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许茂云在她身上滚成一团,嘻哈了半日方安静下来,叹道:“我也觉得金家姐姐十分可亲,只是她却入宫做皇子妃了,日后再想相见也不易。且即使见了,尊卑有别,也不是旧时光景了。”
绮年摸摸她的头发:“金家姐姐都十八岁了,若再不出嫁就要耽搁了。如今做了皇子妃,你该蘀她高兴才是。”只是金国秀自己愿不愿意做这个皇子妃,那就不好说了。绮年回忆起在大明寺初见,金国秀的菊花论,总觉得金国秀自己可能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虽然并不称心,却也不能不接受。
许茂云摇摇头,有些怅然:“皇子妃也没什么好的。王府之内深如海,皇长子指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将来还会有许多侍妾庶妃,每日里见着这些人倒比见皇长子的时间还多呢。”
绮年忍不住笑了:“你倒像是极有经验似的。”
许茂云面红过耳:“我,我只是心疼金家姐姐……好姐姐,你莫要对我娘说起,不然我又要挨骂了。”这些话哪里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好说的呢。
“放心,我绝不说出去半个字。”绮年又不禁摸摸她的脸,“其实你说得对,金姐姐自己也未必就愿意做皇子妃,可是这是皇上的旨意,她若只是一味觉得烦恼,只会苦了自己。不管怎样,她总是正妃,比王府中其他人还要好些的。”
许茂云猛然想起绮年的表姐吴知霞就做了皇长子的侧妃,赶紧闭了口不再提此事,又想了别的话来说,拉着绮年去看她的画。绮年虽然自己画得差,但鉴赏的眼力还是有的。两人正一幅幅看得高兴,猛听外面有个少年声音笑道:“云儿午睡了么?看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丹墨吓了一跳,赶紧往外迎道:“表少爷,姑娘有客——”话音未落,那少年已然掀起帘子一只脚跨进门了,一眼扫见房中还有个陌生少女,顿时有些尴尬,连忙退了出去,在门外道:“在下唐突,不知有外客,姑娘莫怪。”
许茂云这屋子没个退步,绮年想躲也没处躲,只能站在原地不动。许茂云闹了个满脸通红,赶紧给绮年赔礼:“这是我表哥苏锐,我们从小是玩惯了的,他不知道姐姐在这里,姐姐可千万别生气。”
绮年其实从心理上总觉得自己比这些十□岁的少年们要年长许多,避开不过是为了守礼,当真撞上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大方方笑道:“不知者不为罪,既是无意,不须再提了。”
屋子外头悄声说了几句话,少顷丹墨红着脸进来,将一盒墨交给许茂云:“表少爷说得了一盒上党松烟,急着给姑娘送来,所以才直闯进来了。嘱奴婢给周姑娘赔礼。”说着便福身下去。
如燕赶紧上前把她拉起来,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可不是让我们姑娘过不去么。”
绮年笑道:“都说了无须再提,这是做什么,臊我么?”
许茂云也不是个矫情的,既绮年这么说了,便把这事揭过不提,舀着那盒上党松烟墨两人细细鉴赏了一番,道:“李白有诗,‘上党松烟墨,夷陵丹砂末,兰射凝珍墨,精光仍可掇’,当真名不虚传的。”
绮年听见松烟两个字,想起来笑道:“你这爱墨,倒跟我二表哥一样。他身边的小厮一个叫松烟一个叫项烟,都是墨的名字呢。可巧你这丫鬟也叫丹墨,可见是不约而同的。”
许茂云听了也欢喜起来:“可见我跟姐姐有缘。”
两人嬉笑了半日,绮年眼看时辰不早,只得起身告辞。许茂云恋恋不舍的,叮嘱下次再来玩耍。绮年先去了正房向许夫人行礼告辞,许茂云又送她出来。刚走到园子门口,有个小厮气喘吁吁跑来,跟丹墨说了几句话。丹墨便又捧了一盒东西过来:“表少爷说,今日冲撞了姑娘。听说吴府的姑娘们都好写字,这一盒西域墨送给周姑娘算是赔礼。”
这下倒搞得绮年为难了:“表少爷实在太客气,只是这东西我却不能收。”这是不折不扣的外男了,哪里有随便收东西的呢?
