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寒





  乌南辉狞笑一声,厉喝道:“小辈,速交出紫电剑,不然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五位名列邪神,威震武林,对付在下这无名末学,用不到如此疾言厉色,五位尽可伸手拿去。”
  五邪缓缓向唐梦周身前逼来,无常天尊时北年大喝道:“小辈,你出招吧!”
  唐梦周道:“五位不是要这柄紫电剑么?”
  五邪突地银球、掌力同时攻出,疾如雷霆,唐梦周腾身飞空而起,只见紫虹电飙急震,五邪齐齐冷哼一声,倏地飘身开去,银球索链为剑芒削断落地,袍袖均有割裂痕迹,目露惊悸之色。
  唐梦周哈哈大笑道:“五位不愿见柏姑娘捡得现成,不幸却为在下现成捡来,如有不忿,在下愿以这柄紫电剑领教五位绝学。”
  说着略略一顿,又道:“在下知道五位志在得剑,并无伤害柏姑娘及在下之意,所以球、掌出手,无非欲将紫电剑逼得脱出手,否则必难逃五位联手一击之下。”
  乌南辉阴侧侧一笑道:“你知道就好。”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但在下紫电剑在手,形势显然逆转,如放手一拚,鹿死谁手不得而知。”
  乌南辉不禁一怔,其余四邪神态激动,似欲出手,为乌南辉示意制止,冷笑道:“尊驾是何来历?何必诡秘本来面目?”
  唐梦周道:“在下说过,在下只是武林无名小卒,独来独往,与眼下在场各位均不相识,何必称名道姓,至于紫电剑在下并不十分需要,但不愿送与五位。”
  乌南辉厉声道:“为什么?”
  “因五位在武林声誉令人无法奉承。”唐梦周冷冷笑道,“落在五位之手不啻与虎添翼,江湖之内徒增血腥。”
  五邪身形一动,唐梦周哈哈长笑,冲霄拔起七八丈高下,沾足树柯横枝,扑向峭壁藤萝丛草中,一闪而隐,接着传来唐梦周语声道:“五位倘要寻觅在下,家住黄河源头,本年内在下恭候光临就是。”
  柏月霞不禁大为忧急,频频以眼注视白发老妪。
  吕剑阳亦大感意外,只觉唐梦周此举不可思议。
  五邪怒容满脸,胸中热血沸腾不可抑制,互望了一眼,十道锐厉眼神仰面注视峭壁之上,似知唐梦周仍隐在原处未走。
  柏月霞忽闻唐梦周蚁语传声道:“姑娘请勿忧急,稍时自会壁还原赵,不过五邪询问姑娘在下来历时,只推称不知便是。”
  吕剑阳亦得唐梦周指示如何应付五邪。
  忽闻乌南辉目光一扫阵外群邪,暴喝道:“那小辈尚隐在近处,速速搜觅,不能让他脱逃,遇上格杀勿论。”
  群邪掉面飞速扑去。
  乌南辉突向吕剑阳冷冷说道:“你那同伴是何来历?”
  吕剑阳朗笑一声道:“吕某也不知此人来历,但错在五位把事做差。”
  乌南辉闻言不禁一呆,厉声道:“老朽等如何把事做差?”
  吕剑阳道:“在下路经偶过,因腹中饥饿进入道旁酒店内,落座不久,此人亦走入,店内空桌面甚多不坐,竟坐在在下对首……”
  乌南辉诧道:“这就奇怪了,尊驾不觉此人举止离奇诡秘么?他进来时是否也戴了面巾?”
  吕剑阳道:“戴了,在下只感此人诡秘,心内已自动疑,此人竟先与在下寒喧,说是旅途寂寥,尤其独自一人饮酒更觉不是滋味,是以藉机亲近。在下也曾动问来历姓名,此人笑道:‘萍水相逢,何必动问,饭后一别,从此天各一方,永无相见之期,如兄台忆旧谈往,只记住我这么一个蒙面人就是了。他又说颊上因长一恶疮,已是溃烂,经医治疗敷药,尚未痊愈,面目怪异,惹人厌恶,不得已将面目蒙上……”
  “你就相信了么?”
  “在下当然不信!”吕剑阳双眉一剔,道,“此际,柏姑娘属下已自赶到,驱逐我等离店,盛气凌人,双方几互动武,随后柏姑娘亦已进入店内喝阻属下。在下不愿无事生非,正欲离店之际,不料五位同道将在下等坐骑杀害,更用毒酒欲一并置于死地……”
  乌南辉道:“那不是毒酒,服下仅昏睡两个时辰。”
  吕剑阳冷笑道:“不言而知,显然将在下与此人亦视作无忧谷手下,试问在下只身离去,难保不遭杀害,柏姑娘一念之慈,带我等同行……”
  乌南辉冷笑道:“妇人之仁,遂为祸因。”
  柏月霞料不到吕剑阳圆谎竟然编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心中暗喜。
  阴阳童叟突掠出奇门之外,如飞而去。
  乌南辉目注柏月霞冷笑道:“柏姑娘,你我两败俱伤,为今之计应如何补救?”
