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行





  关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画的不错嘛,线条流畅,用色也讲究,你给我也画一幅好不好?”
  李华峥微微一笑,提起笔来刷刷几下,一个水红衣衫的女子跃然纸上
  “这难道是我?”关眉看着那个衣衫飘飘的女子眉目宛然,仿佛随时都会破纸飞去,于灵动中透出不可捉摸的韵味,实在是幅好画。但,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
  “对了。”关眉一拍手。“你们这年代水墨着色注重气韵,不重写实,所以这女子即像我又不是我,看我给你画一幅罢。”
  李华峥闻言心中一动,反复咀嚼着“注重气韵,不重写实”这句话,一回神发现关眉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翻翻捡捡,不由发问:“找什么?让我帮你。”
  “就这个吧!”关眉高举一块上好的墨块,反手一把抽出李华峥挂在墙上的宝剑,直递过来。
  李华峥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帮我把这墨块削成长条状,一端细一些,快点!”关眉比划着。
  “不行!这可是我的宝剑湛卢啊!削铁如泥,千金难求,你,你竟然要求……”看着关眉忽闪着渴求的大眼睛,李华峥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委委屈屈的拿起宝剑开始削“铅笔”。不一会削好了,只见关眉拿了张厚纸,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不许动,听到没有。”
  过了一柱香。“好了没有?”某人不耐烦地问。
  “就快了。”
  又过了一柱香。“到底好了没有。”某人开始坐不住。
  “别乱动!”
  关眉坐在李华峥对面桌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墨条在面前的纸上不时画几笔,又不时伸出头来看几眼,看的李华峥心中发毛,半响终于又忍不住抗议。
  “哪有人这样画画的,到底画什么……”一张纸伸到鼻子底下。
  这是……白纸上一个轮廓分明的英俊男性脸孔,眉毛英挺,鼻梁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带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李华峥从没有看过这样的画,仿佛是自己刻下来的模子,清晰而立体。让他震惊的是,画上的男人虽然带着笑,眼睛却里透出一种对尘世的厌倦,冷漠而疏离,刻画得入木三分,自己,原来是这样么?她怎么发现的?
  “看看像不像你。都怨你们这里没有铅笔,纸又太软,所以画的慢了,我当初在学校学了8年的素描,多少还过得去吧……”关眉笑意盈盈的脸庞在眼前放大,李华峥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勉强清了清喉咙:“这是就是素描么,为何我从未见过这种画法?”
  关眉眼珠一转:“这个么,是西边很远很远的大陆上的画法,你没见过正常,告诉我好不好看就行。”
  “好看。”李华峥的口气简直就似叹息了。
  “那么……卖给你啦!我这画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少于500两银子可是不行的。”
  李华峥不由瞪大了双眼:“你,你不是要送我的吗?再说这也太贵了吧。”
  “这是艺术,艺术你懂么,艺术是无价的,怎么能嫌贵呢?”关眉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你要是不买,我只有上街拿着它寻找知音,不知道谁家的闺女看上了,又或者青楼的姐姐们喜不喜欢……”
  “我——买!”李华峥咬着牙恨恨地说。

