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
:“嫔妾甄嬛恭请皇后娘娘金安,恭祝娘娘凤体康泰。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四下一片沉寂,我伏在地上,浓浓恨意在心头翻涌。这一瞬的沉寂竟似暗夜般漫长。“莞妃请起。”皇后的声音依旧那么端庄和悦。“赐坐!”我在端妃身边坐下。我带着恰到好处的浅浅的微笑望着皇后,皇后也宁和的笑着,道:“莞妃一别数年却是风采依旧,这些年清修的日子可过得惯?”我恭谨道:“嫔妾日日念经拜佛,祈愿我大周国泰民安,祈愿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圣体安康。这是嫔妾的福分。”听到我无可挑剔的回答,皇后含了笑意道:“莞妃还是那么会说话。”我静静的笑道:“多谢皇后娘娘谬赞。嫔妾所言皆出自肺腑。”皇后轻笑道:“听说莞妃有了身孕?莞妃在那荒僻之地怀了皇嗣,受委屈了。”我心头一震,依旧谦恭的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嫔妾虽是清修,却仍是皇上的臣子,终不敢拂了圣意。何来委屈。”皇后笑道:“莞妃最是谦恭知礼,不枉皇上一向偏疼你。你如今有了身孕一定好好将息,格外小心仔细,不可再用心伤神。”我忙应了,心头暗恨,好个阴毒的恶妇,想挑动别人来下手吗?
又坐了片刻,皇后有些乏了,只留了敬妃议事,命众人散去了。这是我和皇后的第一次交锋,和婉的微笑已掩不住彼此眼中隐隐的杀机。
眉庄去向太后问安了,端妃便邀了我同行,连日在宫中抄写经书,走走却觉得筋骨舒畅。
位分低的宫嫔纷纷退在路边屈膝行礼,许多都是未曾见过的新面孔,我也并不在意,只是微笑还礼。其中却有一双清亮的眸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的确,众多宫嫔中数她最为惹眼。梳着繁复的百花髻,满头珠翠,一件银紫色的衣裳更衬得她肤色白皙。一双分外水灵的眼睛,顾盼生辉。我暗暗点头,这恐怕就是那徐氏了吧。也不多言,只是同端妃说笑着去了。
十月末的上林苑已是草木凋零,颇有些严冬的肃杀之意了。天色阴沉,太液池上晨雾尚未散尽,朦胧间别有一番韵致。端妃拢了拢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道:“莞妹妹,今日皇后所言,似句句颇有深意,不知为何?”
我轻笑道:“端妃姐姐,皇上此番接我回来,皇后娘娘自然心存顾虑。这宫里的日子总是清静不得的。”端妃望着远处巍峨的昭阳殿金色的琉璃瓦屋顶,轻轻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端庄贤淑,深得皇上敬重。其实手段却并不差。莞妹妹恐不是她的对手。”端妃欲言又止,顿了顿接着道:“当年慕容氏堕胎一事,妹妹想必有所耳闻。皇后曾许我若生子即立储,可是她却暗中挑动慕容氏给我灌了红花。”我不禁吃了一惊,好狠!的确,当年若不是有皇后撑腰,慕容氏即使嚣张跋扈也未必敢如此公然犯上。
我望着端妃清丽而消瘦的面庞,心生恻然。这波澜不惊的面容后面藏着一颗怎样痛苦的心啊!
