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





地为儿子亲自下厨了。 


有一次南刻南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卢若铭背负著孩子在厨房细细忙碌,这一日他准备的是猪肝酱,切成薄片的小块猪肝被慢慢煎过然後打烂蒸熟,调味里加了些奶油,结果那一日宽宽因为父亲抢食自己的食物而哭闹得红头胀脑。此後卢若铭之於南刻南制的工作便在侍寝之外增加了一份消夜的准备,而且他们往往会指明要他做这世界里没有的西式点心,总算卢若铭颇擅举一反三而这里的食材佐料也足够丰富,所以在主厨的从旁指导下他烹制的东西逐渐可观。 


如今南刻南制通常都只有一人会留下过夜,开始的时候他还憧憬著负荷缓解的休养生息,然而不知为何,南刻南制对他跪迎跪送的恭顺畏怯总显得不满不足,每每看见他对儿子事必躬亲的温柔浅笑便会醋劲大发般地以折腾他的身体来发泄,偏偏这一点上宽宽即敏感又毫不退缩,往往一看见他们便会马上变脸又哭又闹以大发脾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并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为此卢若铭可说吃尽了床第间的苦头,夜夜不被折腾到痛哭求饶再难被放过,南刻南制的花样精是越来越多,虽然贪婪却又绝不会失了分寸让他的身体受到伤害,甚至已经精准地拿捏到他昏迷的界限,一定要看见他生死不能地露出本能的哭叫抽搐时方才干休。 


日子就在房事间的疲於应付孩子的哭笑成长间逝去,当大雪再度覆盖大地时,所有的尊严廉耻不甘渴望所有的过去未来理想现实都成功远离淡化成为院里那一缕缥缈幽微的腊梅香,只有在孜莱复杂著忧虑心痛和不知名情愫的眼睛里他才略略有些消沈的自觉,然而那并不真实,而且转瞬即逝,至少不象南刻南制允他释放时虚脱般的快感真实,也不象宽宽懂得辨识手脚眼鼻桌椅虫草时带给他的极度欢愉来得真实。 


“九个月了,宽宽该断|乳了。”孜莱的命令嬷嬷的帮助下,宽宽对於母|乳的依赖享受开始了倒计时。 


“怎麽孩子没事,你倒越来越虚弱?这是怎麽回事,你还在涨奶?你还在偷偷喂孩子?”见自己的腔调吓得卢若铭虚弱的身体颤了颤,孜莱放缓了语调,“铭儿,不仅是你,但凡男妻哺|乳於气血上的亏损都十分严重,十个月是个极限,一旦超过轻则终身气亏血贫重则会染上血痨药石难医,你这不是在爱孩子你懂吗?小珂,我不是叫你看著你家主子?” 


见一旁的小珂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卢若铭这才怯怯看了眼孜莱艰涩开口:“不关他的事,是,是崇赦陛下,他,他说,” 


“别说了!”好像屋外的世界,孜莱的声音天寒地冻,“这个混蛋!” 


晚上,宽宽睡前在卢若铭身上爬来爬去玩得不亦乐乎,结果母子俩都累得早早眠去,因为身体酸痛卢若铭的觉并不安稳,外间稍有响动他便惊醒过来。 


“制,你居然在吸食铭儿的奶?这也太过份了!” 


“我没想到这麽严重,原本只打算逗他玩玩的。” 


“玩玩?你不是不知道对於男妻而言,奶水尤其是十个月之後奶水同血液无二!” 


“刻,我真的没想到那麽严重,我,” 


“你住口!若不是孜莱发现及时铭儿就废了,那时你也就这一句话?制,你什麽时候学得有点儿责任感?” 


“我怎麽没责任感了?我还没责任感?那两个女人一个如狼似虎一个阴阳怪气,我若没责任感碰都不会碰他们一下!刻,你不要再逼我!” 


“被逼的不仅你一个,你想怎样?拂袖而去?” 


“我想怎样?我想杀人!我想放火!我他妈想把降庆存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别在我面前摆出那副以天下苍生为重的鸟样!” 


“南崇赦!你是安槐堂堂的王,别再一副不伦不类的江湖腔调好不好?” 


“安槐的王?我是吗?你是吗?别再自欺欺人了,南崇赫,等什麽时候你能主宰每日的朝议再跟我宣布吧!” 


“你再说一遍!” 


