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幕天席地





  那晚,穆沙来到梅里的坟前祈祷,突然那句神秘的咒语再次回到穆沙的脑海。穆沙的心中灵光一闪,对,必须找到游吟诗人,也许只有他能向穆沙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游吟诗人离开的那天似乎提到过萨满镇,也许他早就离开了,也许根本就没有去过那里,但穆沙没有选择,因为他已经选择了前进。
  五天五夜埋头赶路,除了必要的休息,穆沙没有停下过一秒钟,风沙和暴雨都无法挡住他的脚步。终于,在第五天的傍晚,穆沙看到了萨满镇的标志——飙风旗杆。
  旗杆上的镇旗被风雨打得飘摇不定。
  天下着很大的雨,整个萨满镇似乎过早地睡着了,完全没有平日里那种喧嚣,只有幽暗的小巷深处,偶尔能看到几盏昏黄的灯光。
  雨水把穆沙从里到外都浇透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他来到了萨满镇唯一的旅店。旅店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穆沙敲了半天门,沉重的大铁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谁?”一双裹在头巾里的眼睛警惕地上下打量着穆沙。
  “我是住店的。”
  “你从哪里来?”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提防。
  “我……”穆沙突然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该隐藏些什么,“我是从北方来的。”
  “胡说。”门缝飞快地合上了,“你明明是罗林西亚本地口音。”
  “我生在罗林西亚,后来就去了北方读书,这次想回老家穆村看看,经过这里歇歇脚。要是你不做生意,我可走了。”这使穆沙有生以来第一次撒谎,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说得这么溜,脸不红心不跳。
  门突然打开,里面伸出一双手猛地把穆沙拽了进去,随后,门又死死地合上了。
  这是一个木头搭建的两层楼的建筑,一楼是饭厅兼酒吧,二楼就是客房了。粗大的原木房梁和柱子使整个旅店显得朴实粗旷。有几个旅客三三两两地围着桌子,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他们打量了穆沙一眼,又继续着自己的事。好几天来,这是穆沙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气息,他感到自己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那种温暖和安全简直让他要叫出声来。
  “我叫阿莎,是这里的老板娘,”门内的人解下了头巾,她40来岁,风韵犹存,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精明,她看着穆沙浑身湿淋淋的狼狈样子,谨慎地问“你叫什么?”
  “穆沙。”穆沙坦荡荡的回答。
  “穆沙?倒是个典型的穆村名字。”阿莎更放心了些,“你要去穆村?”
  “是的,很久没回家了,去看看家人和朋友们,不知道他们过得还好吗?”穆沙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伤感,然而这种伤感却被阿莎理解成了思乡之情。
  “我说小伙子,最近去穆村可不是个好主意。”阿莎叹了一口气,凑近穆沙,压低了声音“早上刚有人从穆村回来,那里——”
  “怎么了?”穆沙意识到那场悲剧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这里的谨慎气氛也许正是因为此。
  “我也不太清楚。”阿莎看了穆沙一眼,忽然又改变主意闭上了嘴,“听说,那儿挺乱的。”
  在房钱上,阿莎可没手软,她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英俊小伙子压根没有社会经验,她狠狠地从穆沙手里敲走了双倍的价钱。
  当穆沙背着滴着水的小背囊,走上楼梯时,阿莎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要小心点。”
  “谢谢。”穆沙的心被抽动了,这句普普通通的关心对他而言意义重大。他多么想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把心中所有的疑问、恐惧和悲伤统统倾诉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微微地牵了一下嘴角。短短的几天,穆沙整个的变了一个人,除了成长,他没有别的选择。
  “我在来的路上听说游吟诗人来萨满了,我还是小时候听过他讲故事呢,真是带劲。”穆沙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别提了,这老不死的都已经十来天没付房钱了,每天赖在这里喝酒,说要等什么人。”阿莎愤愤不平,“还说故事呢,大家都说穆村发生这么可怕的事都是给他的故事咒出来的。”阿莎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刹车,装模做样地扯开话题。
