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逃
话,笑话!
一瞬间,顾惜朝就将自己的错愕与失魂收拾干净,眉毛一挑,又是那样一个嘲讽的笑:“戚少商,你被我骗了一次,还不长记性,我说过了,你只是我的一个任务,你我并无朋友之义,兄弟之情,是你自己太天真!”他上下打量着,用尽讥讽的眼神:“不过戚大当家显然也学聪明了,居然知道预先设好了埋伏。”
戚少商不理他,一手仍是紧扣着他的脉门,防止他作乱,一手已经拉响了烟花,沉暗的夜色里,那响箭烟花带着尖锐的啸音,高高地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炸裂。顾惜朝仰头看着那道灿烂烟花,转眼间就流幻成细碎的光影,真美,也真脆弱,就像是他和戚少商之间碰触不得的情感。他的眼睛有点热热的,忙抿紧了唇,忍住心头感慨就要转化成的眼泪,再看向戚少商的时候,仍是黑白分明的眸子,却不再是单纯干净的眼神。
“对付你顾大公子,我怎么能不给自己留点后路?”戚少商也看着那烟花,声音冷淡地说道:“被你骗了一次,就输了全部,我还敢轻易地相信你吗?”
“说得也是。”顾惜朝低头笑笑,挥手拂袖,低垂的眸子掩盖掉受伤的眼神:“这么说起来,戚大当家还真是惜朝的知音呢。”
外面喊话的声音没让酒肆中的沉默持续太久,而,那道烟花引来的援军也没让喊话持续太长时间。很快的,顾惜朝仍是被戚少商扭着,带出酒肆那道窄门。
那道门,用土坯垒成,旁边还放了不少酒桶,顾惜朝记得,那天,他就是从酒桶旁站起来,走到门口,然后停住,戚少商的声音在后面问他,想留下?他说,不是,只是还没有跟你喝够酒。
如今,仍是那道门,仍是同样的两个人,却已和当日的情景大不相同了。
酒肆门外,已经被灯笼火把照得亮堂堂的,黄金麟的金戈铁马正与一些江湖人物对峙,见他们出来,江湖人物迅速包抄过来,将戚少商连带着顾惜朝圈在里面。戚少商道:卷哥、红泪、小妖,你们都来了!”
顾惜朝跟着他的目光扫过去,果然看到一名绝色女子,想必就是江湖第一美女息红泪了。这个名字他还是听戚少商说的,江湖第一美人,等了戚少商五年的,他的意中人。
原来,他还找了息红泪来帮手,来对付他。想到这里,顾惜朝就觉得一阵气苦,没来由的,觉得十分的委屈和不甘,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声也粗重起来,戚少商看看他,目光中一闪而逝的关切,原本紧扣脉门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开,只是维持不会被他逃脱的力度,没有了原本疼痛入骨的感觉,顾惜朝也向他看了一眼,却听见戚少商冷声道:“你,别玩花样!”
顾惜朝不答话,转了头去看山看水看风景,似是懒得再搭理他。
黄金麟本以为戚少商人单势孤,带的人并不多,若与雷家庄、毁诺城、赫连府对抗,也未必就有胜算,心里便先打了退堂鼓,大声道:“雷卷、息红泪、赫连春水!你们居然相助朝廷钦犯戚少商,是要造反吗!”
这话看起来是质问,其实颇有色厉内荏之意,雷卷阴沉沉道:“造反不敢,戚少商与我们有江湖恩怨在先,黄大人要抓人杀人,今天不行。”黄金麟连忙说道:“好,那我今天就卖雷堂主这个面子,你们走吧!”
他越是后退,雷卷倒反而进了一步,道:“黄大人的金戈铁马十八尊实在厉害,我们这几个人哪里是你的对手呢,放不放我们走,还不是黄大人的一句话,又让我们怎么相信?”顿了顿,瞧着顾惜朝笑道:“不如就让顾公子送我们一程可好?”
黄金麟巴不得他早走早好,想都没想,就要答允,顾惜朝大声道:“黄大人!”震得他心里一跳,回过味来,暗想:雷卷可不是善男信女,带走顾惜朝,还能不能把人放回来,可就难说了。他看了看顾惜朝,只觉得他分外令人讨厌,直恨不得他早点死了,可是他若死了,怎么跟表妹交待?