“我说错了吗?如今还有谁对你我真心服从?别告诉我是铭儿,你过来瞧瞧,你看看他的样子,看看!告诉我,铭儿,你怕什麽?怕什麽?”原本在外间压抑著声音的对话争吵渐渐升级,卢若铭刚刚来得及将宽宽移到床里侧,南制便率先冲了进来,被拉著头发强迫抬头他吓得微微瑟缩。 


“铭儿,来,不要怕,说你不是怕,你只是真心臣服了,铭儿,你怎麽不说话?”强大的压力威吓下,卢若铭自觉如同一只被逼到墙角的耗子般走投无路,当南刻壮硕的身躯俯迫著将他往外提拉时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儿时母亲醉後喜欢在夜间对他进行的身体攻击,有时是令他窒息的拥吻有时是疼痛难忍的揪掐有时是天翻地覆的摇晃,那是他心底最黑暗最悲惨最恐怖的记忆,昔日重来的恍惚间他无助地避让抽泣起来。 


“哈哈,刻,我不知你已经懦弱到这种地步,他不怕?他在哆嗦你还说他不怕,哈哈。” 


“铭儿,你怕什麽?你到底怕什麽!铭儿!回答我!”其实南刻的声音并不高动作也不算大力但卢若铭却被惊得闭紧了双眼甚至连呼吸都停顿了。 


“够了!你们两个不中用的东西!有种去外面杀人放火威逼恫吓啊!躲在这里欺负妇孺算什麽东西?!滚!你们给我滚!滚!”随著孜莱的沈声低喝,屋中响起了鞭声霍霍,不大功夫,掌风衣袂便带著锐声卷得屋中物什七零八落,当三个急遽变幻的身形窜出屋外後,卢若铭这才想起身侧的孩子。 


宽宽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却是一声不出地忽闪著眼睛,看见母亲望向自己他方才把小手微微举起要抱抱,强自镇定心神拭去泪痕卢若铭将他搂进怀里想拍抚他入梦,谁知一入母怀那个孩子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啼哭,屋外呼啸翻飞的风声因之嘎然而止,三个人一身寒气地冲进来看见卢若铭正拼命压抑著啜泣将孩子紧紧贴在胸怀泪流满面。 


“南刻南制,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踏入静庐一步。” 








黄粱 下部 非耶?後篇 十七 


… 


“凭什麽?”南制心烦意乱地怪叫。 


“凭他一人单身替你们报了杀父之仇!凭我是将他变成为女人的元凶!凭他怀里的是你们的血脉骨肉!凭我…” 





“够了!孜莱够了!”低声咆哮著抓过一只铜制烛台搓拧南刻的语气腔调与困兽无异,直到那个金属玩意儿在他手里失去形状变成为不规则的麻花之後他的气息方才略略平复,“但是,宽宽的周岁名典我们要亲自主持。”说罢他便掉头而去。 





看著满屋狼藉南制弯腰拾起那只稀烂的烛台:“孜莱──”看上去他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太息。 








这一场惊扰的结果是卢若铭病倒,咳嗽低烧缠绵了很久他方才能够勉强下地,而宽宽却在这一个月里开了步,好像知道母亲病了般他没再因为吃不到母亲做的食物发脾气哭闹,每日里热衷於在床上床下四处爬动玩耍,甚至会自己扶著床沿走来走去,口里还不住呀呀唔唔自说自话,只是偶尔的,在卢若铭恹恹阖目的太久时他会试探地爬过去拍拍扳扳他的脸,看见母亲睁眼他就会笑著扑进怀里孵一会儿,然後再爬出来接著玩。 





等到卢若铭重新抱得动他时,春天再次来临,阳光充裕的日子里母子俩便又会出现在草地上,看著儿子蹒跚著脚步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走来,卢若铭脸上的笑意会如春阳般轻柔绽放。 





“小珂,做什麽这样开心?啊,这麽多水果,吃不完会坏掉的。”看著内向文静的侍女满面笑意地提了一大兜水果走进厨房,正在埋头打制蛋黄酱的卢若铭有些奇怪。 





“今日发饷,大家夥儿都涨了工钱,所以合夥儿托人上外面市集买了这些水果进来,都是这季刚刚上市的。殿下喜欢您烤的水果蛋糕,王公公说他已经学会了,可以帮著您多烤几个。这也是我们的心意,多谢主子关照,若非您,这宫里的薪水猴年马月也长不了一回呢。” 





“呃─嗯─嗯─呃──”刚刚玩的累了一直在母亲背上乖乖小憩的宽宽看见水灵鲜亮的各色水果立刻来了精神又扭又叫,卢若铭只好擦干净手将儿子解下来,叮嘱一番主厨王公公将水果洗净切成小块等他来拌料後便拿了小珂洗出的一只口感有些象现代世界苹果的绵荆果回屋喂孩子。 