  穆沙的心里一阵狂喜。游吟诗人竟然就在这家旅店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游吟诗人
  穆沙不动声色地回房换了套干爽的衣服,极其难熬地挨到晚饭时间。穆沙走下楼,第一眼便看到饭厅的角落里那把乱蓬蓬的白胡子。
  “你好……游吟诗人……”穆沙看似随意地坐在了对面。他看着游吟诗人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叫霍尔金夫,游吟诗人也是有名字的。”白眉毛挑了一下,白胡子翘了一下,说出一句让穆沙差点噎住的话。
  穆沙在心里把要说的话滚了一遍又一遍,但连从哪里开始都找不到个头绪。
  “你很磨蹭,我等你很久了,我的小战神。”
  霍尔金夫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但这句话就像一壶开水倒进了穆沙的心里,过了很久,也没能平静下来。
  “你在等我?这么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是战神?究竟是为什么?你能不能帮我报仇?”穆沙恨不得把肚子里所有的话都一股脑倒出来。
  霍尔金夫斜着眼睛瞟了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长得还算英气,不过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不够合身,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很疲惫的样子。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霍尔金夫几乎能看见里面那颗不安地跳动着的的心脏。
  一个冲动的毛头小子。霍尔金夫一眼就能把穆沙看透。要想指望这么个小子承担大事业还真让人放心不下。
  “跟我走吧。”霍尔金夫说完这句话便低头自顾自地走上了楼梯。
  穆沙刚想紧跟上去,却一眼瞥到阿莎正奇怪地朝这里看,他定了定神,装模作样地喝完了酒,趁着没人注意,这才小心地走上了楼梯。
  整个二楼都是客房,门外是长长的通道,通道边挨个摆着硕大的酒桶。在通道的尽头有一扇关闭着的小门。
  穆沙轻轻地推开门,那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大露台。雨刚停,乌黑的天空上闪烁着一颗极亮极亮的北极星。远处能看到飙风旗杆,镇旗安静地低垂着。霍尔金夫一身白袍,风微微吹动他的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就像是从书上走下来的。
  “罗琳西亚草原的惨剧只是一个开始……”
  “开始?”
  “别打岔,小孩。”
  “小孩?我可不是什么小孩。你刚才不是说我是战神吗?”穆沙从霍尔金夫轻蔑的眼神和口气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不屑一顾。
  “哈哈哈哈。命运把战神的使命落在了你的身上,但并不但表你就能承担起战神的荣誉,也许他什么也不能带给你,除了过早到来的死亡——”霍尔金夫走进穆沙,犀利地看着穆沙的眼睛。
  穆沙觉得自己被他看得无处藏身。
  “好了,骄傲的小战神,还是让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在遥远的古代,野心勃勃的安东尼尔斯大帝曾经打开了封印之石,导致暗黑世界的魔王复活。魔王统治世界长达几百年,直到创世纪之战,魔王被打败,封印之石也碎成8块,散落在大地的各个角落。”
  “这个故事我知道,很小的时候爸爸就给我讲过。”
  “但你不知道,这不是故事,也不是传说,而是一段真实的往事。”霍尔金夫的嘴角轻轻牵动,露出一个像笑又像哭的表情。
  “这是真的?”穆沙的记忆突然飘回到了童年。
  月亮挂在乌黑的天空中,在罗林西亚草原上的木屋里,爸爸正为不肯乖乖睡觉的小穆沙讲故事。
  “爸爸,这是真的吗?”
  “傻孩子,这只是个故事。”
  ……
  传说中复活的魔王,禁林中可怕的黑影,暗黑的统治,血腥的屠杀……但愿这只是个故事。
  穆沙抬头看着霍尔金夫,声音虽然微微有些发抖,但仍很清楚地吐出四个字:“幕天席地。这和幕天席地有什么关系?”
  “幕天席地便是古老的封印之地!魔王复活后,他把封印之地变成了暗黑统治的核心之都,那就是可怕的幕天席地。在创世纪战役中,幕天席地被摧毁了。但是从现在的迹象看来,它并没有被彻底摧毁,而只是随着封印之石和魔王一起消失了。魔王把它的能量和魔力,包括他自己的魂魄都储存在那里,一旦幕天席地复苏,世界将重新落入暗无天日的暗黑统治之中。”
  霍尔金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凝重。穆沙可以想象如果这一切变成事实,将比他所描绘得可怕一百倍,一千倍!
