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镖





  刚刚安排妥当,忽听土岗上有人长笑一声,众人一起注视,只见距离四人憩处约摸三丈余远的土岗顶上,站着一人。
  只见此人一领长衫,衫上闪闪有光,显然是丝绸料子,他头戴逍遥巾.脚踏无忧履。
  就在众人转眼顾视之际,只见他在长袖飘扬中“刷”地打开一柄扇子,大红的扇面,使人觉得甚是刺眼。
  额固把总愣一下,大喝道:“什么人?快点滚开。”喝声中,二十余精骑手中长弩也指向土岗之上。
  那人朗朗道:“修罗扇秦宣真是也,你们且瞧。”说时,手中红光耀眼的折扇向四下一扫。
  众人随他手中扇指处,转眼瞧时,只见岗后两边忽然拥出六七十人,全是一手持藤牌,一手握刀。
  这里二十余精骑到底是受过正规训练的,虽见对方人多势众,却全无喧声,静待军令。
  额固把总反而心怯,一时不知怎样办才好。
  生判官沈鉴低声道:“把总老爷不可造次,对方数十人全是黑道知名之士,若胡乱动手,只怕无一能够生还。”接着又向谭张两人道:“敢情尽是黑道中好手,怪不得掩到岗后,咱们仍无所觉。”
  神眼张中元应声道:“是的,那里面我倒有大半见过认得,但若非咱们这边人讲马嘶也不致这么容易便让他们掩到。”
  额固把总一时下了不了台,哇哇大叫道:“咦,你们这一伙人个个持兵露械的,敢是要造反?造反可是全家抄斩的滔天大罪。”
  岗上的修罗扇秦宣真冷笑一声,那笑声四下散布开,众人但觉耳鼓震荡,甚是难受。
  额固把总不由得愣一下住口。
  人影乍闪,那秦宣真已到了四人面前。
  这一来,即使那二十余精骑要放箭,也只能向岗外的大伙人发射。
  只见那秦真真双目如电,在四人面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生判官沈鉴面上,冷冷道:
  “你便是生判官沈鉴?”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掌,道:“那断肠镖呢?”
  生判官沈鉴也冷冷道:“你就是凭着那干人便要我奉送吗?”
  修罗扇秦宣真仰天一笑,道:“答得好,我秦某虽然薄有虚名,但未必放在三省总捕头眼中,今日想不露一手,只怕无法取得那宝贝。”
  额固把总忽然传令命那派去扼守通路的六骑回来,可是令虽传出,却毫无回应,他忽地厉声道:“喂,你把我的人怎样了?“
  修罗扇秦宣真头也不回,冷冷斥道:“饭桶,你不会想吗?”
  铁翅雕谭克用怒气忽生,只听他大喝一声,蓦地向前一欺身,左掌挟着风声疾击而出。
  他的左车才击出,右手几乎在同时之间也掣剑吐招,只见剑光一闪,直截敌人下盘。
  沈张两人同时迟开数步,腾出地方,好让他们动手。
  铁翅雕谭克用是招数出了手,口中才大喝道:“姓秦的你先对付完我谭某。”
  修罗扇秦宣真直等到对方剑掌堪堪上身之际,这才蓦一移身,行云流水般斜跨两步,扇交左手,忽然拍出,拍攻敌人左面身躯。
  铁翅雕谭克用但觉眼前一花,敌人已失踪迹,猛又觉风声袭至,连忙以脚跟支地旋过半身,刷地一剑刺出。
  修罗扇秦宣真口中嘲笑一声,手中修罗扇忽然撤回,劲风斜掠。
  只听那额固把总哎地叫了一声,被他的扇风撞得踉跄直退出六七步,方才站稳。
  这时,两边虽各有许多人,却是鸦雀无声,静看这一场龙虎之争。
  要知那铁翅民谭克用乃是本省的总捕头,其武功甚强,故此在江湖上一向极有地位。
  即便是一些杰出的独行大盗,也不敢轻捋他的虎须。
  是以他这刻一和修罗扇秦宣真动上手,群匪那面全都屏息观战,恨不得黑道上第一位人物的修罗启秦宣真立刻将他毙于扇下。
  这是因为他们全都知道修罗扇秦宣真向例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必将对方杀死,此所以早先生判官沈鉴会和他们握别。
  铁翅雕谭克用尽展生平绝学三才剑,刷刷刷一连发出六招,每一招都是极凌厉地按着使剑六诀,点、崩、截、挑、刺、扎。
  一时剑气如虹,攻势猛恶之极。
  却见修罗扇秦宣真手中血红如火的修罗扇直削横拍,上下飞舞,脚下分寸不移,硬将他的攻势挡过。
  生判官沈鉴心中大为凛骇,想道:“这厮无怪名满天下,敢情那柄修罗扇真有鬼神不测之妙,只看他方才硬挡了六剑,却只使出一招,只不过在一招之内,变式换位而已。特别是肩上真力之强劲,我也甘拜下风,唉,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却强似闻名。”
  他的念头一掠即过,却见秦宣真出手连攻两扇,铁翅雕谭克用招架不迭,已然露出败象。
  他心中一动,决定自己应该立刻出头制止他们再斗,将一切包揽在自己身上,以免铁翅雕谭克用白白送命。
  他的主意一打定,蓦然掣下双笔,交互一击,发出金铁交鸣一声大响,他振吭叫道:
  “姓秦的你要那宝贝,冲着沈某来吧“叫声中欺身疾扑。
  秦宣真忽然招数疾变,但见红影乍起,霎时满空俱是。
  铁翅雕谭克用陡觉压力大增,敌人的扇风屡屡袭上身来,危殆之极,不禁连连后退。
  只见双方进退都很快,生判官沈鉴扑出去时,那两人已经横移开去,急忙跟踪追扑。
  已听秦宣真阴冷地道:“秦某手下仍无生还,你想替下他吗?不行“语声中,他那修罗扇已勾起红影千百,凌厉进击,迫得那铁翅雕谭克用只能团团直转。 
 