“你们在我这里赏赐没拿著什麽惊吓倒吃了不少,涨一点点薪水也是应该的,况且又还在定例之内,记得以後别再破费了。” 





“赏赐?是,听说新来的珠妃琴妃出手都挺大方,可是要叫奴婢选还是愿意呆在主子您这儿。” 





“小珂看不出你还挺会拍马屁的。”闲闲应著,卢若铭专心致志地拿勺刮了果肉糜送进宽宽嗷嗷待哺的口里,“对了,你待会儿别忘了提醒王公公,蛋糕不能烤那麽多,吃不完该坏了。” 





“放心主子,不会剩的,您忘了,今儿陛下要过来,况且明儿一早要去神堂替殿下做名典,按惯例您得带些宫里的吃食打赏祭司呢,咱这蛋糕正好是素食,莫说祭司肯定没吃过,就连宫里头也从没人尝过,王公公说等他役满出去,凭著这一手就一辈子不用愁吃喝了。” 





不知是不是被孜莱震住了,那一晚过後南刻南制的确没再出现过,只可惜假期今日就要结束了。 





波波波波波波,起劲地摇著手里的拨浪鼓,宽宽开心地继续张口,忽然不愿意自己坐在小椅子里於是摇摇摆摆地起身扑进母亲怀里要抱抱,有些吃力地将他抱上腿坐好,卢若铭轻轻笑叹:“唉,宽宽你这样能吃,娘亲很快就要抱不动你了。”酷似自己的挺拔五官配上南刻南制的强硕骨架,卢若铭搂了搂儿子骨肉结实的胖胖身体有些失神。 





“主子,您别当是小珂在说好话哄您开心,咱这院子里的人可是都不想再调往别处了,您是个恬淡和婉人,在您跟前儿没那麽多事非,不用成天提心吊胆的怕活不长,您哪里知道,在王宫里,这可难得著呢。” 





“臣妾叩见陛下。” 





不知何时南刻南制已至近前,卢若铭小珂连忙伏地接驾,宽宽一边将母亲削给他的一片绵荆果放在口边磨牙一边好奇地试图看见来人的面孔,谁知来人个头太高,小小的他仰啊仰啊便仰了个屁股墩,吓得卢若铭赶紧将他扶起搂进怀里,那一边的南刻南制却被小人儿的憨态逗得哈哈大笑,一边揽过卢若铭一边说:“起来吧,铭儿,听说宽宽已经学会走路了,外面太阳很好,我们一块儿去院中看看他走得如何,来,” 





“啊──咯咯咯咯咯……” 





被父亲强健的双臂传递著高高悠上半空,少有的刺激游戏逗得小人儿开心得不得了,大叫大笑舞动著胳膊腿头一回忘记了自己不是在母亲的怀里。 





阳光非常好,天空蔚蓝蔚蓝缀著几朵浮云,父子三人在蒲公英盛开的草地上呼叫雀跃,欢声笑语直上云霄。 





他多希望自己也能象他们那样将宽宽高高举上头顶,但是小东西的体重与日俱增而他的力气却变得越来越象个弱质女流。不过那两个家夥也有许多不如意吧,一个渴望跃马横刀扬威疆场一个属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今却不得不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呵呵,同病相怜呢,他们。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虽说他对未来的莫测隐忧暗怀,但是得过且过吧,在这意志消融看不清前路的温暖春日里他不介意继续埋葬过去淡漠现在忽视将来,命不由人,还能怎麽样呢,都认了就是,那些无谓的抗争他已经彻底放弃。 











黄粱 下部 非耶? 後篇 18 


第二日黎明即起,喝了一碗清汁卢若铭锦袍加身任由小珂为他梳妆打扮,出城做名典的队伍并不是很浩大但戒备森严,朦朦星光下他抱着兀自酣睡的宽宽由小轿钻入宽大的马车内。 





这个时代幼儿周岁的名典仪式很难在现代社会找到相对应的解释,如果硬要模拟,可以说同天主教的受洗礼比较相近。仪式的主体是由父亲出面正式替孩子命名同时接受祭司代表的神的祝福。整个过程繁文缛节非常多,虽说观礼的人都是近侍故交,虽说面对陌生环境宽宽一直十分安静地伏在他怀里不声不响,然而小猪般沈甸甸的小身体从辰正到午正整整四个小时压在臂间外加冗长沈闷的礼仪中他都只能站着,卢若铭只觉心慌气短虚汗直流,脚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为减轻足趾拗折般的压力又不失平衡他不得不将重心后移而身体前倾,这一款十足十的收臀挺胸姿势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