许茂云倒不觉得有什么:“西域墨虽不产自中原,倒不见得就如何好了。姐姐不能收我表哥的东西也是礼之当然,不如这样,这盒墨给我,我将那盒上党松烟转赠姐姐,只算是我送的,叫表哥日后再寻好的给我。”说罢就叫丹墨回去换。
绮年拦不住,只好由着她:“那等好墨给我用,实在浪费了。”
许茂云不依:“姐姐舀回去送人也行,只不许不收。”又道,“不是我表哥孟浪,他是我姑姑家的哥哥,打小没了父亲,从前都是我爹爹教他读书,所以住在我家里的。只这些年父亲得了官,我家才迁进京来,他也时常来。横竖只在京城近郊,离得不远。这些日子他为备秋闱来京城的书院读书,都是住在书馆里的。我家窄小,平常也不请人来玩耍,所以他再想不到今日姐姐在的。”
绮年笑道:“知道了,我绝无嗔怪表少爷的意思,可要我发誓么?”
许茂云红了脸:“哪里要姐姐发誓,我只怕表哥冲撞了姐姐。”
绮年无所谓道:“偶然而已,又非有意,算不得冲撞。”
许茂云欢喜道:“姐姐果然爽朗,不像那些小肚鸡肠的,一见了人倒像见了恶狗一般,恨不得地上有洞藏进去,还要抛几滴眼泪以示委屈。守礼自然是要紧的,但拘泥至此,未免就有些作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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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年笑弯了腰:“你难道将你表哥比作——”
“哎呀!”许茂云猛醒过来自己是将表哥比作了恶狗,“姐姐真坏!”眼珠一转,搂着绮年的肩膀道,“可惜我弟弟年纪还小——不然,姐姐就做了我表嫂可好?”
“你这丫头!”绮年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再胡说我可就不来了。”
许茂云嘻嘻笑着不说话了。片刻后丹墨捧着那盒上党松烟过来,二人在门前分手。
41两兄弟秋闱同中
皇子选妃之事在圣旨下达各家后仍旧沸沸扬扬了十数日。谁也没想到皇上会把显国公家的金国秀指给皇长子做正妃。一时间谈论什么的都有;有说皇上准备让皇长子做个闲散王爷;所以才给他指了个人丁不蕃的国公府女儿;有的却说显国公之贵仅次于郡王;金国秀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且抚育幼弟素有贤能之名,皇上这是爱重皇长子呢。
二皇子的正妃却是丁尚书的侄女丁意如,这也是惹人议论的一项。二皇子出身低微;母亲到现在都未封高品;丁尚书却是两朝老臣了,朝中门生不少,算得上盘根错节地位稳固。然而丁意如却是父亲早亡的,除了亲戚之外自家并没有父兄得官;唯一的弟弟年纪还小;正考着秀才呢。皇上挑了这么个正妃,对二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又没人看得明白。
三皇子年纪才十五岁,其实这皇子妃可选可不选。果然皇上没给他指正妃,他却自己要了个侧妃去。这侧妃出身英国公府,偏偏又只是个记名嫡女。有人说这是三皇子不懂事,只管顺着自己的心意挑人,倘挑中的是英国公府真正的嫡女,大约就是正妃了。可立刻有人又说三皇子再不懂事,难道郑贵妃也不懂事吗?岂能让儿子胡乱去要人呢?这其中必有深意。
如此众说纷纭,街头巷尾已足足流行了十七八种版本不同的说法,直到一件更大的事传来才算把选妃的余波压了下去——广东总兵要献俘的那批海盗,在途中被劫了,多亏得押送的人十分勇猛,最后劫是没劫成,只那些海盗却都被杀了。辕门献俘的大事只得半途而废,这颇打皇家的脸,加上其中的□不能不令人深思,皇帝震怒,勒令当地官府赶紧查明此事,又说要好好嘉奖押送人员。
自然,这些事绮年不是特别关心。虽说押送的人员里有吴若蓉的丈夫,但她连这位二姨母的面都没见过,二姨父自然就离得更远了。
天气已然到了最热的时候,这年头没电风扇也没空调,只有冰。吴家自己有个小冰窖,虽然不能随心所欲地用,但每天早晚也是各有一块冰的。蜀素阁屋子不大但前后通风,放上冰倒也不难过。
太阳炽烈,绮年也就不出门踢毽子了,每天得了空就是写字和绣花。又从吴家书房里弄来些游记野史之类,读一读解闷儿。到了夏末,天气渐凉,小杨那边的生意已经渐渐做起来,他进了一种连钱纹的半锦,绮年取名叫做“连中三元”,因为有这个好彩头,果然有考秋闱的人家就有买的。
“姑娘不用算盘也能算出这许多账来?”如鹂看着绮年在纸上写了些自己看不懂的小虫子一样的数字,就将小杨送来的账结了,不由得惊讶。她早在成都就知道绮年不用算盘可以算一些小账,但小杨这账本很是繁琐,三尺一丈的小进项甚多,不用算盘竟然也可以全部对出来么?