 
 
 



第二章 劣小子欠债逃家
 
  生判官沈鉴大喝一声,顾不得以二攻一,传为笑话,身随笔走,一式“双龙入海”,直向秦宣真背上点下。
  名家出手,威力果然大是不同,只听修罗扇秦宣真哼一声,忽然反手回扇一挡。
  铁翅雕谭克用再退时,恰好退到额固把总身前。
  额把总惊呼一声,用力向后一退,却因双脚提不过高,被地上石头绊一下,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铁翅雕谭克用被他阻了一下,猛觉红光一闪,敌人之扇,已到了面前。
  这次已让秦宣真将招数施展开,只见那重其如山的扇风,已自震开剑网,迎头压下。
  生判官沈鉴大叱一声,双笔出处,又到了秦宣真背上。
  修罗扇秦宣真能够盛名天下,为武林有数的人物之一,其武功实有鬼神莫测之机。
  但见他上身猛然向前一栽,手中的原式不变,向铁翅雕谭克用直拍而下,双足仅凭脚尖,便钉牢在地上,那只左手并没闲着,反臂攫拿。
  这一招说起来简单,其实奥妙之极。
  原来当他上半身向前栽倒时,已腾挪出尺许之地位,那柄扇攻敌之时,却倍增威力。
  左手反臂攫拿而出,也使得生判官沈鉴不得不变招换式。同时之间,攻守殊趣各富感力,的是一代名家气度。
  生判官沈鉴双笔仅仅向两旁撇开一下,便又一左一右疾点而至。
  可是在这顷刻之间,铁翅雕谭克用已失声一叫,手中长剑脱手飞坠于丈许外之地上了。
  好个心狠手辣的秦宣真,只见他直如电光火石般跨步使身,身躯重心已恢复正常位置。
  就在他旋身之际,左手反掌击出,右手血红如火的修罗扇却来封闭敌人狠毒的双笔。
  铁翅雕谭克用目前正是棋差一着,便纷手缚脚,怎样也闪避不开敌人虚实莫测的招数。
  他惨呼一声,吃秦宣真以重手法一掌劈胸打着。
  虽因部位不够,实则只受五指在胸前沾了一下。但那其重如山的掌力却是撞个正着。
  立刻眼前一黑喉头一甜,惨呼声中,喷出一口鲜血,翻身栽倒地上。这位名震一方的总捕头,就此拉手尘寰。
  生判官沈鉴和对方目光一对,但觉敌人眸子里满是杀意,心中一凛。
  他之所以能担当三省总捕之重任,自然有过人之处,尤其是样样全能在大处着想,公私分明。
  因此这刻他虽然悲痛好友惨死,但一见敌人流露出大量杀戮的眼光时,立刻想到除了自己之外,尚有三十余性命系于自己手中。
  当下疾如星火般撇身后退了半丈,仰天朗声长笑。
  修罗扇秦立真是何许人也,已如影随形追到三尺以内,正待发招,却因敌人仰天长笑,不由得一怔,收住招式势于,冷冷叱问道:“姓沈的你笑什么?”
  生判官沈鉴道:“我笑你今日定然枉用心机,终必徒劳无功。”
  秦宣真问道:“这话怎么说?你在拖延时间吗?”
  生判官沈鉴向那边铁翅雕谭克用的尸体投瞥了一眼,确定他已经死后,才大声笑道:
  “我且问你,若然此宝由你护押运送,能让多少人知道?实不瞒你,此宝只有我和他知道藏处,现在我却放心了,因为他再也不能泄露出来,哈哈……”
  秦宣真面色丝毫不变,用扇指指远在一隅的神眼张中元,道:“他不知道?”
  生判官沈鉴摇摇头,道:“他一点也不知该宝藏处。”
  修罗扇秦宣真可没有不相信的理由,只因这位生判官沈鉴在公门中,有一样与众不同之处,便是绝不轻言,若有所言,必负全责。