我叹口气,轻声道:“多谢姐姐提醒,我自会小心的,天凉了,姐姐保重身子,你我平日还是不要常常见面为妙。”端妃也不多言点点头淡淡一笑去了。
槿汐和如意只是远远的跟着,如意跟了端妃去了,槿汐忙赶上来,道:“娘娘,回宫去吧,这一大早的受了寒如何是好?”我这才觉得有些寒意,十月末是该穿大毛的衣裳了。于是便和槿汐回宫去了。
回到宫中略歇息了一会,槿汐进来道:“娘娘,安容华来了。”我不觉蹙眉,她来做什么?于是命槿汐请进来。
只见陵容挽了一个家常的垂髻,也不盛装打扮,只是簪着一只寻常的花簪,却也温婉可人。
陵容上前请安,忙止了,笑道:“安妹妹不须多礼,这里没有外人,坐吧。”陵容却依旧行了礼,笑道:“好些日子不见姐姐了,自当请安,怎能差了礼数。”我笑笑,命浣碧上茶。浣碧瞟了陵容一眼,嘟着嘴去了。陵容笑道:“姐姐回宫那日我便捉摸着该送份礼为姐姐贺喜,想了几日,陵容别无长处,只好给姐姐绣了一幅海棠春睡图。愿皇上与姐姐恩爱甜蜜,白头偕老。就像明皇和杨贵妃一样,成为千古佳话。”说着命菊清打开来看,确实绣工精湛。于是命浣碧收了,笑道:“安妹妹有心了。”陵容神色一黯,道:“姐姐从前并不唤我安妹妹的,一别几年,到底生分了。陵容日日思念姐姐,可盼到姐姐回来,可是姐姐却……”说着滚下泪来。我望着她,竟一时语塞,勉强压住心头的厌恶,笑道:“容儿多心了,这些年我也时常想念容儿呢。”陵容轻轻拭泪,羞惭道:“姐姐不要笑话陵容啊。”我抚着小手指上的金镶翠护甲,笑道:“容儿这样子最是惹人怜呢,难怪皇上这么些年一直最宠你。”陵容笑容有些僵住了,道:“皇上这些年最宠爱的是贞贵嫔,妹妹哪有那样好的福气?”言语间竟似含了醋意。我暗暗纳罕,陵容一向言语谨慎,这话却是何意?莫不是想引我去对付那徐氏?于是只是笑而不答。又勉强说笑了一回,小连子来报,说祺婕妤和福婉仪过来请安。陵容与她们素无来往,彼此见了礼便回去了。
祺婕妤素来与我交好,两家又结了亲更是亲近了。福婉仪虽与我交往颇少,但是一向喜她和气可亲,见面也是欢喜。说说这几年宫里的故事,又说说宫外的情形,相谈甚欢。一扫方才陵容在此时心头的沉郁阴霾,心中不觉畅快了许多。两人坐了半日方告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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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陆陆续续又有许多宫嫔带了礼物前来拜访,下至更衣上至贵嫔,或来问安或来叙旧,一时间棠梨宫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就连协理六宫忙得脚不沾地的敬妃也送了份礼来凑了凑热闹。
甄嬛番外 花亦眠(一如)
直到晚膳时分方才安静下来。我累了一天乏得厉害,只命浣碧槿汐带了几个小宫女将收到的礼物一一清点,仔细检查,唯恐带了什么不妥当的东西进来。忽又想起陵容送来的绣品,便命浣碧取来。仔细看了,却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忽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心头疑忌,忙命浣碧拿去细细的闻闻,看看可是麝香。浣碧闻了半日,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香气。便命浣碧将这绣品和一些可疑的礼物收拾到一处,锁入廊后东厢房的库里,省得麻烦。
晚上,听说皇上翻了贞贵嫔的牌子,便早早躺下。变天了,命浣碧换了一床鸭绒锦被,又笼上两个火盆方觉得暖和了些。浣碧坐在榻边,边给我捶腿边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无非是说些今日来的哪位娘娘小主性格和顺,哪位姿容出众之类的话。忽然想起早上在皇后宫中的情形,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起来,便道:“今日在皇后宫中,皇后竟话里暗藏机锋,讽我的身孕来历不明。你说,庵中可曾有人见过他?”
浣碧一惊,道:“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不过六王爷只有几次宿在那里,每次都是偷偷的来,天不亮便去了。并不曾有人看到。若说见过六王爷,在庵堂中光明正大的见见又有何妨?何况六王爷去的并不多,倒还不如皇上去看你的次数多。你和六王爷在庵堂外见面,她们哪里会知道,都是我陪着你出去的,也并不会有人起疑。”
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那隐隐的不安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朦胧间似睡非睡,隐约觉得眼前有影子闪过。唬了一跳,忙睁眼来看,却是玄凌正伏下身子含笑看着我。忍不住笑道:“皇上看什么,莫非臣妾脸上有花?”玄凌笑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只是怪这烛不亮,赏花人未到,花却睡了。”不觉红了脸,嗔道:“皇上好没正经。”忙要唤浣碧倒茶,玄凌道:“朕进来时她正困的打盹呢,就让她去睡了。也不吃茶叫她做什么?”