  “难道魔王复活了?”想起那个铺天盖地的黑影,穆沙的胃里一阵抽搐。
  “不。魔王的魂魄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但他还没有复活,只有当幕天席地真正复苏的时候,借助封印之石的力量,魔王才可能真正复活。”
  “那穆村发生的事是怎么回事?魔王杀死了我的父母,梅里,还有村里所有的人。这是为什么?”穆沙再也忍不住了,心里的话象瀑布似的倾泻了出去。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不重要?你竟然觉得这不重要?!”穆沙死死地盯着霍尔金夫,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孩,我知道你很伤心,但如果你真的成了战神,你就没有空闲理会这些不值一提的儿女情长了。战神的使命是去拯救世界,拯救世界,你懂吗?”
  眼前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游吟诗人,在穆沙眼里突然比魔鬼还要可恶。
  霍尔金夫看着眼前的“战神”:皱着眉头,捏着拳头,咬着下嘴唇,浑身微微颤抖。
  “但愿是命运之神搞错了,”霍尔金夫一个劲地摇着头,“就像你这样……好了好了,算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穆沙突然怀念起那个天使般的声音,只有她能体会穆沙的悲伤,只有她能理解穆沙的痛苦。看着霍尔金夫,穆沙觉得自己是来错了,他再也不想听什么大道理。
  “你不用再说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有普通人的情感,我做不了伟大的战神,也没本事拯救世界。所以我想命运之神的确是搞错了,而你也等错人了。”
  穆沙猛地一个转身,想要远离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回来,小孩——”霍尔金夫伸手想拉他,很不巧的却碰到了穆沙胸口挂着的护身符。
  穆沙触电似地护住护身符,两眼带着敌意看着霍尔金夫,要知道这可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霍尔金夫缩回了手,皱着眉头看着护身符,又看看穆沙,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穆沙没有理会这个傲慢的糟老头子,大踏步地坚决地离开了。
  霍尔金夫没有再挽留,呆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穆沙远去的背影,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
  幕天席地的公主
  躺在客房又硬又湿的板床上,穆沙怎么也睡不着。家乡的惨剧,传说中的故事,霍尔金夫高傲的神情,一遍一遍地在穆沙的脑海里滚动。床底下老有“淅淅索索”的声音,搞得穆沙更加烦躁。
  是不是该把在禁林里遇到魔王的事告诉霍尔金夫呢,魔王还要求和自己联手呢。穆沙几乎可以想象,霍尔金夫听到这件事的反应,他肯定会大笑不止,认为穆沙是在厚脸皮地吹牛。魔王怎么可能要和一个什么也不会的猎人联手统治世界。就连穆沙自己都觉得像是编出来的,也许命运之神真的搞错了,那么魔王为什么要在穆沙面前现身呢,还有独角兽的事该怎么解释,穆村发生的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吗?穆沙的头都快炸了,只有一点是肯定的,要是魔王再出现,穆沙绝不会屈服,拼了命也要来个同归于尽。
  床下的老鼠活动得更猖獗了,穆沙掀起被子蒙住了头。
  过了很久,穆沙好像是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叫他。
  “穆沙,穆沙。”声音好甜美啊,就像是妈妈或者梅里那么温柔。
  “你是谁?我听过你的声音。”穆沙睁开眼睛,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你在哪儿?”
  “我在你的护身符里。”声音的确是从穆沙的胸口传来的。
  “护身符?”
  穆沙低头一看,护身符的蓝宝石正闪烁着奇迹的光芒。穆沙的心跳得很快,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护身符,滚烫滚烫的。
  “你……”穆沙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别怕,我是来帮助你的。”
  一股暖流缓缓地流进穆沙的心里,穆沙突然间觉得不需要再说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
  “我叫舒玛,来自古老的幕天席地。……”
  “什么?幕天席地?”穆沙霍地站起身来,他但愿刚才只是听错了。
  幕天席地,难道真的要夺走一切东西吗?
  “幕天席地并不一直是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