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没出事之前,我对姊弟恋有所顾忌,出事后反而对身体的残缺有所顾忌,为何不活得自私点,活得无所谓点,趁机要求东负起责任来。
可惜我没勇气,更不想破坏东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遏止所有被东拒绝的可能,我拒绝向他索讨责任,于心不忍这样对东,不自觉中我竟然陷得如此地深。
拉开抽屉看着那天强迫东留下的烟盒,掀开盒盖靠近鼻子闻了闻,浓郁的烟草味,仿佛回到学姊生日那一夜,在车上我靠着东,当时他身上就是这味道。
东好几天都没出现了,他忙于家里的事业,日夜颠倒的日子,总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热得多。
学姊带着鸭脚进来,看见我手上的香烟,她似乎意会到了什么,笑着说:“我以为这次住院你会把烟给戒了。”
“什么都可能戒,就是香烟不可能。”我摇着头告诉学姊戒烟的可能性极低。
“你怎么跟东这么像。”
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心虚的脱了学姊一眼。“哪里像?”
“失恋后烟抽得更凶。”
“我什么时候失恋?”
“你抽了多久的烟,就失恋多久了。”学姊口中我的失恋对象指的是前男友。
“我早忘了他。”我极力否认。
“如果忘得了,就不会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
“我只是没遇到合适的对象。”
“眼前下就有一个。”
“谁?”我的心跳得好快,不知学姊知道了什么?又看出了什么?
“我看得出东对你很特别。”学姊一针见血。毫不遮掩地说。
“有吗?”
“你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虽然东的感情很内敛,但当他想对一个人好时,对方不可能感受不到,我没瞎也没聋,当然感受得到。
“怎么可能,我跟他差好几岁呢!”
“那又怎样?”学姊微愠不想看见我欺骗自己。
“之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我苦笑。
“只要两人相爱,年龄根本就不是问题。”
“小四,我跟东不只年龄的问题,我以往都要靠轮椅过日子,东才几岁,能让他为了我赔上下半辈子吗?我就算再自私,也做不出这种事来。”我望着学姊,泪水从懦弱的眼中滚落。
学姊把我搂进怀里;心疼我的处境。“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不自私一点,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 在这段住院的期间除了学姊外就属无声鬼跑得最勤了,他是太无聊,还是没女友?为何一定要来这里混?
有他陪着我,痛苦的时间因此减少了许多。一个人的医院很孤单,孤军奋斗的日子很漫长,数着馒头的日子非常的难熬,虽然我一向擅长等待,却不擅长等死。
东一直没出现,从陈翔口中得知,东除了忙家里的事,还要忙着应付小柔,小柔几乎把自己当成东家的准媳妇,忙着打理东家的三餐。
找个勤快的女孩总比找个懒媳妇来的有用,东家两老对小柔没有太多意见,毕竟看到小柔另一面的只有我们这群人。
东没来医院,我不怪他,但他承诺过隔天会来看我,却食言而肥,连通解释的电话都没有,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就不该这样对我。
大概是我想太多了,或许学姊也误会了,东对我根本就没有意思,那次的吻只是个表错情的错误动作,一切都发自我的多情作祟。
对爱情从期待到落空,让我再也不敢引颈企盼,因为失望的滋味太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我努力不让心隐隐作痛。
无声鬼带着我指定的低脂冰淇淋进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圆桶。
“你的冰淇淋来了。”
“太好了。”我兴奋的接下冰淇淋,迅速打开盒盖,拿起汤匙舀了一口。
“好吃吗?”他饶富兴味看着我。
“看谁指定的。”我把汤匙舔乾净。
“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本来就是,有些东西不一定要花很多钱,一样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
“打个比方吧!”
“譬如……”我含着汤匙思索着,“有了,譬如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跟我在一起,吃什么都觉得好吃是吗?”无声鬼自作聪明的画蛇添足。
我遮住眼睛问:“你会不会觉得好刺眼。”
他倏地起身把窗帘放下,“是不是太阳太大了?”
