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
多了。只是太浮躁些。如今已经大有与柔贵人一争高下的意思了。”我笑道:“婉儿不要忘了安陵容昔日虽不至宠冠后宫,可也是隆宠不衰啊。此女出身书香门第,据闻也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的。倒不怕她得宠,只是不要如安陵容一般心性便是了。”
德妃笑道:“如今可不比当年,妹妹回了宫,有妹妹在皇上心里哪能容得下旁人。”我笑道:“德妃姐姐可是找到奚落我的机会了。”婉愔向我挤挤眼睛,笑道:“德妃姐姐说的可是不错的。”德妃笑道:“婉愔想来也是喝了一肚子的醋,只是没地方诉苦去。”婉愔故作苦恼状,叹道:“婉儿资质愚钝,貌如无盐嫫母,哪敢与与各位如花似玉的姐妹相争,只盼着不要被皇上贬去做洗衣洒扫的仆妇便阿弥陀佛了。”德妃指着婉愔笑道:“看看这张嘴,你若资质愚钝,我们可都不要活了。”我笑道:“若论伶俐,这宫里再没有比婉儿更伶俐的了。只看这回入宫的有没有能盖过你的。”德妃笑道:“那愉常在倒是看着十分机灵,有几分淳嫔的影子呢。”我愣了愣,道:“不像,倒也很是机灵可爱。”说起淳儿,我不禁心头黯然。这追封的事玄凌允了却还没有颁诏,莫非是忘了?
婉愔见我默然,诧异道:“这淳嫔是谁?怎么没有听说过呢?”德妃低低叹了一声,道:“是个宫嫔,几年前溺水死了,可怜只有十五岁。”婉愔也唏嘘不已。
正说着玄凌走了进来,笑道:“朕远远地听着你们说笑,怎么走近了倒都没声音了。”几人忙迎上前去请了安,我勉强笑道:“刚才说起淳儿来着。”玄凌携了我的手,道:“可是因为朕还没有下那道追封的圣旨?这些日子事多,竟给混忘了。朕明儿就颁诏。”我忙谢了恩,道:“德妃姐姐说那愉常在有几分淳儿的影子,皇上觉得像吗?”玄凌想了想,摇摇头,笑道:“愉常在虽也十分可爱,却不及淳儿活泼。”
我点头道:“臣妾也觉得不像呢。皇上今儿下朝倒早。”玄凌在宝椅上坐了,道:“那赫赫王子提了个要求,作为赫赫归降大周的条件。朕过来就要来跟你商量这件事呢。”见玄凌如此说,德妃和婉愔都告退去了。
我便在玄凌身侧的椅上坐了,道:“这些朝堂上的事,皇上怎么倒和臣妾商量起来了?”玄凌道:“赫赫王子给朕出了个难题,求娶大周的公主为妻。”我蹙眉道:“这赫赫王子倒是有趣,如今他是大周的俘虏,性命捏在皇上手中,赫赫大败,他倒是提起条件来了。”玄凌道:“赫赫可汗的降表中,并不曾请求联姻,只是说赫赫愿向大周称臣纳贡,每年进贡上好的马匹,进贡牛羊。但是要求大周每年发给赫赫一些粮食、茶叶、银两。朕也觉得奇怪,这赫赫王子怎么擅自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想了想,问道:“皇上准了吗?”玄凌呷了口茶,道:“没有,朕说现在没有适龄的帝姬。”
我笑道:“那皇上与臣妾商量什么呢?皇上可是也动心想要联姻?”玄凌笑道:“朕知道你定能猜得出来。赫赫素来兵强马壮,是大周的心腹之患。此番大败赫赫,一来是甄衍之功,二来却也是有几分运气,自去年起赫赫一直大旱,粮草匮乏。赫赫的骑兵素来骁勇彪悍,如今吃了战马无力奔跑的大亏,自然不会心服。若非得此天时,此番要胜赫赫,只怕不会如此容易。朕也担心这边境的太平恐怕只能维持个三年五载的。”我点点头,道:“正是如此。”玄凌道:“朕正要跟嬛嬛商量,这话该如何跟欣昭仪说。淑和只有十三岁,便是两年后完婚,也只有十五岁,只怕她舍不得将帝姬嫁到那样远的地方去。”我笑道:“若皇上有心联姻,便只能是淑和帝姬了,温仪只有十岁,绾绾只有六岁,紫嫣就更小了。那赫赫王子有多大?”玄凌道:“二十九岁了。”我蹙眉道:“淑和只有十三岁,差得多了点呢。”玄凌笑道:“差个十几岁倒是不妨,只是嬛嬛要慢慢跟昭仪说,好生劝解才是。”我点头道:“臣妾知道了。”
