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他是我用情最深爱过的男人,他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更喜欢生活在掌声之中,工作上无法发挥他的潜能,受限制的地方太多了,于是他决定在外派工作结束后,做些自己兴趣方面的事业。

  他的计划非常完美,只可惜计划中少了我,为此我常感到惶恐不安,为何他的未来没有预留我的空间?有些警讯早就能看出端倪,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

  分手后,男友与小他十三岁的女子结婚,不是西方人,更没有一头的俏丽短发。婚后他过得如何我不愿知晓,他是否曾经后悔过,我不想知道从得知他婚期那天起,我多了一个伴,尼古丁。

  那天,我抽光了一包烟,伴随着白色烟雾缓缓上升的是坠落而下的泪珠,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眼睛像口干枯的井,心像颗准备拿来做义大利料理的脱水番茄,苦涩且干扁。

  我常独自坐在窗灵旁,闻着袭面而来的清新山岚,听着不绝于耳的蝉叫声,每年夏天几乎吵得我精神衰弱、头痛欲裂的声音,却成了陪伴我渡过人生低潮的最佳伴侣。

  住家左方是一片绿色山脉,绵延到天的尽头,右边是邻居不惜上石坍塌拿命换来所栽种的瓜棚蔬果,傍晚时分依偎在窗边,等待夕阳西下彩霞满云天。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多么感伤的一句话服美、很凄凉。

  哪一段感情不是这样,越凄凉越觉得美。

  天黑了,离开窗边,客厅中蓝绿的吊灯,夜晚时会晕出一抹淡淡的鹅黄,窗台上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室内装潢、家具皆以苹果绿为底,原木家具陪衬挨及树皮画为主。

  我,不过是家中的活动家具,由屋内陈设下难发现自己是个苛求完美的女人。

  一直住在象征生命力的树丛中,我却为了另一个生命而活,顿时感到自己肤浅的可以,难道我是依附在男友身上的寄生娃娃?

  想通后,日子好过一点。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一样的难受。

  “莉莉。”东的呼唤把我从几年前的情绪中抽离。

  “嗯。”我轻应了一声。

  “最近我想了很多有关我们之间的事。”

  “然后呢?”

  “我承认,你常让我陷入不知所措的情境当中。”

  “嗯。”

  “我们之间的差距……”

  差距!我的脑袋砰然巨响滁了我在乎外,正常人都会在乎。

  在乎年龄的差距,在乎思想的成熟度,在乎世俗的眼光,要在乎的东西可多着呢!

  东在乎的事情尚未说出口,无声鬼推开包厢的门走了出来,他在原地怔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移动身躯。我推开挡住去路的无声鬼,在他发出疑问前仓皇跑进包厢。急着逃走的原因是怕听到东的答案,一个会让心瞬间破碎的答案。

  我在艳菁身边坐下,她瞧我惊魂未定的模样,忍不住问:“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刚才大伙在等你切蛋糕。”

  “寿星又不是我干嘛等我?”我不禁觉得好笑。

  “因为蛋糕是你买的啊!”艳菁说了一个满好笑的实话。

  “我去抽烟。”

  “怎么大家都抽烟,刚才东也去了,他最近烟抽得可凶了。”

  “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

  东以前根本不碰烟这玩意,自从认识小柔后,烟瘾便一天天大了起来。上回去泛舟,沿途只要车一停,他便以最快速度冲下车,像个毒瘾发作的人对着香烟猛吸一大口。这种抽烟方式非常伤身,十个肺都不够他用。

  学姐察觉到我从厕所回来后,便不太对劲,一手推开赖在身上磨蹭像条爱撒娇的狗“陈翔”。端了块蛋糕走了过来,露出微笑。

  “这块蛋糕是小马特别留给你的。”

  听见学姐喊无声鬼“小马”,还真是不太习惯。

  每天固定做同一件事,久而久之称为“习惯”。“习惯”是种可怕的毒药,少了它,像行尸走肉:多了它,又觉得束缚不自由,好习惯,要保持;坏习惯,要戒除。

  对于无声鬼的名字我真能“习惯”吗?对于他叫什么名字我都不需要“习惯”,因为明天起,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人鬼疏途。哇!我是猪啊,大概跟猪头经理久了,脑袋都变笨了,他是人不是鬼。

  接过提拉米苏,拿起汤匙舀了一口,这蛋糕果然不同凡响,无声鬼的品味算不错,原本还担心不好吃要唯他是问。

  “你跟东发生什么事了?”学姐狐疑的眼神觑了我一眼。

  “哪有什么事?”她看出什么了吗?有点被当场抓奸般的尴尬,我决定不动声色,先探探口风再做打算。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一看你们俩的表情就猜得到一二了。”

  “一是什么?二又是什么?”

