绮年便笑着跟她寒喧:“这些日子又画了什么画儿?”
阮语脸上一红:“跟着嬷嬷学规矩,也不曾画什么。长姐不来,我今日本也不想来的,是母亲说我学了也无甚大用,所以……”她虽然记在了阮夫人名下,从而可以报名待选,但不过是假嫡女,选中的可能微乎其微。
许茂云却大起知己之感:“就是就是。娘叫我学规矩,我也是这般说的,横竖我又不想选上,学了有什么用?连膝盖弯到几寸都要计较,何苦来哉!”
吴知雯听见选秀就觉得直戳自己心窝子,扭开头去装做赏花。阮语却眼前一亮,抱住许茂云的手臂一脸知己难得的模样:“只是我怕进宫去会失仪……”
许茂云满不在乎:“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并没有什么。多半是要在宫里住几日,你就如平常一般就好。只皇后娘娘若赐宴,就要谨慎些。别的也没有什么了。”
绮年听得直想笑:“许妹妹好像极有经验……”
许茂云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我娘说的,当年她也去过。”摸摸头上的玉钗叹口气,“这个就是当年太后赏的,要不然今儿真被人当成丫鬟了。”虽然叹着气,脸上的表情却并无不悦。
绮年实在喜欢许茂云这大方性格,暗想若今日之事换了乔连波,此刻只怕泪流成河了。固然乔连波有自己的好处,然而真要相处起来,还是许茂云这种朋友交往着舒服。
阮语听得一脸惊讶:“出了什么事?”
许茂云三言两语说了,阮语不由得有些紧张:“若是县主记恨姐姐们,可怎么办?”
许茂云耸耸肩:“又能怎样?无非小心些罢了。”
阮语抱着她手臂:“县主身份尊贵——若是进宫去,更是遍地贵人,我真怕……到时候姐姐与我一起可好?”
许茂云诧异道:“你不是有阮家姐姐一起么?”
阮语面露难色:“姐姐她……我怕……”
许茂云也知道她是庶出,心一软道:“好,就跟我一起罢。”
几人说着话,那边秦枫笑着说:“前些日子采了冷香林的梅子新做了梅子饼,奉各位姐妹尝一尝。”便有穿着一样衣裳的小丫鬟们捧了食盒子上来,每人席上加了一小碟金黄|色的小饼。
一个小丫鬟走到绮年桌前,伸手将碟子放下,收回手时袖子却拖了下来,带翻了桌上的酒壶,登时芳香的果酿流了一桌子,幸好没淌到绮年身上去。小丫鬟一脸惊慌,连忙舀出帕子来擦桌子,慌张道:“姑娘莫怪,我立刻去给姑娘换一壶酒。”
嘴上说着,擦桌子的手臂一摆,又把旁边许茂云的酒壶也打翻了。这下小丫鬟更是惊慌失措,连连赔着罪,将两人的酒壶全部收起,一溜烟跑了。秦枫远远看见,带着歉意对绮年点点头:“小丫头手脚不利索,妹妹莫怪。”
绮年也微笑点头,低声对许茂云说:“一会儿换上来的酒不要喝。”
许茂云一怔,随即明白:“姐姐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绮年轻轻哼了一声:“你有没有发现,虽然外头穿的都是石青比甲,但别的丫鬟都是窄袖,唯有这一个,穿的是宽袖衫子。”所以才会发生袖子拖下来带翻酒壶的事件。
许茂云下意识地往赵燕妤席上看了一眼,只见赵燕妤笑得一朵花儿一般,在跟秦采说话:“是她?”
“十之八…九。”绮年淡淡,“秦家不是她外祖家么,想支使个秦家的丫鬟,很容易。方才她不知道我们要坐在哪里,没法预先做手脚,只好叫丫鬟来打翻酒壶了。”
因为是来做客,大家带的丫鬟都不多,许茂云带的丫鬟叫丹墨,听了绮年的话就低声道:“若这般说,这梅子饼也是后上的,姑娘也莫要吃了吧?”
绮年笑笑:“若是梅子饼里有东西,就无需打翻酒壶了,无妨。”
丹墨心服口服:“周姑娘真是心思缜密。既这酒不能喝,我们车上带了茶叶,我去取来沏了给姑娘送来。”总不能人家喝酒你干坐着。
果然不一会儿刚才打翻酒壶的小丫鬟又上来了,战战兢兢换上两壶酒。绮年故意舀掉壶盖往里看了看,果然见赵燕妤注意着她,脸上微微带点冷笑,像是笃定她发现不了什么。
绮年没说话,舀起酒壶给自己斟酒,袖子落下来笼着小酒壶,手指伸进壶嘴里去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硬东西,大概是用丝线绑着塞在壶嘴处。根据绮年上辈子写宅斗文的经历,大概可能也许——是颗巴豆。赵燕妤应该还没有杀人的胆子,只是想让她们出丑受罪罢了。
“壶嘴里有东西。”绮年倾身过去给许茂云斟酒,凑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那边秦枫已经举杯,于是绮年二人也装模作样地举起酒杯,嘴唇在杯口掠了一下,酒就倒进了手帕里。
赵燕妤眼看着两人都把酒喝了,不疑有它,转头又与秦家姊妹说笑去了。许茂云悄声道:“一会儿她要是看我们没事,一定会气死。”
绮年也悄声说:“我们不能让她气死。这次没整到我们,说不定她会再接再厉,我们可没那个精力跟她耗。最好让她以为得逞了,这事大概也就过去了。”
许茂云歪头端详绮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姐姐你这心是怎么长的?七窍玲珑!那我们怎么办才好?”
绮年也笑:“一会儿吃饱了就说去净房,趁这机会我们也能看看园子。”
许茂云欣然:“这主意好。”
阮语在旁边听着,细声道:“我跟表姐和许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许茂云为难道:“你的酒里又没有下药……”
阮语低头不说话了。便听那边秦枫笑道:“这般干吃酒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行个令如何?”
接着就有个女孩子笑起来:“秦姐姐又要行什么四书呀诗词的酒令了,总害我被罚酒。我还是逃席的好。”
这女孩子坐在金国秀下首的席面上,十一二岁的模样,还带几分稚气。同席的少女大约十四五岁,长相略有几分相似,一看便知是姊妹。绮年问许茂云:“那是谁?”
“说话的那个是永安侯的女儿孟涓。”许茂云如数家珍,“虽然是庶出的,但是跟她的哥哥孟煊是龙凤胎,很得永安侯夫人宠爱。孟夫人自己的女儿出嫁了,所以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旁边是她的堂姐孟湘,是永安侯府二房的女儿,听说是琴棋书画皆精的,只是庶出的,孟二太太又多病,所以不常出来。”许茂云说得兴起,“永安侯府一共三房,听说三房的姑娘孟滢是最貌美的,但是也不常出来,见不到啊。”
绮年好笑:“你倒如登徒子一般……为什么不常出来呢?”
“永安侯府三房是最不成器的,连个闲职也没有,等闲这种宴请也不好登门的。”其实就是没资格让人请。
孟涓虽是庶出,但得永安侯夫人宠爱,秦枫也不敢怠慢,笑道:“既如此,我们不妨击鼓传花,得花者随其所长,或诗或画,讲个笑话也成,只是若不好笑,可得罚酒。”
绮年见赵燕妤频频往自己这里看,估摸着巴豆的药效该发作了,便轻?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