  柏月霞冷冷答道:“此人住在黄河源头可是实言,晚辈只有去找他索回。”
  乌南辉道:“依老朽之劝,姑娘不如死了这条心吧!紫电不祥,若非有绝高武功,无法保有此剑,反招来杀身之祸。”
  柏月霞寒着一张脸不答。
  忽见阴阳童叟白襄领着一短小黑衣汉子奔来,目注吕剑阳道:“老朽须查明实情,证实尊驾所言是否属实。”
  短小汉子道:“小的奉命抄越近路走在无忧谷头里不远处监视,只因不知无忧谷一行会在道旁酒店落脚,及见无忧谷先行四骑落鞍下马,小的急由店后潜入。”
  白襄厉声道:“店内已有两人在么?”
  短小汉子怔得一怔,笑道:“小的潜入店后之际,发现两马系在树干上,无忧谷先行四人人店喝命店主准备酒菜,继又与人发生争执。”
  “争执何事?”
  “逐令两位食客离去。”
  “你没瞧清他们两人是何貌相么?”
  短小汉子道:“小的隐在壁板隙缝外望,店内阴暗,无法瞧清,一人似是这位,”说着手向吕剑阳一指,“另一位背内面外而坐,无法辨明形像。”
  吕剑阳不由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地,深恐短小汉子认定唐梦周末戴蒙面黑巾。
  柏月霞暗道:“好险!”她亦捏着一把冷汗,不然无法自圆其说。
  乌南辉顿了顿,长叹一声道:“一着棋错,满盘皆输,如非武东山一再阻挠,怎能功败垂成。”
  天际遥处忽传来一声长啸,阴阳童叟白襄道:“谅已发现蒙面小辈足迹,我等快去。”四邪先后腾空拔起,迅如流星而去。
  乌南辉冷冷一笑道:“柏姑娘,但愿你我不要再见。”话完,率着短小汉子奔去,去如闪电,眨眼形踪已杳。
  吕剑阳四顾了一眼,席地坐下,眼望着白发老妪,道:“请过来一叙如何?”
  白发老妪铁拐一顿,离地飞起,在吕剑阳身前落下,沉声道:“你是唤老身么?”
  吕剑阳道:“正是。”
  白发老妪道:“老身向不与陌生人谈话。”
  吕剑阳道:“你我患难与共,何谓陌生,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前来?”
  白发老妪为吕剑阳讥嘲之语激怒,白发根根猬立,神态威猛,目露杀机。
  柏月霞见状柳眉微皱,高声道:“傅嬷嬷不可无礼。”
  老妪鼻中微哼一声,竖起白发倏偃,道:“你唤老身何事?”
  吕剑阳一跃而起,怒道:“如非在下拜弟感念柏姑娘关顾之情挚真,怎会伸手管此是非?你我说话不投机,在下也不愿再枉费唇舌。”
  说着旋面走了开去,口中喃喃自语道:“委实不识好歹。”
  白发老妪僵在那儿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柏月霞飞身掠至,叹道:“傅嬷嬷,你那刚愎性情始终不改,强要随行就该明辨友敌是非,怎可为我添累。”
  白发老妪哑口无言。
  吕剑阳道:“姑娘速命属下巡视百丈以外有无飞鹰帮匪徒潜隐。”
  忽迎面峭壁崖上人影一闪而现,紫虹疾闪眩目,疾如鹰隼跃下崖来,泻落中途突身法一变,凌空一个筋斗四肢平舒如鸟,回旋飘然落地。
  唐梦周仍然蒙住面目,手持紫电剑还与柏月霞道:“原剑璧赵,请速还鞘。奉劝姑娘,此剑不可随身携带,藏在车内隐处为妥,西岳华山去程非近,神剑利器易启妖邪觊觎。”
  说着语声一顿,又道:“在下引开五邪后回转途中,发现飞鹰帮匪徒踪迹,似在守候其少主武东山,姑娘能避开飞鹰帮最好,倘为武东山察觉紫电剑仍在姑娘手中,恐无法自圆其说。”
  柏月霞接过紫电剑,靥泛笑意,正欲启齿,唐梦周忽转身道:“吕兄,走!”
  “走”字出口,身已转出五丈开外。
  柏月霞道:“少侠慢走!”语音惶急,身形疾跃追前。
  唐梦周不禁一呆,回身问道:“姑娘尚有何事?”