玄凌拈了一颗新制的蜜渍青梅放入口中品着,道:“酸甜适口,这梅子腌得正好。”我笑道:“这酸味重些的是专为皇上制的,臣妾怕吃这酸梅子,另制了些甜的。”说罢犹豫片刻,又道:“臣妾听说六王的毒还没有解,臣妾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赫赫的奇毒只怕赫赫王子会有解药,或者知道解毒之法。皇上何不试试?”玄凌蹙眉道:“朕也问赫赫王子要过那解药,那王子并无解药。”我略一思忖,道:“皇上可否带臣妾去见见那个王子?”玄凌诧异道:“这又是何意?”我笑道:“便是手边没有解药,也该知道解毒之法。六王性命危在旦夕,嬛嬛愿尽力一试。”玄凌犹豫道:“只是朕的妃子去见这番邦粗野之人,到底还是不妥。”我嫣然一笑道:“嬛嬛扮作皇上的随侍宫女如何?”玄凌无奈只得允了,吩咐带赫赫王子在仪元殿西侧殿候旨。
我忙起身回寝殿去了,片刻再回来已换了一身佩儿的水绿色裙装,卸去了满头珠翠,梳了个双丫髻。玄凌怔怔地看着我,我不禁不自在起来,笑道:“皇上做什么这样看着嬛嬛?”玄凌回过神来,笑道:“嬛嬛扮作宫女更俊俏了。朕还没有见过这样可人的宫女,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我便不再作声,屈膝行礼道:“奴婢请皇上起驾。”玄凌笑道:“既然自称奴婢,一会不许与朕同辇,可要在后面跟着才是。”我跟在玄凌身后,轻轻抿嘴一笑,道:“奴婢遵旨便是。”
车辇到了仪元殿,那赫赫王子还没有带到。玄凌便携了我进西侧殿去了。玄凌在书案前坐了,斜睨着我,笑道:“朕今儿不该答应带你过来。朕见了你都移不开眼睛,那赫赫王子更不晓得是什么模样呢。”我从奉茶的宫女手中接过茶盅亲手捧与玄凌,笑道:“皇上日日看着嬛嬛,有什么稀罕的?”玄凌握了我的手笑道:“可不是没见过嬛嬛扮成宫女的模样吗?”我莞尔一笑:“既然皇上喜欢,嬛嬛以后便做个宫女,日日在仪元殿服侍皇上可好?”玄凌眼中笑意更深,道:“朕可舍不得你端茶递水,不过这红袖添香的雅趣儿朕倒喜欢。索性以后嬛嬛每日处理罢后宫琐事,便来这仪元殿陪朕看折子。有嬛嬛陪着,朕看折子时精神都好些。”我浅笑盈盈,上前施礼道:“奴婢遵旨。”
玄凌含笑道:“还不过来服侍朕批折子?”我忙上前将折子一本本打开,排好放在玄凌手边,又将朱批御笔递在玄凌手中。玄凌一笑,低了头看折子,向我道:“赫赫王子只怕还要一阵子才能来,你别只管站着,小心一会立得脚酸。”我答应着自去一旁的椅上坐了。果然玄凌批了好几本折子,一个小内监方进来回道:“赫赫王子在殿外候旨。”我忙起身在玄凌身侧站好,玄凌道:“宣他进来。”
一个身材高大,身着胡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上前单膝跪地请了安。听到玄凌命他平身,方才立起身来。那男子相貌英挺,深眼高鼻,目光炯炯如炬,气宇轩昂。我不禁暗暗赞叹,想不到这番邦的王子竟如此一表人才。玄凌与清的容貌有七八分像,具是俊秀的美男子。玄凌多一些帝王的威仪,而清则多几分清雅。可这个男子一瞬间竟让玄凌和清都黯淡了。
正是胡思乱想,冷不防那男子抬起头来,正对上我的目光。只一瞬,那男子的目光中像是燃起两团烈焰,我心头一跳忙低了头。许久那两道灼热的目光犹在我脸上盘桓,我越发不敢抬头,只是偷眼去看玄凌。玄凌蹙了眉看着那王子,干咳了一声。那王子终于收回了目光。玄凌道:“霍都王子,关于你提出求娶公主的事情,朕考虑过了,帝姬年幼,朕虽准了淑和帝姬下嫁于你,却只是一纸婚约,两年后方可完婚。”那男子热切地抬眼看了看我,向玄凌道:“谢皇上恩典。只是帝姬年幼,霍都不该贸然求帝姬下嫁。皇上不舍帝姬远嫁,不妨依大汉朝昭君下嫁匈奴的旧例,以宫女相代。若皇上应允,霍都请求皇上以这名宫女代公主下嫁。”我愕然地看着他,这霍都王子越发荒唐了。
玄凌一时怔在那里,半日方道:“不行。”霍都忍不住又看向我,目光流连许久,方低下头道:“霍都愿臣服大周,赫赫今后永为大周属国,纳贡称臣决无二心。霍都唯有这一要求,求皇上恩准。”玄凌阴沉了脸,极生硬地说道:“她不是宫女!”语气已含了怒意。我心头一跳,玄凌既不能承认我是宫女,又不能说我是皇妃。眼见就要发火了。