“是你往脸上贴金,金光闪闪好不刺眼。”
“你还在念小学啊,连好不刺眼都出炉了,我还好不快乐咧。”
“你快不快乐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笑话金排球(真难笑)。”我们两个持续讲着冷笑话。
“想不想出去走走?”无声鬼问。
“好啊!一直待在医院都快闷出病来了。”我好想抽根烟。
他不知上哪弄来一辆轮椅,叽叽嘎嘎轮子不协调的转动,感觉上比我行动还不便,无声鬼推着我往花圃的那头走去。
“推我来这么暗的地方有什么企图?”我故意挪榆他。
“趁人之危,不是我小马的作风,我都是趁人睡着时,要不就是酒醉时。”
“好险我的酒量比你好,否则上次不就被你那个了。”我贼贼的笑。
“你喝那两杯算什么酒量好,要不下次我们喝个痛快。”
“好啊!喝就喝谁怕谁,乌龟怕铁锤,皇帝怕雨鞋。”
“皇帝为什么怕雨鞋?”无声鬼抓着头疑惑的望着我。
我是胡说八道的,我哪知道皇帝会不会怕雨鞋,我想应该比较怕高跟鞋吧。
我们在居高临下的山崖边,这间医院位放我家附近的山区,常有电视剧在这里拍摄,因为偏僻所以方便拍摄,为此我特别喜欢来这里看病,常会看见明星进出医院。
我从毛毯中拿出红色烟盒,靠近鼻子嗅了一下,仿佛东就在我身边,只可惜陪我抽荣的是小马。
“你看。”无声鬼指着天空。
“看什么?”我抬起下颚往他的食指方向望去。
“火星。”
“火星,你说那颗是火星?”有点不敢相信,竟然用肉眼就能看见它。
“这几天是火星最接近地球的时刻,错过了这次又得等上好多年,所以呢!有些事情想做的时候就得快点行动,错过了这次谁能保证机会下次是否还会来。”
我觑着无声鬼,猜不透他言下之意为何?他平常看起来说话很白话文,为何今天说的都是文言文,没一句听得懂。
见不到东,我的心情越来越沮丧,不由得渐渐的讨厌起他来,内心有两股反向的拉力不断的牵扯,一边要我体谅他,一边要我恨他,越恨他就越忘不了他。
小马仍然天天报到,一开始我还担心他来得如此频繁,万一东误会了该怎么办?我真的想太多了,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状况不如预期,才会让我无法好好成眠,老是胡思乱想。
医生说双腿组织坏死必须截肢,就算这两条腿再也不能让我爱到哪就走到哪,我也不想就此失去它。再怎么说它们陪了我走了大半辈子的路,怎能说断就断呢。我虽不是巨蟹座却染上了巨蟹座的毛病,念旧。
当护士把我推入手术房时,我开始后悔签下手术同意书,更不想麻醉醒来接发现自己变成少了下半身的怪物。
我开始惶恐、害怕。焦虑,一手推开正要为我戴上氧气罩的护士,跳下床开始狂奔,并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这栋夺人双脚的医院。
走廊上除了昏黄的灯光,只剩下鬼魁般的凄厉气氛,这种画面会让我想到李心洁主演的《见鬼》,那幕空无一人的恐怖景象。
我徘徊在走道上的岔路,该选择哪一边才好?一群护士从手术室里追了出来,一脱下了白色的护士制服,化身成了索命的黑白无常。
我惊慌。失措、恐惧、挣扎除了往楼顶上跑,无路可逃。
我气喘吁吁不断的爬着阶梯,面对顶楼的太平门,又想到了鬼水怪谈中的画面,顶楼的水塔里有女学生的尸体,还有那个掉落水池中的红色书包。
鼓起勇气推开太平门,一阵狂风迎面而来,吹得我一度站不稳脚步。放眼一看顶楼什么都没有,没有穿着雨衣背着红色书包的女学生,只有吹乱我一头秀发的狂风大雨。
黑白无常拿出索符要我乖乖就范,不,我绝对不屈服在任何人的威胁下,转身寻找逃生之路,除了四周的矮墙外,果然逃生无门。
东俊秀的脸庞在此刻浮现,他眯着眼对着我笑,他笑得这么自然,这般的得意,这种年纪的男孩就该有这种表情,自信、骄傲、狂放、傲慢、不计一切。
“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东冷漠的笑着。