  柏月霞幽幽一笑道:“飞鹰帮耳目甚众,贱妾只觉无法避开,两位如无急事,望始终成全。”神态凄惶,楚楚引人怜爱,使人无法相拒。
  唐梦周心中大感为难,两道目光向吕剑阳望去。
  吕剑阳忖道:“看来柏月霞对唐贤弟是一见倾情,他们两人可称珠联壁合,成全好事也是功德一件。”
  遂剑眉微皱,朗声答道:“柏姑娘说得不错,贤弟若就此撒手不管,飞鹰帮发现紫电剑仍在柏姑娘手中,贤弟恐无法扬弃是非。”
  唐梦周略一沉吟,叹息一声道:“吕兄之言甚是,小弟只有勉为其难了。”
  柏月霞闻言靥泛笑容,百合盛开一般,风华绝代,国色天香。
  唐梦周不禁心头一荡,忙道:“姑娘属下身旁带有易容药物么?”
  只见一黑衣老者答道:“老朽身旁带得有。”
  说时快步走来,取出一桐油纸包,接道:“此药一经敷上,急雨水浸亦无法褪除,须用白矾水细心擦试才可除净。”
  唐梦周接过纸包称谢道:“有劳诸位巡视四外,发现飞鹰帮踪迹即刻传警,但须留下一人另有商量。”
  柏月霞道:“符老你留下!”
  两颊瘦削黑衣老者快步走来,道:“姑娘何事?”
  柏月霞道:“这位少侠有事吩咐。”
  唐梦周道:“有劳阁下赶回方才道旁酒店,瞧瞧马车仍在么?我等既无法避开飞鹰帮耳目,反不如光明堂皇仍循官道西行回无忧谷。”
  那黑衣老者闻言诧道:“马匹已死,有车无马恐无法成行,何况百里之内难以觅购骡驹……”
  话尚未尽,唐梦周笑道:“不劳费心,自有人送上马匹。”
  黑衣老者更是一呆,道:“少侠此言何意?恕老朽愚昧难解。”
  柏月霞道:“少侠是指飞鹰帮么?”
  “不错。”
  柏月霞格格响起一串娇笑道:“贱妾竟未想及此处。”
  白发老妪在旁暗暗叹息一声,心道:“这孩子动了心啦!但望意随人愿。”
  唐梦周又道:“阁下武林高人,深谋远虑,遇上飞鹰帮匪徒询问,除隐瞒在下两人外不妨据实相告,剑已由蒙面人劫去,其他相机应付,在下等随后就到。”
  符姓黑衣老者神色恭谨,道:“少侠还有什么吩咐?”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马车最好放在店后。”
  老者欠身抱拳略拱,如飞奔去。
  唐梦周与吕剑阳相对席地而坐,互为易容,片刻,两人面肤俱变为黧黑。
  柏月霞晶澈双眸注视着唐梦周,抿嘴嫣然低笑,脉脉含情,风华高贵,却不冶艳。
  唐梦周向吕剑阳附耳密语数句,突一跃拔起,穿空如飞,瞬眼无踪。
  柏月霞不禁一怔,道:“他到何处去了?”
  吕剑阳道:“他先走一步,瞧瞧酒店左近有无可疑人物,总之必须做得天衣无缝,不露丝毫破绽,他命在下转告姑娘,召回属下后稍停再动身,但不可迳回酒店……”
  柏月霞诧道:“为什么?”
  吕剑阳道:“姑娘这柄紫电剑必须隐藏随行,紫电剑未藏好前,姑娘绝不能现身。”
  柏月霞道:“他说藏在哪里好呢?”
  吕剑阳答道:“他准备藏在车底。”
  柏月霞盈盈一笑道:“他为何不当面与我说?”
  吕剑阳道:“恕在下不知,只知他睿智无匹,胸罗奇学,行事高深莫测。”
  柏月霞道:“他的来历吕少侠可否见告?”
  吕剑阳呆得一呆,不知如何回答。
  柏月霞嫣然微笑道:“吕少侠不敢告诉我么?”
  “不是不敢,”吕剑阳面泛苦笑道:“反正同途,甘危与共,姑娘何不当面问他自己。”
  柏月霞道:“少侠认为我不敢问他么?”
  吕剑阳哈哈一笑,道:“姑娘取笑,在下怎能有此心意。”
  这时白发老妪冷傲之色尽除,神态和蔼,走过来与吕剑阳搭讪,左一句右一句,旁敲侧击,无非欲知唐梦周真正来历。
  那符姓黑衣老者赶至官道旁那酒店外,只见马尸俱已清除,惟马车仍留在道旁林中。他迟疑了一下,走近马车检视车辆有无损害,忽闻店内传来一声朗朗大笑道:“尊驾回来了,柏姑娘呢?”
  符姓老者一听语声,就知道是飞鹰帮阴险毒辣的赤练蛇万象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