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话忌离之章
头滑嫩的布丁,一口吃下去可以享受到甜而不腻的口感,就像夏季的恋情般,甜蜜而不留负担,留给人无穷的馀韵。」
忌离用充满感情的语调念完蛋糕介绍,把热红茶也搁在桌上,又端了一盘蛋糕放在应玄的眼前。
「这是先生您的安格斯巧克力蛋糕,表皮以浓郁的义大利起司添入酸奶与原味优格制成,基底则是有百分之七十苦味的法式巧克力,两者相成带给人大人成熟的口感,入口时虽有些许苦涩,但越吃会上瘾,可说是本店蛋糕中最具深度的一品。建议食用时可以搭配旁边的酸橙酱,更能吃出巧克力的原味来。」
忌离熟练地说著,同样也放下应玄的热红茶,转身就走回了厨房。
被忌离这样一打断,竟陵和应玄多少都有点窘迫,竟陵动了一下蛋糕叉,切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果然就像忌离所介绍的,甜滋滋的,让人打从心底幸福起来。
「……另外,我今天来,其实也是要向你道别的。」
应玄没有动眼前的蛋糕,只是忽然说。
「道……别?」
「嗯,其实我本来就不常留在台湾,我们家从父亲那代就移居美国了,这些年我因为工作一直在故乡和美国之间往返,很少长期待在同一个地方。」
应玄淡淡地笑了笑,「这次也是,本来『猫头鹰奇缘』结束後,我就该回去美国接另一出音乐剧了。但因为……实在很想再和你多见你次面,所以就厚著脸皮拜托美国那边,让我晚一点再回去工作。一直拖到现在,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
秉烛夜话 149
应玄淡淡地笑了笑,「这次也是,本来『猫头鹰奇缘』结束後,我就该回去美国接另一出音乐剧了。但因为……实在很想再和你多见你次面,所以就厚著脸皮拜托美国那边,让我晚一点再回去工作。一直拖到现在,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应玄说著,又摸了摸後脑杓。
「其实那天在水生馆里,我本来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的。你的声音很好听,训练过的话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歌手,别看我这样,我还是有点看人的眼光的,哈哈。不过听Echika说了你的事情後,我就死心了,你有你的难处吧,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竟陵放下了蛋糕叉。「你……要去多久?还会回来这里吗?」他急切地问。
「一定会回来的啊,我说过了,这里是我的故乡。只是……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在国外那边的家,有个未婚妻,我们认识很久了,我这次回去,应该会顺便结个婚吧,毕竟就人类来讲,我也到了那个年龄了。」应玄不好意思地说。
竟陵的蛋糕还鲠在喉咙里,他望著总是微微笑著的应玄,只觉那些甜甜的奶油,竟不知何时变了味了,变得有些酸酸涩涩的。
「……而且,我也听Echika小姐也说了一些事情,就是关於你的管理人……那个高中老师的事。所以我才觉得抱歉,我那些自以为浪漫的举动,不只带给你……想必也带给那个人相当大的困扰吧!真的很对不起。」
应玄说著,竟陵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应玄便忽然弯下身来,从身下拿出一个长形的、用缎布包著的事物来。
「对了,其实今天找你出来,最主要是要把这样东西交给你。除了聊表歉意,就当作是临别的礼物吧。」
见竟陵一脸迟疑的样子,应玄笑了笑,主动伸手打开了布包。只见入眼是个相当古老的盒子,木头的材质,上头雕著凤凰一般的镂空纹理。
「这其实算是我的家传宝物,当年曾曾祖父下山回家後,除了潜心修书外,他请了专门的工匠,运用当时最好的雕刻技术,做了这个盒子,以及里面的东西。」
应玄脸上挂著微笑,打开了盒盖。竟陵不由得微微一讶,因为盒子里躺著的,竟是一把木剑。大约是檀木一类带香气的木头所制,即使经过这许多年,在掀开盒盖的顷刻,还是飘散出阵阵迷人的清香。