面对东突如其来的话,我竟然无言以对。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年纪是个大问题?”他再次觑着我。
东是介意年纪的,以为他不同于其他男人,其实男人都是一样的,不可能出现喜欢大姊姊的异类。
“你完全不在乎旁人异样的眼光吗?”东一步步的逼近。
我除了甩头否认外,喉咙哽咽着发不出抗议的声音,我恨自己的懦弱,面对这种无情的指控我该大声的反驳,告诉他谁在乎跟你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小子在一起,就算失去了爱情我也不能失去尊严。
“你该不会认为我会为了你牺牲后半辈子?”东来到我的面前,双手往我肩上一放,用力的摇晃我的身躯希望我认清事实。
我挣推东的钳制,泪水从委屈的眼眶中窜出,我绝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也曾尝试着抗拒过,但感情的滋长并非我所能control了爬上围墙站在随时可能会摔下去的墙上,我有惧高症,但没什么比被东误会还人感到害怕,我宁愿选择以死明志,也不愿意被冤枉而赖活着。
我踮起脚跟行走在生死边缘,此刻,不是登上世界高峰就是粉身碎骨。而我,选择粉身碎骨。既然活着不痛快,不如死了较愉快。
纵身一跳,坠落地面的速度比印象中还快,在肉体坠地前,一记热悉的嗓声在耳边隐隐作响。
瘫痪而僵硬的身躯动弹不得,我费力的睁开双眼,发现无声鬼的脸挡住了光线,他松了一口气说:“你醒了。”
原来这是一场梦,十分逼真的画面,在梦里我惊慌不知所措,我真的很害怕,怕自己变成了一具空有思想没有知觉的怪物。
见到无声鬼仿佛看见了救星,我哭倒在他的怀中,他怔了一下,弯着身姿势僵硬的维持了半分钟之久,不敢乱动,深怕一动尴尬的气氛马上浮现。
不管眼前出现的人是谁,我都想依靠他,为何上帝要残酷的考验我。
“哗……我们来了……”一群人破门而入,学姊。浩铭、浩硕、陈翔、小兔、艳菁,最后进来的是多日不见的东。
我跟无声鬼倏地分开,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脸上的泪痕不能为我解释什么,只能让其他人更把我跟小马凑成一对。
“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浩铭阴冷的笑了两句。
“我们要不要先到对面上鸡城坐一下。”陈翔补了一句冷笑话。
“我看还是去我们店里吃姜母鸭算了。”浩硕又接了一句。
“拜托,你每天跟那些橡皮鸭在一块还不够,连休假还要吃姜母鸭,如果是我一定没办法上班炒菜,回家还要炒菜。”陈翔呵呵的傻笑着。
学姊推开一群围在病床旁的男人问:“你好点没?”
“她刚做了一个噩梦,所以……我才会抱着她。”无声鬼越瞄越黑的说着,我想叫他闭嘴算了。
东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没吭半声,就算不爽看到我跟无声鬼抱在一起,也该开口说句话吧!
多日不见,东仍然潇洒依旧,忧郁的脸庞更增加了些许的沧桑,平常内双的他突然变成了双眼皮,眼睛怪怪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东看见我疑惑的表情,说道:“我昨晚陪浩硕去喝酒,一到天亮。”
光看浩硕的表情不难猜到,一定又是他们骑着重型机车的老板娘惹恼了他。
浩硕干声连连的啐道:“大伙说好要出国,那天我跟老板娘一提,她马上就说隔两天要出国,平常看她每天闲闲的,只要我一排休,这么巧她就刚好隔几天要休假。”
“你们要出国?”我看了学姊一眼。
学姊扯着尴尬的笑容,担心我会怪他们没义气,放着我一个人在医院,他们却出国狂欢。
“刚好公司最近没订单,多放我们几天假,他们又刚好都想出去,那天唱歌时我随口说想去埃及总硕说他也想去看看尼罗河,就这样约一约就成行了。”
是嗅,约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