一时倒也拿不定主意了,雷卷不耐烦起来,说了声:“得罪了。”扯起顾惜朝,率领众人就往外冲,金戈铁马在战场上还能显出本领,对战江湖高手,却不够灵活,很快就被冲开一个口子,黄金麟又没有下令追赶,便眼睁睁看着雷卷等人挟持顾惜朝而去。
郁闷地收队回到连云寨驻地,就见晚晴迎了出来,问道:“惜朝呢?”
黄金麟叹口气道:“戚少商找来了帮手,把顾惜朝劫走了。”晚晴脸色一阵发白,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倒,黄金麟赶忙上前扶住她道:“表妹,表妹,你别急,你别急呀。我看戚少商也不至于伤了他。”
晚晴水盈盈的眼光看着他,轻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黄金麟道:“你也知道,顾惜朝的武功不弱,和戚少商也该是平分秋色,怎么就被戚少商制住了呢。而且他们从酒肆里出来的时候,顾惜朝半点都没有挣扎,他的性子表妹你也该清楚,若说没有内幕,只怕也不可能吧。”
他越说得多,晚晴的脸色就越苍白,等他发现的时候,晚晴神情茫然若失,口中喃喃道:“惜朝,惜朝,你怎么能,怎么能……”黄金麟伸手摇摇她道:“表妹,你,你别吓我呀。”
晚晴对着他虚弱地一笑,道:“表哥,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我想先休息。”
等黄金麟走出去,走远了,晚晴蓦然扑倒在床上,拼命将自己压埋在枕头里,她一下一下用力地捶着枕头,手指绻得紧紧的,压抑的痛哭声,仍从缝隙中透出来。顾惜朝,你怎能这样对我,你怎能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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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数里之外,顾惜朝蓦然回首,向着连云寨的方向望去,喃喃道:“晚晴……”
他停住了步子,就有雷家庄庄丁要来推搡,顾惜朝一错身滑开一步,怒道:“别碰我!”走在前面的雷卷过来,嘿嘿一笑道:“顾大寨主,此时还这么大的威风哪,前几日你还来找我商议捕杀戚少商的事情,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我们的猎物吧。”
顾惜朝笑道:“那也没什么,雷堂主‘三分不似人,七分倒像鬼’,和不人不鬼的家伙打交道,我顾惜朝倒的确是没有经验。”戚少商素来知道雷卷的脾气,生怕一个说僵了,雷卷一怒之下,先要了顾惜朝的性命,忙道:“你别胡说八道!”说着话手上一紧,顾惜朝疼得双眉深锁,却仍笑道:“我听说你们连云寨也设私刑,戚大当家这就准备开始炮制我了么?”
第六章:私刑
“我听说你们连云寨也设私刑,戚大当家这就准备开始炮制我了么?”
戚少商因顾惜朝这简短的一句话而心里一阵难受,就像是有一只手在心尖上攥了一把似的,麻麻的疼痛着,痛得麻木,麻木地痛。他有点愤愤地看着顾惜朝,他凭什么敢说这样的话?真以为他戚少商不敢动他?在他显现出怒气的眼神中,顾惜朝抬眉,轻扯半边唇角,以一个冷笑来迎接着,对视着,但,在他眼眸深处,若隐若现的泪光伴随着一点锐锐的疼痛,还是落入戚少商眼睛里。
然后他就郁闷地发现,自己真的动不了他,既然已经隔着血海深仇,他内心里还是不忍伤害他的。顺手点了顾惜朝的|穴道,他放开了控制顾惜朝脉门的手,冷淡地说道:“我不像你这样冷血。”
顾惜朝又是一个嘲弄的冷哼,没有答话。此时雷卷阴沉沉一阵冷笑,说道:“顾大寨主此时还能这般硬气,倒也算得上好汉,只是希望在雷家庄的雷刑之下你还能这么硬气。”
戚少商忽然背后一阵发冷,问雷卷道:“卷哥,你要动用天雷阵?”雷卷仍是阴沉的表情,慢悠悠地点着头,慢悠悠地说:“进了天雷阵,十人九丧生,就是不知道顾大寨主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是对戚少商说话,眼光却是看向顾惜朝,似乎是想捕捉到他面上的恐惧神情。
但是没有,一丝都没有,顾惜朝的嘲弄神色有增无减,就差说一句“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好了!”雷卷也不动气,一副“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的神色,指挥人马继续赶路。
雷家庄仿佛是个与世隔绝的所在,即便是在晴朗的日子里,庄子上空也会淤积云雨,此刻在黑暗中,更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扑面而来,顾惜朝忽然笑了笑,走在他附近的戚少商问道:“你笑什么?”顾惜朝道:“我终于知道,雷卷为什么会是这样不阴不阳的性格,总在雷雨下面生活,不被吓死,也会发霉。”
如果可以,戚少商真想捂住他的嘴!他到底明不明白现在的处境?雷卷向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更不是一个可以任人取笑的人,就算是不相干的人得罪了他,也难逃厄运,更何况顾惜朝已经成了他们的仇家!