「我听Echika小姐说,你的剑术非常好……也听她说,之前你惯用的那把剑,因故被人折断了。我在曾曾祖父的遗物中发现了这个,我想,当年曾曾祖父之所以请人雕了这把剑,他自己是不懂武术的,他想致赠的对象,应该和我是同一个人。」
竟陵伸出了手,又迟疑地看了应玄一眼,应玄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竟陵便用些微颤抖的指尖,从盒中取出了那把木剑。
入掌甚轻,竟陵却惊於这把木剑的手感,彷佛有人在雕琢前,亲自量过他的掌心一样。这木剑称手得不可思议,竟陵在空中虚挥了两下,张口却什麽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应玄看著竟陵的表情,又看著他抚摸剑身的五指,唇角微微勾起。
「看来你是愿意收下这个礼物了。Echika小姐说,你的生活经常遇到各种危险,有时甚至危及性命,有个护身的东西……我也好放心地离开了。」
竟陵仍是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捧著那把木剑,微垂著头。应玄拿起了旁边的蛋糕叉,切了一小块巧克力蛋糕放进口里,半晌笑了起来。
「啊啊,好苦,没想到会这麽苦。」竟陵看见应玄的唇抿成了一线,「早知道就点甜一点的蛋糕了……真是的。」
竟陵一路送应玄回车站,和他道别前,应玄却忽然回过身来,温柔地望著他。
「我有个请求,一次就好……可以让我看看真正的你吗,竟陵?」
在竟陵印象中,那是他最冲动的一次化形。也不顾人就在熙来攘往的车站里,也不管身上的衬衫还没脱。
披著半撕裂的衬衫走回商店街时,竟陵一点後悔的感觉也没有。
比起後悔,心里更多的是感激。从出生到现在,竟陵说实在还没有真正感谢过什麽人。小时候族人呵护他、喂养他,为的是有朝一日把他杀掉当祭品。
而顒衍各方面待他好,某些方面也是因为他的性格,还有竟陵知道,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是美少年,顒衍的DNA里无法抗拒他。
像这样不带立场、不求回报地为他著想的人……竟陵抚著手里的剑身,继那个记忆深处的人之後,似乎还是第一个。
『你很美……真的。』这是应玄看见他原形後的第一句话。
说毫不惋惜其实是骗人的,竟陵刚刚几乎就有股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归如,追随一个人类而去。
他不由得在街心站定,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回想那张满是胡渣的脸。那个总是在他最失意时,给予他温暖与信心的脸。
()好看的txt电子书
说到底应玄虽然处处合他的意,但竟陵在觉得开心的同时,也油然感到恐惧。或许是他们之间相差太大,竟陵总害怕有一天,应玄会忽然厌烦了,忽然回过头来,就像当年他的族人们一样,对他露出狰狞的目光。
衍……所以那个男人的身边,才是他该待的地方,才是他的归处。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竟陵才走到公园附近,就听到里头一声巨响。他吃了一惊,感觉里头有修行者的气息,喷水池那一头又是闪雷又是水注的,一看就知道有人在干架的样子。而更吃惊地是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顒衍老师!」
竟陵忙把剑背在肩上,一路冲进公园里,但一接近喷水池旁,竟陵就愣住了。
他心心念念的对象,为了他而拒绝所有诱惑的男人,此刻正被一个外貌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压倒在地上,以竟陵所能想像最热情地方式拥吻著。
而且那个少年还是他认识的,某个一直以美少女的形象在外头招摇撞骗的人。
竟陵一瞬间以为自己又被妖鬼操控了,以致产生了幻觉,他有好一阵子无法反应,直到那两个终於吻够了,喘息著彼此分开,那个男人才终於注意到他的存在。
「竟、竟陵?」那个男人露出一副被震惊的表情。这更让他不满到极致,要是顒衍脸上有一点点愧疚,竟陵说实在自己也不是那麽有节操的人,还不会那麽生气。
但现在顒衍的表情,活像是竟陵不识相闯进他新婚闺房,打扰到他的好事一样。
「这是……怎麽一回事?」竟陵压抑著满腔的不悦问。