  “一如果只是因为小柔的事,不可能让东的心情坏到极点,几乎到了颓废的地步:二是你刻意避开东的眼神,这点颇不寻常,不像平常的你,如果你没有在乎什么,一定会用力吐小马的槽,可惜,你没有,反而刻意跟小马撇清关系,这不像你。”

  难道我喜怒形于色这么明显,学姐看出来了,其他人呢?是否也看出一点端倪来。

  无声鬼回到包厢,手上提了好几袋消夜,东则搬了一箱啤酒,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呢?

  小兔把消夜分别放在盘子中,阿成将加了冰块的公杯交给东,浩硕则把公杯抢过来塞进我的手中,迭声道:“不、不、不,倒酒的工作是我们莉莉的专长,东,多拿几瓶啤酒过来。”

  谁叫我的英文名字叫做“lily”,每当告诉别人我的名字时,都会被问道:“你是在八条通,还是六条通上班?”

  无声鬼移动屁股来到我身边坐下,硬把艳菁挤开,因此学姐又开始迸出笑声。

  “你做过这行?”无声鬼问。

  “哪一行?”我瞪着他。

  “吧女。”无声鬼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在我眼中觉得他笑得很白痴。

  “我不是吧女,但我想巴你。”我露出邪恶的笑容。

  “什么巴你?”无声鬼眉头全皱在一块不解我所说为何?

  “很快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巴你。”我高举巴掌往他的脸颊掴下去。

  “啊!虽然我常常被女人打,但大庭广众这是头一回,你未免太不帮我留面子了。”他委屈的哇哇大叫。

  在天亮前无声鬼几乎喝挂了,一行人把他架上车,我这辈子第一次开双B,在阿成跟小八的一阵恶补下,我才安心的系上安全带,朝公司方向驶去。

  从来没这么早起床,更没有这么早到公司的经验,我把无声鬼留在车上,赶紧到办公室把尚未完成的工作完成。

  在同事上班前,我终于把档案完成,捏着僵硬的脖子,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熬夜的关系,整个人累瘫了。

  满身酒气,头发都是浓浓的烟草味,脸上的妆残败不堪,以这种面貌见人不吓坏同事才怪。把档案及纸条留在经理桌上,关上电脑打算回家补眠,就算经理大发雷霆也管不了了。

  来到停车场,我敲了敲无声鬼的车窗,他睡得像头活的死猪,动也不动一下。

  算了,吵醒熟睡的人是不道德的行为,我是个有道德的人当然不会吵醒熟睡的人,不是有句话说:“千万别吵醒熟睡中的狗。”我决定独自回家睡在软绵绵的床上,管他是鬼还是狗。

  好歹经理算是自己人,昨晚他不义今早我有情,我一觉睡到下午,没接到任何打扰的电话。

  起床后才发现不是经理有情有义,而是我的手机不知掉到哪里去?完了,手机掉了就再也听不到“绿油精”的铃声了。虽然手机音乐很难听,但少了它真有点不“习惯”,又是个遭“习惯”迫害的事件。

  问遍了所有的人,竟然没半个人知道手机的下落,剩下两个人还没问,一个是东另一个是无声鬼,这两通电话是我最不愿意打的,却是最有可能知道手机下落的人。

  犹豫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接了十个在脑海中无法抹煞掉的数字。

  数字是种很奇妙的东西,简单十个不同的数字,在不同的地方却代表不同的意思。在时钟里代表时间的长度,在存招中代表财富的多寡,在家里代表人丁的兴旺,在选举时代表支持度的多寡,在电话簿中代表好朋友与坏朋友。

  想忘记的电话号码却始终记得,想记得的号码却永远记不住:这大概就是缘分吧!有缘十年后仍可想起,无缘就算抄在电话簿中看到了也没兴趣打。

  电话接通后对方迟疑了一下没吭声,我只好先开口:“喂,东吗?”