  这一点更增加了他在公门中的威望,任何盗匪,只要得到他不死的允诺,便尽可束手打官司,绝无差讹。
  这时修罗扇秦宣真因此故而立刻深信不疑,他不由得把眉头一皱,暗自盘算办法。
  从沈鉴的语气上推想,那断肠镖定然不在他身上,这可能是当他们打听到风声时,预先藏好。
  修罗扇秦宣真可承认有这可能,因为这一次他并不秘密行事,明知早就泄露了风声。
  现在,他可不能往下毒手杀死生判官沈鉴了,那样徒令重宝永远不能再现于人世而已。
  他非得想个有效的计划不可。
  “沈某久闻修罗七扇,纵横天下,今日可得一开眼界“他顿一下,变得斩钉截铁地道:
  “倘若沈某败在修罗扇下,情愿一身任由尊意处置,若幸而胜了……”
  秦宣直立刻冷哼一声.插口道:“秦某若输了,从此退出江湖。”
  生判官沈鉴应声好,心中已无顾忌,只见他倏地跨步欺身,双笔疾点对方两处大穴。
  那两处大穴一名游魂,一名斩命,仅在胸腹之间,为人身六要穴之二,伤者必死。
  这种必死之穴,如非深仇大恨,便不该轻易下手。生判官沈鉴这一出手,已犯江湖大忌。
  可是修罗扇秦宣真毫无惧意,原来以他们这种绝代高手比武,随便一出手,不管是否死穴,以他们的功力,只要存心杀死对方,均可随心如意。
  反之,虽打死穴,亦等于普通穴道,这可是他们和一般江湖道不同之处。
  但见红光疾然飞出,平拍在笔尖上,发出叮的一响。
  生判官沈鉴骇然想道:“这厮的修罗扇分明是绢面竹骨之扇,唯有颜色特别而已,可是这么一柄绢扇经这厮真气运布其上,便坚如精钢打就,这种登峰造极的内家功夫,的确是我沈荣所望尘莫及。”
  他心中在骇然暗忖,对方的秦宣真也自心中微凛,想道:“我近五年虽然改用这把寻常的扇子,但使开来时,已等于精钢铸成,可是方才一扇拍着他笔尖,竟没有震退他。幸而没有大意,先已卸身避开他左手之笔,否则怕早就吃了亏。”
  两人同时怀了戒心,招数发出时,大不相同,已非刚才第一下交锋时短兵相接的凶险情形。
  却是彼此的兵器离开对方尚有尺讲两尺之远,便已变招换式,快则同时快到极点,真像是各自在练武,慢时缓若蜗牛举步,但反倒面色凝重,宛似处身生死边缘。
  群盗那面不乏高手,他们全知道近年来,这位南北黑道第一位人物修罗扇秦宣真,未曾和人动手超过十招以上。
  这时见两人已拆了二十多招,似乎尚未分出高下,不觉深深震骇。
  这才知道生判官沈鉴被誉为全国公门第一位异才俊士,的确是名不虚传,一时都看得呆了。
  那二十余精骑虽不谙晓这些精妙武功,可是一来人的名儿树的影,生判官沈鉴在他们中间早已是一位耳熟能详的传奇人物,特别是经过前两天晚上一役之后,对他真个崇仰到不得了。
  二则看这两人打到快时,但见笔影红光,交织如网,面孔也瞧不真切。慢时俱像是手挽千钧重物,吃力之极,地上砂石乱旋,声势惊人,于是也看得目瞪口呆,刀驰弓缓。
  神眼张中元久历江湖,焉有不知生判官沈鉴心思之理。
  自己想来想去,觉得以自家这种微末之技,拼命与否,全无作用,不禁又是灰心又是紧张地在一旁观战。
  修罗扇秦立真一看双方已经打了三十多招,尚未能收抬下敌人,觉得大是受盛名之累。
  这时已摸清敌人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