  上街

  关眉再一次由衷地佩服自己的判断力,孔雀家里实在太适合他她生存了:那只公孔雀有家财万贯却无一官半职,是个名副其实的富贵闲人。由于无聊又好色,因此养了好多姬妾,一个个美则美矣、媚则媚矣,成日家为了争宠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过,关眉个人认为这种斗争不仅有利于女性智力的提高,而且有利于她的赚钱大计。
  “眉儿妹妹,我听下人说昨儿梅姬的那个妆是你的高手,今儿可不可以帮我化妆?”艳姬一大早就来沐风轩,软语相求。自从关眉住进沐风轩,这里就热闹起来。李华峥的诸位姬妾第一眼就把勉强称得上清秀的关眉排除在对手以外,公子把她仍在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是更好的证明。
  “艳姐姐丽质天生,可以素面朝天,我要把妆化坏了可怎么办?”关眉习惯性地讨价还价。
  艳姬忙塞过十两银子,“妹妹自谦了。”
  关眉今天的零花钱一早就到手,心情大好。来唐朝的那天在超市买的那套打折的50块钱化妆品三天之内为她赚进了一百多两银子,——利润丰厚得好想开公司!
  “你看这粉,又香又细,可是我花了好多钱买的波斯货呢!已经剩下不一点了,要不是看着艳姐姐你实在是太美了,我都舍不得再拿出来。”关眉想不起来这话自己说了多少遍了。
  艳姬走时又添了五两银子。
  鼓鼓的荷包摸起来手感真好,有钱就能走遍天下!关眉决定出去逛逛街。
  “你又赚钱了?”李华峥适时出现在大门口。
  “你怎么知道?”心情愉快,暂不计较小桃和他的监视行为。
  “只有银子才能堆出你这么灿烂的笑容。”李华峥已向银子认输。看,关大小姐对他就这么一脸厌恶。
  “劳动所得,心安理得。我又不是膏粱纨绔,能够不劳而获。”某人的好命让人不嫉妒都难。关眉一定要把他当成酸葡萄才能心理平衡。
  “你去哪?”李华峥自动过滤她的挖苦,不然早被她气死了。
  “上街逛逛。”关眉灵光乍现:“你要陪我去吗?”突然向李华峥绽开的妩媚笑容令他受宠若惊,才发现自己非常爱看她的纯净笑颜。当然了,被关大小姐当成金卡使用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据当代考古工作者的初步实测,唐长安都城的外郭城东西宽九千五百米,南北长八千四百七十米,周长三十五点五公里,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垣之一。其总面积达到八十四平方公里,相当于现在西安城的十倍。
  唐长安城形如棋盘,城内各坊都有统一规格。朱雀门大街东西每坊南北皆长三百二十五步,皇城宫城东西各坊每坊宽六百五十步,整齐划一。唐长安城街道十分宽敞,交通布局合理,最宽的朱雀大街达一百五十五米,其次的启夏门街宽一百三十四米,而东西顺城街则仅有二十至二十五米宽。这是因为,朱雀大街系御道,且行人最多,需要街道宽敞;它直通皇城宫城,宛如一条彩带,把全城连成一个整体,使宫城气势更加雄伟。长安城绿化也搞得很好,街道两旁均有水沟,植有一行行的槐树、榆树,与此相映的,是宫城中栽有大批垂杨柳,春季来临,婀娜多姿,唐诗中用“千条弱柳垂青锁”的优美诗句来形容唐朝宫柳的茂盛。
  因为长安城太大了,而且小巷纵横交错,极易迷路。所以关眉每次上街都只能在东、西两市逛逛,好在这里的繁华不逊于当代的集市,共有二百二十个行,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是当时长安城商业经济活动的中心。据记载,当时西市有大衣行、秤行、绢行、药材肆,东市有铁行、肉行、金银行等许多行业,店铺很多,不但中原原有的枣、栗、桃、樱桃、李、梅、杏、梨、橘都有卖,还有从西域传来的核桃、石榴、葡萄等也有不少,还有葡萄酒呢,各种小吃更是琳琅满目。
  关眉吃的乐不思蜀,不过总是抱怨没有西餐,没有沙拉酱和牛排,西餐是啥东西?李华峥府上的厨师们已经讨论了2周没有结论。
  “这几日在鄙府住的可好?”李华峥随口问问。她关大小姐在他府里如鱼得水,何只是一个 “好”字!她和他的那些姬妾称姐道妹,可谓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连下人都对她交口称赞。他敢打赌,关大小姐连他府里有几个老鼠洞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要缺了什么就跟我说。”
  “电灯,抽水马桶,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关于上厕所、刷牙如何的不方便之类,鉴于本文属于言情小白,这些俗务就不提了,各位自行想象吧。)
  “……”李华峥对自己的见识越来越感到怀疑,“你们家乡的特产吗?”她一定不是中原人!
  “不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用的呀!”
  “……”李华峥用一段时间的沉默来表示这一话题到此接束。“你一个人出来这么久了,不想家中父母吗?”
  “他们离婚了,我从十八岁开始一年见他们两次……我想还好吧!”这次关眉可是认真回答的。
  “离婚?”为什么两个平常的字组到一起他就听不懂?
  “就是我爸妈在结婚十六年后,两人各自爱上了别人,于是组成两个新家庭,从此两人分道扬镳,成为彼此的路人甲,you know ?”解释得多么详尽!“喏,给钱!”关眉把买来的面具挂到李华峥的左手上,又从他的右手上拿过钱付帐。
  “为什么?令尊可以纳妾呀!何必做得那么绝,非得休妻不可?”他李华峥可绝不做这种不懂怜香惜玉的事。
  “纳妾?”关眉冷笑两声,“一千多年后你们这些色男人已经没有这项特权了!纳妾就是违法,要判刑的。”
  “你对纳妾很反感?”李华峥找到一点关眉厌恶他的原因了。
  “我对只凭本能活动的雄性很反感。”关眉边说边将李华峥打量了一番。
  李华峥苦笑。“有时侯人是不能完全决定自己的生活的,何况大丈夫三妻四妾……”
  “我娘亲也休了我爹,另找了一个丈夫。”关眉挑高了眉,直接说明李华峥的理由对她来说是狗屎。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李华峥今天不问个明白誓不罢休!
  关眉指着长安最好的酒楼说:“我们进去说。”
  “我说的可都是实情,你要不信可不是我的事。”关眉吃饱了,来历也说了,坐在包间里看着孔雀的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看来要消化完她的经历还得等一等。
  李华峥是很震惊,然而又没有更好的理由解释关眉的种种古怪之处。“照你这么说,大唐王朝以后的种种大事你都知道……”李华峥的手指冰凉。
  “理论上是。”
  李华峥霍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关眉,咬牙道:“从现在开始,不许跟任何人讲你的身世,我二哥也不例外!把你的历史书统统给我忘掉!”不知死活的丫头,还敢跳出来买弄!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担心我被你的敌人利用?”
  “我只担心你的死活!”李华峥怒吼。他只是不希望哥哥们互相残杀,政治关他李华峥什么事?
  “我当然知道这很危险,可是我只有这么点知识有用,你们这个时代又不能打工,我总不能饿死在唐朝吧!”李华峥还是很善良的,不枉自己信任他一场。关眉感受到他人的真心关怀当然很窝心。他应该是好人。
  “有我哪!饿不死你的!”李华峥没好气地说。她那肚子可真金贵!
  “这可是你说的!”关眉随着打蛇棍上,“我想吃水果。”
  “……”李华峥认命了。
  “对了,你是秦王的表弟?”
  “不,我是他的亲弟弟。”
  李华峥这回看到的惊讶表情可是真实的。

