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好的 by 颜凉雨





  鹿小雨一直以来体质就有点虚,所以他最烦三九天,因为每到这时候保准手脚冰凉冰凉的。不过,今年情况似乎有了新的变化。鉴于陈涛这个人形火炉的全天候供暖和时不时上演的足以强身健体的古典式摔跤,鹿小雨愣是一点没被冻着。哪怕陈涛不在的时候,鹿小雨也隐约的觉得手心有了点热乎气儿。
  陈涛不在的时候很少,不过多数都在周末。这可算让鹿小雨有了喘息的空隙,连带的可以偶尔去沈盟那蹭吃蹭喝。鹿小雨不会做饭,所以每次看见沈盟特地给自己弄的菜,他都会觉得特幸福。以前鹿小雨是一有时间就去,后来遇见王朝的次数多了,他再没心没肺却也下意识的减少了蹭饭频率。
  鹿小雨至今仍然记得和王朝第一次面对面的场景。
  因为之前已经在暗地里单方面的见过了这个人,所以鹿小雨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可对于王朝来说,他绝对是个陌生面孔。于是男人紧紧的护住那个原本自己想护住的人,表情如临大敌。直到沈盟介绍说这是我弟,王朝的敌意仍然没有减少,鹿小雨感觉的到,就像对方也能接收他的波段一般。
  那天回来,鹿小雨蒙着被大哭了一场。近距离的杀伤力,总是大于远程攻击的。也就是那一天,他和自己说,这辈子永远把沈盟当哥。
  ——不是他多想得开,而是他根本没得选择。
  周五晚上,鹿小雨刚刚吃完自己冰箱里的最后一袋康师傅,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就见陈涛扛着一箱方便面登门。
  “终于意识到吃白食的可耻准备入伙了?”鹿小雨含沙射影的指责陈涛的白吃白住。
  “没办法,再强的胃也扛不住顿顿晚饭都来红烧牛肉啊。”陈涛说得凄惨,然后含泪把自己那一箱鲜虾鱼板一袋袋放进冰箱。
  最后,陈涛留了两袋递到鹿小雨面前,低眉顺眼的出声:“那个……给煮一下呗……”
  正好新闻联播结束,电视上开始出现天气预报。鹿小雨没好气的接过泡面,还不忘嘟囔:“你怎么连方便面都不会煮?”
  陈涛想也没想就来了句:“你不也就光会煮方便面么?”
  “……”
  “你又瞪我……”
  智慧的古代先驱已经告诉过我们,如果自己个儿是五十步,最好别笑那一百步的。
  ——不怎么智慧的陈涛在那后面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是那个看上了五十步的一百步,那被嘲笑也得认了。还嘴是性质非常严重的原则性错误,很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
  夜间活动。
  “你……非得反抗的那么认真么……”
  “呸!”
  “我动你脸了哦……”
  “随便!”
  “那明天就得旷工了……”
  “认了!”
  “我……”
  “……”
  “错了……”
  陈涛就是这样,你摸不准他什么时候就披上了羊皮,然后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却无从发作。
  “对了,沈盟是谁啊?”第一回合结束时,陈涛忽然问。
  鹿小雨惊讶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在酒吧逮着你那天晚上,你就一直喊这个名字来着。”陈涛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鹿小雨咬紧了牙根:“你管不着。”
  “行。”陈涛笑着,掐灭了烟头,翻身就开始了第二回合。
  这一次,狼崽子根本是往死里折腾,鹿小雨喊的声音都变了调,后半程根本是哑着嗓子哀号的。等陈涛终于停了手,鹿小雨听见了他的场景重现:“对了,沈盟是谁啊?”
  再不甘心,鹿小雨也没本事承受第三波的暴风骤雨了。只得恨恨地道:“那是我哥。”
  “没听说你还有个哥啊?”陈涛摆明了一脸怀疑。
  “早年失散又认的不行啊,听过DNA没?”鹿小雨说得一本正经。
  这一次轮到陈涛发愣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鹿小雨看着陈涛呆呆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就想笑。过了这么些年,结果这家伙就个儿头长了,脑子还是原来那脑子。
  鹿小雨的霉运从冬末持续到了春初,俨然黑色三月。都说人生就像耐克,度过那最大的沟底之后便肯定一路上扬。能不能上扬鹿小雨不清楚,但他肯定已经到了沟底,这是确凿无疑的了。
  首先,他在和陈涛的日常交手中身受重伤。罪魁祸首究竟是陈涛还是床头柜儿抑或自己也推波助澜了一下已经说不清了,反正背后淤青了很大一块,轻轻碰一下都滋滋啦啦火烧般的疼。
  其次,鹿小雪回国了。
  鹿小雨几乎都快将这唯一的亲人从记忆里完整的抹去了,可如今却坐在咖啡厅里听着她的天方夜谭。
  “暂时回来,还是永久回归?”