雷卷转过头来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那阴阴的笑,已足够让人不寒而栗,戚少商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一扯顾惜朝的袖子,低声道:“你别再乱说话了!”顾惜朝淡淡一笑,低头玩自己的手指。
路过正堂,雷卷没有停步,仍是向后走,戚少商就是从雷家庄出去的,怎会不知道地形,那后面就是天雷阵的所在了。他忽然心里害怕起来,以前也见过天雷阵的威力,好端端的一个人走进去,稍不留神,就会死于天雷之下,成为一段焦碳。他皱着眉,看向身边站着的顾惜朝,他不能想象,这个卷发青衫的俊秀人儿,一会儿就将成为黑焦焦的尸体。
“顾大寨主,请吧!”雷卷伸手一引,方向正是天雷阵的中心。顾惜朝笑笑道:“你们封了我的内力,让我怎么破阵?”雷卷也笑:“顾大寨主如此才华卓绝,就像是天上的凤凰,有没有内力,有什么区别?”顾惜朝眉一动:“看样子,你是成心想杀死我了。”雷卷笑容不减,却更显得阴沉:“不错,顾大寨主有这样的自觉就好。”
“卷哥!”说话的却是戚少商,他目光中的神色变幻不定,却终于走上前来,说道:“顾惜朝欠下的,是连云寨的血债,这笔债理应由我来讨还。”雷卷深沉地注视着他,目光有点冷,有点探寻的味道:“少商,你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要说“别杀了顾惜朝”吗?这话他怎么说的出口?想了想,他道:“顾惜朝的命,是我的。”语气义正词严,听来却总有点言不由衷。一直没有说话的息红泪疑惑地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让她觉得陌生,九现神龙做事向来干脆利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什么时候这般拖泥带水起来?
她同样没有忽略掉顾惜朝的表情,就在戚少商站出来的时候,顾惜朝笑了一下,极快也极浅的笑了一下,她轻轻抽了口气,不祥的预感笼罩过来。
唯一没有被诡异气氛感染的是八寨主穆鸠平,还在为戚少商加油助威:“是啊雷堂主,大当家的说的对,连云寨的仇,就该按我们连云寨的规矩办,是三刀六洞还是千刀万剐,应该由我们大当家的说了算!”
于是,顾惜朝就暂时被囚禁在雷家庄的地牢中。
那地方戚少商也知道,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知道那里是雷家庄的禁地,是整个雷家庄最黑暗最恐怖的地方,会有鲜血淋漓的人被拖进去,也会有僵硬的死状可怖的尸首被拖出来。从他心里来讲,至今对那地方怀有恐惧。
所以当他出来散步,却散来散去散到地牢门口的时候,自己也懊恼不堪。
地牢守卫认识他,并不拦阻。他走进去,地牢的空气阴湿中带着霉味的,还有隐隐飘荡的血腥气,墙壁上每隔数步安插的火把,在偶尔传来的惨叫声中摇曳着,更有一种让人心颤的阴寒。
在地牢守卫的带领下,他找到了囚禁顾惜朝的牢房,此处已经是地牢的最深处,秽气很重,透过铁门上的小小窗口,可以看到顾惜朝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还好,没有被打,也没有被五花大绑地扔在角落里,随着铁门开启的吱呀声,顾惜朝抬起头来,见是他,笑了起来,称呼他:“大当家的。”
那笑容,舒展而自然,就像是路遇老友,随意而亲切地打着招呼,完全不像是看到探监的仇敌。门口的火把照亮了他的面容,也照见他腰间锁着的一条乌沉沉的铁链,有婴儿手臂粗细,一端锁在顾惜朝腰上,另一端深埋在墙壁里。
难怪他只能站在囚室中央。卷哥到底没让他好过。戚少商以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飞快步子走进去,一把托住他的腰,说道:“你就这样站了一天一夜?”
“当然了。你看我这样能坐得下去么?再说这里脏得厉害,哪里能坐?”顾惜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此时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