“嗯,没有算盘到底还是麻烦一点。”绮年不想被人听见自己在房里噼哩啪啦地算账,所以只好用阿拉伯数字来加了。
“姑娘,生意怎样?”如鹂很是担心绮年的本钱赔掉,提心吊胆两个月了。
“还不错。”绮年合起账本,“如今已经在赚钱了。”照这个势头下去,家家户户做冬衣的时候生意应该还会更好一些。毕竟穿新衣过新年,稍微殷实点的人家都会挑好的比较贵重的料子做,图个出门拜年面上也有光彩。小杨人踏实,并不只想着赚高门大户的钱,更多地把眼光放在中等人家身上,成交量倒更可靠些。
如鹂松口气,拍拍心口:“可担心死我了。”
如燕在旁边听了,便打她一下:“什么死啊活的,嘴上没个遮拦。”
“是得注意点。”绮年也斜了如鹂一眼,“祸从口出,你总是这么没个成算,将来是要吃亏的。去,把那绒布拿过来。以后不管想说什么,先停一停,在心里转一转再开口。”
如鹂低了头去拿过两块厚绒布,见绮年抖开来看了又揉,有些讪讪地道:“姑娘要拿这个做什么呢?”
“给两位表哥做两副护膝。考场那房子可没火炕,虽然也有炭盆,一年烧那么几天,地下都是凉的。护膝做厚些,也挡一挡地上的寒气。”古代这考试太变态了,连考三天还不许回家,比高考更熬人。
如鹂见绮年接了她的话,就高兴起来:“我前儿去乔表姑娘那儿,看见表姑娘在给霄少爷做书袋,上头绣了文昌星君,可精致呢。姑娘这个护膝也该绣点花儿才是。听说有什么蟾宫折桂图,姑娘绣上,也讨个好口彩。”
绮年失笑:“护膝只为实用,绣什么花呢。快来帮我揉绒布是正理。”
两房的少爷都要去考秋闱,妹妹们少不得都得送些东西。到了下考场前头几日,吴知雯送了两套玉管笔;知霏送了两块绣得有点歪歪扭扭的帕子;知雪做了些点心好带进考场充饥。加上长辈的东西,琳琳琅琅摆了一桌子。
李氏从小杨那里拿了两块淡青色三元及第花纹的半锦,给兄弟两个各做了一件厚袍子,颜氏看了那花纹也欢喜:“这口彩好,兄弟两个若能双双及第,也给你们老子争气。”
乔连波低头捧出两只笔袋,皆是墨绿色底子,上绣金黄|色的文昌星君图,栩栩如生,旁边还绣了蟾宫折桂四个字。颜氏拿在手里看了,叹道:“我说你这孩子这些日子也不见出门,敢情是赶着绣这个呢。这星君绣得这般精致,可见心诚。”
这话说出来,吴知雯和吴知雪不约而同露出点不屑的神色。李氏忙道:“都是心意,也不分什么高低。”
郑氏笑了一声:“可是呢。这袋子绣得实在精致,只是听说那考场里凡是带字儿的东西都不许入场的,怕被当作夹带呢。只怕这袋子是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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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连波顿时白了脸:“我,我不知道,我这便拆了它。”
颜氏面色难看,但郑氏说的却是事实,蟾宫折桂固然是好彩头,但到时候确实不能带进考场的。只是别人虽然知道却不肯当面说出来,只有郑氏半点不留情面。
乔连波已经要哭出来,拿着袋子回自己房中去拆绣上的字。李氏看看众人面色,暗暗叹了口气,托辞要给吴知霄再收拾一遍东西,便叫众人散了。
绮年的护膝连出来亮相的机会都没有,只好私下里交给了李氏,让李氏转给两位表兄也就罢了。
到了下场那日,吴家女眷们在二门送了两个考生走,吴知雱和乔连章亲自带了小厮将人直送到考院才回来。
考试连考三场,每场三天,每场都是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从八月初一开始,整整的折腾了将近十天。李氏每日在佛前一炷香,念几遍经文,说话都忌讳起来,绝不说“落”字。连几个姑娘都紧张起来,话都少了。
最后一场考完,马车将知霄知霆二人接了回来,都熬得眼睛四面发青,一头扎进自己房里大睡起来。
李氏心里七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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