  “BRIAN在大陆有点生意上的事要处理,我正好也回来看看。”
  “哦,回来看看啊。那你赶紧好好看看吧,我牙好胃口也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你大可以放心的回去了。呃……要不要再领你姥姥的坟前烧点纸?不过不知道中国的地府里收不收外币……”
  “鹿小雨!”
  “哎,我听着呢。你别激动啊。”看见鹿小雪被自己气得指尖都发颤的样子,一瞬间,鹿小雨有种恶意的快感。
  “我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姐姐,但我当年……算了,以前的事情不提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你一起带出去,在国外你会有更优越的生活和更好的发展空间。”
  “我都二十四了,我的姐姐……”
  “……”
  “小时候姥姥养我,高中以后是沈盟供我,你做了什么,你唯一做的就是不知道走什么运找到了沈盟……”
  “小雨……”
  “别费心了,我过得挺好,真的。”鹿小雨抬起头,望进鹿小雪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淡漠的脸,“安心回去吧。我这不活得挺滋润么。”
  “……”鹿小雪哀伤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到鹿小雪的第二天傍晚,鹿小雨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沈盟。他害怕鹿小雪去找沈盟,更害怕沈盟帮着鹿小雪去说服他。
  结果,沈盟说只有他这么一个弟,还指望他养老送终呢。
  鹿小雨就哭了,从背后抱住沈盟,哭的悄无声息。这情绪里有悲伤,却更多的是温暖。
  陈涛这几天场子一直不太平,所以他根本抽不出空往鹿小雨那儿跑。可前天从那家伙手机里偷瞄到的信息让他如坐针毡。他一直知道鹿小雨有个姐姐,但没想到已经二婚出国了,而且这一次回来居然还要带鹿小雨出国!靠,这不是拦路抢劫嘛!鹿小雨在自己手心儿还没捂热乎呢……
  反正,忍了一天的陈涛是终于憋不住了,被人鄙视就被人鄙视吧,偷看短信息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他豁出去了!于是咬着牙,他拨通了鹿小雨的电话。
  本来陈涛酝酿的好好的,准备来个哀兵政策,结果不知怎么的一听鹿小雨在那边儿说跟自己没关系,那火就着了,然后嚷嚷的什么全忘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候那边已经摔了电话。
  陈涛非常客观的进行了自我总结——失败。
  好容易挨到了周日,陈涛不顾老板的威逼利诱和武力挽留,愣是请了一天假直奔鹿小雨家。开了大门,那头小鹿好端端的搁沙发上啃苹果呢。陈涛悬着好几天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鹿小雨看见陈涛的一刻马上开始燃烧小宇宙。之前摔了这家伙电话,他一直很没骨气的惴惴不安,陈涛的变态他已经领教过了,实话实说,呃,他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害怕陈涛发疯。
  ——鹿小雨把此归结为年少时期留下的阴影。
  小媳妇儿似的给陈涛煮了方便面,估计是这一举动触动了猛兽的心弦,面没吃完,人就欺了上来。和以往不同,这一次陈涛异常温柔,先是上下其手的轻抚,等鹿小雨彻底酥麻,陈涛才一点点的进入,除了最后时刻的轻微的粗暴,整个过程都让鹿小雨几乎惶恐。
  陈涛还是发疯了,高 潮的时候鹿小雨想着,只不过换了种方式。
  “你姐走了么?”事后,陈涛抱着鹿小雨,在他的颈间撒下碎碎的吻。
  “三天后的飞机……”鹿小雨不自在的一直往后躲,却总是被人给捞回来。
  “嗯,恭喜鹿小雨同志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代表党和人民表扬你。中国地大物博生机无限,遍地都是发展前途,不出去绝对是明智的……”
  鹿小雨撇撇嘴:“本来我也这么想。不过现在看见你我就后悔了。再好的发展前途也架不住有你搁这儿杵着……”
  拌嘴似乎也能起到催眠的作用,疲惫鹿小雨很快又和周公下围棋去了。剩下陈涛一个人,抽着八块钱一包的廉价香烟,对着身边人漂亮的侧脸发呆。