  “不是,你找东什么事?”好像是小柔,我不是非常的确定,但不论这人是谁,都让我觉得下舒服。

  “请问东在吗?”

  “不在。”

  “啪!”那头传来重重的切断声,耳膜差点无力承受,面对被挂断的电话,我靠在窗边发起呆来,一向最怕被挂电话,这会令我感到万分的惶恐。

  点燃香烟,烟雾无意识的在指尖缭绕,我跟尼古丁的开系很奇妙,想找它做个伴。

  “伴”,好奢侈的字眼,这辈子恐怕无福消受。伴需要有各自的空间,却又有两人的世界,柏拉图的爱情,谁不想?又有谁能同我有相同的想法?

  “伴”这个字很有趣,拆开来就是“半个人”,表示另一半不需完全属于对方,只需腾出一半的时间与空间来配合对方即可,有点黏又不会太黏。

  香烟就像一个伴的外表,可以粗狂豪迈地可以纤细修长;而尼古丁则像一个伴的内在,可以浓烈辣口,也可以清凉爽口。所有的人都可能会背叛我,但香烟不会,尼古丁更不会。

  茶几上的电话响了,是东的来电。

  “你刚才找我?”

  我到底在生什么气,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东又不是我的谁?他的手机要让谁接下关我的事,可是,我就是没来由的想发脾气。

  “你的电话竟然要过滤。”我酸溜溜的说。

  “我刚出去买东西,没带手机出门。”这意味着小柔在他家。

  我不想跟东讲电话,压抑久了的情绪迟早会爆发,那种强烈的反弹连自己都不敢领教。

  “你怎么不说话?”

  “要说什么?我只是要问你,有看到我的手机吗?”

  “没有。”

  我有点失望,说穿了是大大的失望,接着没说再见便径自把电话挂上。我竟然如此的情绪化,这就是女人的悲哀,面对爱情无法理性,理性时便得不到爱情,真要做出选择,我宁可两样都不要。

  望着电话它没再响起,心中难免泛起一阵失落,明明是自己先挂电话的,为何还要感到失望。

  女人啊女人,你的最大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内心的恐惧。

  因害怕失去而先选择放弃,连努力都不敢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幸福呢?

  电话响了,我有点害怕,不愿意先开口,无言等待着时间的流逝。这算哪门子的该死骨气?等到没人理我时再来痛哭流涕,何苦呢?

  “莉莉,你在搞什么鬼?今天为什么没来上班。”咆哮声从那头传了过来,还以为是东打来的,经理把我最后的一丝希望给击碎了。

  我被骂得哑口无言,还是忍不住抱怨一下,当然不能告诉经理我中途跑去狂欢。

  “经理,我很晚才把档案做好月到家快天亮了。”

  “你是个新人又是我极力推荐进来的地不能这么嚣张,尤其公司换了新的团队,大家都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闪失,你竟然该开的会不开……”

  在我不断的保证与道歉后,经理终于停止喋喋不休,并要我明天起好好工作,别丢他的脸。

  唉!我到底惹到了什么衰运,最近老是厄运不断,手机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又没有无声鬼的联络方式,他该不会还在公司的停车场睡觉。

  拉开冰箱早已弹尽援绝,除了几瓶可乐娜外什么都没,拉开存放粮食的厨柜,里头连碗泡面也没,没办法,非得下山采买晚餐了。

  “叮咯!”才要出门电铃响起,除了几个不识相的推销员,或者玩疯了被妈妈关在外面的楼下小孩外,家里的电铃几乎不曾响过。

  我连问都没问只是习惯性的拿起对讲机,按下开启键,啪!挂上对讲机,带上大门,拿出钥匙往右转了四圈,锁好门,套上鞋子。

  “铃……铃……”这回换里头的电话响了。

  到底要不要让我出门买晚餐啊?用力挣脱鞋子,钥匙往左转了四圈,打开大门,趁铃声停止前接起电话。

  “喂,哪位?”

  “是我,东。”

  “有事吗?我正要出门买晚餐。”我想挂上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