“这丫头现在瞌睡竟比我还多呢。”说着披了衣裳起来,服侍玄凌换了寝衣。笑道:“皇上怎么这会子过来?今日不是翻了贞贵嫔的牌子?莫不是那花也睡了?”玄凌笑道:“还不是掂着你,只说要看折子,让她不用过去了。”
说着拥我躺下。我忙推他,低声道:“皇上忘了臣妾现在不便侍寝呢。”玄凌越发紧紧拥住我,轻笑道:“你以为朕就只惦记着那么点事?朕知道心疼咱们的小皇子。就这样抱着你说说话可好?”我笑而不答,倚着玄凌的怀抱,不一会倦意拥起又昏昏欲睡了。
玄凌轻轻唤我:“嬛嬛?”我也不睁眼,含糊的应了一声。玄凌捏捏我的鼻子,笑道:“才一个多月,怎么就这样贪睡了?”心头一惊,清醒了不少,睁眼笑道:“今日一早天刚亮就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回来后又忙着应付来拜访的各宫娘娘,今儿只怕宫里的娘娘、小主来了一大半。皇上一点也不知道人家辛苦。”
玄凌撩开半遮在我脸上的散乱的长发,宠溺的笑道:“既如此就不要常常去请安了,偶尔去去有个意思就是了。明日朕再下一道圣旨,也不许她们来打扰你,如何?”我笑道:“皇上小题大作了,嬛嬛可担不起这轻狂的罪名呢。”玄凌轻叹口气,道:“嬛嬛,有朕在,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
隐约觉得似乎什么时候曾听玄凌说过这样的话,却想不起来。心头黯然,也便不再言语。似乎感到了我的沉默,玄凌只是默默地抱着我,停了半天方说:“嬛嬛,今日礼部已呈上了奏请为你举行册封大典的折子,吉日就定在十一月初六。朕为你设宴,好好热闹热闹。”
我只作沉沉睡去,并不搭腔。许久,却听得耳边一声低低的叹息,那么轻,许是听错了吧。
甄嬛番外 莞妃(一如)
接连几日棠梨宫中都忙得人仰马翻,为了迎我回宫刚刚装点一新的棠梨宫布置得更加喜庆,内务府的人来来去去的量体,要定做册封当日的礼服和新的冬装,要请我过目制衣的各色衣料。玄凌特意下了旨不许我累着,于是除了用膳、量体,多数时候我只在贵妃榻上歪着,淡淡的看着奴才们忙进忙出,仿佛我只是一个看客,冷眼看着这一片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盛景。
终于到了册封的日子,卯正二刻便起来梳妆,是逢了大典礼专为太后、皇后梳妆的老姑姑赵氏带了两个小宫女奉旨来为我梳头更衣。不觉心下不安,赵姑姑笑道:“娘娘请安心,是皇上亲自指奴婢来为娘娘梳妆的。皇上说娘娘身边的姑姑都太年轻,让奴婢跟着妥当些。”我松了一口气,暗暗感激玄凌用心良苦。
赵姑姑十分细心的为我梳起了九鬟仙髻,这髻是鬟形发髻环环相扣,以鬟多为贵。梳起来十分复杂,忙了半个时辰才梳好。随侍的宫女端出一盘御赐的盖着黄绸缎的首饰,赵姑姑一件一件的给我戴了起来。正中戴了一只掐丝累金凤,凤尾上镶着颗颗硕大圆润的珍珠,凤口中衔着几串金珠,下面坠着红宝石,略一摇头便在眉间晃来晃去。按仪制共要戴十只簪钗,我虽觉得戴得太多实在繁琐可厌,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任她摆布。两侧插了雕成如意状的精美的翡翠歨摇簪,垂下长长的金流苏亦缀着翡翠坠子。鬟髻上又簪了几只镶金点翠的簪子,鬓边戴了孔雀蓝宝石的珠花。直弄得抬不起头来才作罢。又戴上明珠耳铛才算妆成。
赵姑姑不无得意的笑道:“娘娘可觉得满意?”我亦含了笑意去看那镜中人,妆比平日浓些,却正是明艳夺目,光彩照人。赵姑姑笑道:“娘娘姿容真为天人,除了先皇后,奴婢这些年也没见过能及得上娘娘的,只有前朝舒贵妃……”我打断她,轻笑道:“姑姑慎言,皇后娘娘端庄秀丽,岂是本宫能比拟一二的?”赵姑姑敛了笑意,垂首道:“娘娘教训的是,奴婢失言了。请娘娘更衣。”我含笑道:“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本宫只是随便说说,姑姑不要放在心上。”赵姑姑连道不敢,说着帮我更衣。这是一件极尽奢华的正红色对襟织锦长裳,广袖收腰,身后长长的裙裾拖在地上。裙上用金线绣着凤,描着牡丹,点着红宝石。衣襟和腰间的绶带上都用金线和珍珠绣出吉祥如意的图案、裙裾上也缀满细密的珍珠。又披了一件银狐轻裘披风。浣碧赞叹道:“娘娘这样一装扮,连我也不认得了!”我正要嗔她贫嘴,赵姑姑道:“祭天的时辰差不多了,请娘娘移驾。”于是也不多言只吩咐起驾。
棠梨宫门外已备好了车辇和各色仪仗,那是一顶八个内监抬着的金顶金黄绣凤版與,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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