  他和鹿小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混了仨月了。你看,觉得莫明其妙的不光鹿小雨一个,陈涛也晓得这伙搭得不明不白。他觉得自己就像在路边玩耍的孩子,忽然间拾到个特珍贵的玩具,宝贝似的舍不得撒手,非得死死攥自己手心儿里还谁都不想给看。这并不是单纯的喜欢,他也根本回不去初中的单纯,可又闹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气儿。
  前两天看夜场,结果碰见了以前的相好。说是相好都不准确,应该就是大家一块堆儿耍耍。你舒服了我舒服了就OK,什么别的心情都不存在。那人看见陈涛,直接就搂着他脖子坐在了他的腿上。要放以前,陈涛兴许还能和他逗上一逗,可就是那天,不知怎么的陈涛忽然觉得自己特脏。对,不是别人,就是自己。那是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感,紧紧勒着陈涛的心脏,钝钝的痛。
  陈涛一直没说,鹿小雨跟他那心里,那就是个天神。这真不是夸张,刚认识鹿小雨的时候他就想,怎么能有男孩儿又漂亮学习又好呢,这些特质要放一女生身上那就是校花级的,可偏偏落在了一个男的身上。那会儿陈涛总觉得,自己一爪子就能把人家碰碎,所以当老师让结对子的时候,他还真是勤勤恳恳努力学了好久。至于知道鹿小雨心眼儿多,那都是后话了。
  嘴里泛起一丝苦涩,陈涛觉得自己肯定有自虐倾向。不是都说把那页掀过去了么,还拿锄头翻出来干啥。反正现在鹿小雨是又戳他怀里了。
  “一边去……滚蛋……”
  正神游呢,熟睡中的小动物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忽然冒出两句呓语。
  陈涛龇着牙乐了。撒手?谁撒手谁二百五!
  经过鹿小雪事件,陈涛彻底感受到了在对敌斗争中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这要是赶明儿再来个王小雪陈小雪说要带那头小鹿去波多黎各牙买加的,指不定哪个地儿就触动了那家伙的神经,所以即使距离游戏厅有半个城的距离,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陈涛都会赶回来住鹿小雨那儿。
  时间一长,搞得宿舍小区的门卫大爷以为陈涛是台里聘的什么新鲜血液。问题是没听说台里的法制节目换主持啊——陈涛以其威严的气质和硬朗的五官成功在门卫大爷那儿烙上了光辉印记。
  转眼,进了夏天。知了在树上一个劲儿的叫,让本就闷热的环境平添更多的烦躁。
  不过陈涛还是对夏姑娘举双手欢迎的,因为现在扒那头小鹿容易多了,就那么一层皮,三两下的事儿。所以总结起来,陈涛最近心情不错。具体的表现,就是在游戏厅因为限电而难得放假的下午,陈同学会颠颠儿的挽起袖子对蹭住了快半年的小屋子进行大扫除。
  “喂,我正在勤劳呢,和你报个备。”陈涛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拖把,笑得还挺憨厚。
  “这东西有提前报备的吗!”另一边的鹿小雨被彻底打败。人家都是做好事不留名,陈涛倒好,恨不得刻个浮雕放市中心广场。
  “我不是怕你跟上次似的太大意了忽略我的劳动成果嘛。”陈涛还振振有辞。
  鹿小雨对着苍天翻白眼:“我大意?那种让房间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劳动,能注意到的只有神!”
  虽然在鹿小雨处受到了惯例的打击,不过这并不影响陈涛的劳动热情。两分钟就把卧室收拾完毕,然后他欢快的开始为客厅拖地。
  钥匙的开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陈涛警戒的停住动作站在原地,大脑迅速运转。第一,这房子是鹿小雨的单身宿舍,第二,刚刚打完电话确认鹿小雨正在台里上班,那么得出推论,一个拥有鹿小雨家钥匙的人正在大大方方的开锁?!这还得了,这不明摆着太岁头上动土公牛栅栏里晃红布吗!
  陈涛握紧拖把,气势汹汹的准备迎接未知的敌人。
  沈盟开门之后见到的就是如此诡异的画面。他第一个反应是有小偷,可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偷拖布呢?
  沈盟呆楞着迟迟不说话,终于让陈涛不耐烦起来:“你谁啊?”
  沈盟皱眉,这话不是应该他来问的么?好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