我咬了咬唇,抬起头看着霍都,扬声道:“霍都王子难道不想做赫赫的可汗了么?”霍都怔怔地看着我,道:“此话怎讲?”我定了定神,道:“王子求娶公主,是怕你在大周为质被你的兄弟抢了汗位。你娶了公主为妻,便是大周的驸马,是大周皇帝认可的赫赫可汗。如今赫赫大败,必定人心离散,政局不稳。你的兄弟们正好趁你这个王兄不在王庭争夺汗位,无论谁胜了,汗位都不会是你的。”霍都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你果然不是宫女。”
我轻轻一笑,朗声道:“本宫是大周的淑妃,今日听说霍都王子入宫,特来相见,有一事请霍都王子相助。”霍都神色变了几变,眼中有惊愕有恍然,亦含着深深的失落。霍都施了一礼,朗声笑道:“霍都失礼了,方才霍都只觉眼前一片光辉照得殿中都明亮了,只道这位太阳一般耀眼的姑娘是天神赐给霍都的仙女,却不料竟然冒犯了淑妃娘娘。请皇上和淑妃娘娘恕罪。不知淑妃娘娘有何吩咐?霍都自当效劳。”我看着他,唇边绽开一个明丽的笑容,道:“与王子一同进京的那位王爷中了赫赫的毒箭,命在旦夕。希望王子能帮他解毒。”霍都想了想,面有难色,道:“赫赫的毒药有两种,一种是尸毒,一种是天仙草。中了尸毒无药可救,几日内伤口腐烂而死。这种毒太过阴邪,普通人并不能接触。王爷所中的毒应该是天仙草。天仙草会令中毒者昏迷不醒,若是食用几日内便会致命,箭伤能拖延些时日。只有一种叫石蝎子的草药能够解毒。霍都这里有一点以前剩下的石蝎子药粉,只是太少了,恐怕不能救那王爷的性命。”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银制小瓶子。我看看立在蟠龙红漆柱子边的李长,李长忙赶上几步接了过来递在玄凌手中。
玄凌看看瓶子,道:“霍都王子的解药虽不够用,却也算是有了解毒的线索。若能解毒朕再重赏你。”霍都谢了。玄凌便命霍都回去歇息。霍都答应着退了下去,临去深深地看了我两眼,似怀着留恋又似另有深意。我心中疑惑,只是目送他去了。
玄凌见他去了,把玩着手中的银瓶子,道:“好个霍都,朕问他要解药,他推得一干二净,这会子倒是肯交出来了。”我想想霍都的眼神,心中也别扭起来,无言以对,便只是低了头立着。玄凌抬头看看我,道:“怎么不说话?”我绞着手中的丝帕,低了头并不看玄凌,道:“臣妾不晓得该说什么,这赫赫王子出言无状。早知如此臣妾断不能见他的。”玄凌却笑了,拉我在身旁坐下,道:“番邦粗野无礼之人,和他计较不得。不然他胆敢那样放肆地看你,朕该剜了他的眼睛才是。不过那样的荒蛮之地,想来也见不到什么秀丽的女子,他见了嬛嬛惊为天人倒也在情理之中。”我心中焦躁,端起玄凌的盅子呷了一口茶,道:“不晓得这解药有没有用处?”玄凌想了想,吩咐传温实初入宫。我看看自己这身装束,的确有些不成体统,便向玄凌告退回宫去更衣了。
回到宫中,我更了衣重新梳了个高耸的双鬟髻,戴了一支步摇簪插了几朵珠花。镜中人越发光彩夺目了。我想想霍都临去的眼神,心中愈发疑惑起来,便吩咐小连子出宫去打听,这霍都王子究竟关在何处。
傍晚小连子来报,霍都被关在当年慕容氏的宅子里。那虽是极好的一所宅院,奈何京城富贵之家皆忌讳盛极一时的慕容氏在那所宅子中坏了事,因此无人肯买,那宅子便也成了软禁朝廷要犯的去处。我想了想,吩咐了小连子次日一早便说淑妃身子不适,召温实初入宫请脉。
夜里玄凌宿在了朱雀宫,我勉强应承着,魂不守舍,只盼着天快些亮起来。清中毒箭已有二十余日了,依那霍都王子的说法,便是箭伤也最多多撑些时日。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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