或许应玄也是他愤怒的原因之一,因为此刻的顒衍看起来真的很狼狈,满身不知哪来的鲜血,头发上了发胶,却因为刚才的翻滚乱成一团,还穿了件不三不四的鱼网衬衫。
看著顒衍这个样子,竟陵脑海里还留著应玄和他告别时,那张温柔又绅士的笑脸。想到自己竟然为了这个人而放弃一切,竟陵就忽然觉得好想哭。
顒衍似乎终於反应过来,他推开秉烛,飞快地从地上跳起来,但似乎又因体力不支而软到在喷水池旁。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竟陵眼睛里都是血丝,直勾勾地看著地上的顒衍,一句话也没说。顒衍勉强支起上身,看著竟陵又问:
「你是怎麽搞的?把衣服搞成这样?秉烛说你接到电话临时出门,该不会又去见什麽来路不明的网友了吧?」
这话戳到竟陵的雷点。他见顒衍嘴唇被吻到红肿,唇角还闪著想也知道是谁留下的唾液,整个人看起来活像被什麽人蹂躏过的样子。
竟陵忍住拔剑出来开光的冲动,咬牙说:「对,我就是去见网友。怎麽样?」
顒衍显然是把竟陵的话当真了。「你还真的去?上次的教训还学不乖吗?要是再被什麽奇怪的妖鬼缠上,这次我可不会再去救你了,讹鬼那回就已经够麻烦了。」
竟陵听得心头一把火乱烧,只觉心肝脾肺都拧成了一团,一股酸意涌上鼻头。
「……你就不会学学秉烛吗?平平是高中生,他比你要乖多了,他就从来不会出入什麽不良场所,下了课就乖乖回来,没事还会帮忙洗衣煮饭,唉,最近我已经够多倒霉事要烦了,真的没办法分神照顾你们这些妖神,可以拜托你安分一点吗,竟陵?」
顒衍还在碎碎念著,竟陵眼里的血丝越来越浓。他握紧肩上的剑柄,缓缓张开口。
「我是去见应玄。」竟陵抿住唇,半晌冷笑一声。
秉烛夜话 150
「我是去见应玄。」竟陵抿住唇,半晌冷笑一声。
「应玄?」顒衍怔了一下,随即叫了出来,「你去见他?去见那个暴发户?」
竟陵见顒衍从地上站起来,秉烛在一旁担心地扶住他,顒衍还对他笑笑以示没事,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嗓音却越发冷静下来。
「嗯,其实我这几天都在跟他约会。他是个很好的人呢,带我去游乐园玩,还肯和我一起在蛋糕店喝下午茶。知道我的剑被人折了,还送了一把新的给我,我已经很多年没这麽被一个人感动了。」
竟陵见顒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顿时感到一阵快意。
「你喜欢那个暴发户……?」顒衍瞪著他。
「嗯,怎麽说呢,毕竟他是个帅哥,人又温柔、很有能力又很有气质,对我也很好,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这麽开心了。还有他……」
「他还是你初恋情人的後代,是吗?」
顒衍接了口,却是出乎竟陵意料之外的话。竟陵见他的脸色相当难看,他别过头,像是放弃似地吐了口气。
「既然这样,你就跟著他走啊!服役地未必要在归如,你老是打破戒律,我想大寺那里也不放心让你一直留在这里,我待会就去和神农说,要他把你送到其他服役地去,最好是离那个暴发户家里近一点的,反正土地庙到处都是。」
顒衍别过头,继续说著。
「你也不用担心归如这边,本来你就是这间土地庙所有妖神中道行最低的,就算没有你在,我想也不会有太大差别,你大可以安心地离开这里。」
顒衍越说越快,竟陵却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直到秉烛搀著顒衍回过头,竟打算要离开了,竟陵才终於大叫出声。
「你……真就这麽喜欢美少年吗?」
竟陵大叫著,也不管路上已经有行人在看了,嗓音已有些许沙哑了。
「只要是漂亮的少年,谁都好,就算不是我也可以,是这样吗,衍?」
「你还不是一样!」
顒衍忽然吼出声来,他摔开秉烛的搀扶,把他吓了一跳,蓦地回过身来。
「你还不是一样!我还在想咧,为什麽最近忽然对我改变态度了,原来是早就有其他对象了。我为你担心的要命,为了你去跟大寺求情,被人当笑话看,我还为了你,跟道行高上我数千年的妖鬼作战!」
他的嗓音也沙哑起来。「妈的,结果呢?结果咧?别人几束花、几个小礼物,就可以把你感动得死去活来,还去什麽游乐园呢!啊啊,反正我就是个笨蛋对吧?那个讹鬼说的对,每个人都会跟我告白说他喜欢我,但压根儿不会把我这玉米笋当一回事。」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