  王子啊

  亲弟弟……乖乖,李渊的儿子,正宗的高干子弟耶,!这下可发了,哈哈我真是佩服死自己了,眼光这么好……咦,不对,大唐得历史上没有这号人物啊,会不会忘了……啊呀,也许他短命呢……
  李华峥看她忽而两眼放光,嘿嘿奸笑,笑得他浑身发毛;忽而又皱起眉头盯着他,好像他是官府通缉的人犯;忽而又换成怜悯的目光,就像对着一个快死了的人……忍不住一拍桌子:“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关眉小心翼翼的问:“那你妈妈是穆皇后还是姓尹姓张啊?”印象中她就记得这么几个。
  “都不是。我母亲原来是父王在太原时认识的,母亲家境贫寒,父王一向不敢对外承认他们的关系……那时元吉的母亲对我母子二人照顾有加,元吉从小就喜欢我娘,我们感情很好,成天粘在一起……”李华峥淡淡道,“后来父王攻下长安,大肆封妃立后,却仍然不提母亲,我们母子二人就住在沐风轩里。没多久母亲就郁郁而终了。”
  关眉一向伶俐的嘴巴此时也哑了,嗫嗫的不知说什么好。眼前的这个李华峥沧桑而内敛,是她全然陌生,而又隐约觉得危险无比的。
  提及李元吉,李华峥面上表情十分复杂,长叹一声转移了话题: “……后来父王很后悔,总想让我进宫见他,给我封王赏爵。可惜母亲临死前让我发誓今生决不蹋入皇宫一步,父王要赏我的官职我也一概推却了。”
  “那是,那是,但是要是赏你金子银子你可得要,不然怎么养活我。” 关眉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种沉重的气氛,她很不习惯。
  李华峥闻言哑然失笑,双目注定她,低声道:“你放心,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愿意养你。”
  这话听起来有点海誓山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