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
“大姐,你救救我们吧!我不要被卖到窑子里去!”
“大姐!我们要跟着你!不要跟他们走!”
……
“够了!”章清亭白着小脸起身出来,“于掌柜,你不就是想请我去打马吊么?至于这么喊打喊杀的吓唬人?让我去也行!不过这总得有个期限吧?况且,这笔烂账怎么算,工钱怎么算,要我怎么打,总得有个说法吧?起码,也要让我见见你们老板,好好谈一谈。”
见她应允,于掌柜立即换了副嘴脸,呵呵一笑,“姑娘说得是!我今儿来,本就是来请贤来的,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你若是想见我们老板,也不是不行。要不这样,你们今儿先歇一晚,明儿一早我再派人来接姑娘,咱们到赌坊详谈如何?”
都肉在砧板上了,还有什么允不允的?
“不行!我不同意!”赵王氏跳出来反对,“媳妇儿,你这马上就要嫁到我们家去了,怎么能去赌坊里抛头露面的?我儿子可是有身份的读书人,我不许你去!”
于掌柜听了这话可不高兴了,不待章清亭搭腔,先跳出来理论,“我说赵大婶,这张姑娘还没嫁进你家去吧?你这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些!就算是嫁进去了,她又不是你家的奴仆,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我们赌坊和张姑娘之间的事情,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要不,咱们先谈谈?”
他笑得跟笑面虎似的,身后打手一拥而上,赵王氏黑着脸不再吱声。
打发走了于掌柜的一伙人,张家几人才把张发财从地上扶了起来。
请了大夫过来包扎,伤不算重,只是这痛却是免不了的。
“这回您赌得可痛快么?我这儿还有三十多两呢,要不要给您再拿去赌赌?”见张发财缓过了劲儿来,章清亭冷言讥讽。
张发财嗳哟嗳哟的叫唤着,不敢应声。
章清亭微微冷笑,“这事我是替你担下了,但你可别指望再有下一回!你若是再敢去赌,也不用旁人来了,我发现一次就剁你一根手指头,等到把你十根手指头全剁完了,我瞧你还拿什么去赌!”
这回张发财确实赌得狠了点,全家都差点被他输掉,是以无人出面为他说情,倒都同仇敌忾,表示要协同监督。
赵王氏还没走,自觉方才失了面子,现在要在章清亭面前扳回来,“媳妇!我不同意你去!你准备准备嫁妆,我明儿就来按你过门!”
“好啊!”章清亭方才突然想出一个绝妙主意,现指着张家这一众人挑眉笑道,“不过麻烦您准备一辆大点的车来,我这嫁妆可着实分量不轻呢!”
“你……你这是何意?”
“也没别的意思,您不是要我准备嫁妆么?我家这六口人就是我的嫁妆,你们说是不是呀?”
“是!”这回张家六口倒是难得的同心一致。
“请问这位大婶,您还要娶我进门做您媳妇么?”章清亭皮笑肉不笑的把赵王氏将了一军。
这真是天下奇闻,哪有哪家的儿媳妇将一屋子娘家人当陪嫁带过来的?可瞧这一家子的意思,怕是真娶了一个张蜻蜓,一家子就要跟过来白吃白喝了。张王氏想着那场景就有些不寒而栗。
若是年轻力壮的张小蝶和张金宝倒是无妨,只要在她手底下,不出几日,便可一一驾上笼头,抽去懒筋,白添两个劳动力。
可还要搭上那对只吃不干的臭小子和懦弱无能张罗氏就有些不划算了,更别提那好赌成性的张发财,他那一粒老鼠屎,就能坏掉一窝汤。
赵王氏有些左右为难,她看得出来,章清亭并非真心想管这一家子,只是借机在给她出难题。可若真是要娶她进门,以这丫头胆大妄为的个性,还真有可能把一家子都领进门来,难道要她赶出门去?赵王氏不是不敢,只是觉得终究不是个长远之计。
娶一个章清亭当然是稳赚不赔,但她再有本事,能抵得过那六口人的花销?就算养得起,也是一出一入打个平手,那她们老赵家又能落到多少好处?
这笔买卖是做还是不做?一贯雷厉风行的赵王氏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一言不发的回去了。
这边厢,张家六口得到章清亭亲口允诺带去做嫁妆的话语,俱都安定了心神,依旧过起猪猡一般的生活。
章清亭也不多语,晚上照常给他们发了馒头,加了小菜。自己却不许人打扰,在房中自想着心思。
到得天明,于掌柜果然特意打发了一乘轿子来接章清亭过去。
这北安国并不流行南康国那种四面围幛的轿子,只是一张带顶的藤椅,用两根竹篙纵向穿过绑紧,两人抬着在市井中穿行,快捷便利。
章清亭倒是又把张金宝捎了去,她再胆大,毕竟也是个姑娘家,到那种场合还是小心为上。
那轿子从银钩赌坊的后门进去,落在院中,于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了,把她二人迎了厅里,里面有一老一少正在等候了。
第一卷 (二十一)献计
一进门,于掌柜的神色就恭敬起来,敛气屏声的上前介绍,那相貌威严、锦衣华服坐在上首的四旬长者便是东家薛三爷。伺候一旁,年纪轻轻,眉清目秀的那位是师爷。
不知为什么,章清亭一打眼,总觉得这二人说不出的古怪,具体的却又说不上来。心里存了三分疑惑,仍是大大方方的见了礼,分宾主落座。
僮儿奉上香茶,器具干净精美,章清亭微揭开盖,便闻到一股清香,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是她到这里来,喝到最好的一杯茶了,脸上不觉露出几分淡淡的满意之色。
落在旁人眼里,却有些讶异。这姑娘还懂品茶?
那薛三爷也不客套,开门见山谈起了正事,“张姑娘,今日请你大驾光临,是何来意,想来于掌柜的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有什么要求,咱们尽可以谈谈。”
“昨日于掌柜只是匆匆说了几句,小女子还不太清楚贵宝号的意思,还是请薛三爷您来做个介绍吧。”章清亭可没那么快亮出自己的底牌。
薛三爷一怔,他身后的师爷却忍不住轻笑了,“张姑娘,我们的想法是这样的。就是请您摆个擂台,吸引人来打马吊。每日我们付您一钱银子的工钱,您若是赢了钱,其中的一成也抽作您的花红,待还清那二百两的赌债之后,再赢多的,不管多少全都归您。”
章清亭心中嗤笑,这样一份表面风光,内里漏洞百出的条件,她会答应那才有鬼!打点精神,她开始逐条驳斥。
“那小女子有以下几点疑问,请薛三爷指教。”
“姑娘请讲。”
“一,每一局的赌注多少?本钱谁出?”
“二,我这每日一钱银子的工钱按理说也不算少了,但是每天要打几局?若是从早到晚,我可吃不消。”
“三,若是赢了,我有花红抽,若是输了,是否还得在我那账上扣?”
“四,贵宝号设这赌局赢利何在?总不会就为了给小女子一个赚钱还债的机会吧?”
“五,张发财输了二百两固然是他咎由自取,斩了一根手指头也算他活该。只是薛三爷,你们明知道张家的底细,却做了这样一个局让他钻,是否有些不太仗义?”
章清亭歇了口气,斜睨着眼前这二人,端起茶杯慢慢的撇去上面的浮沫,“六,贵宝号既然请了我来,真正东家却又故弄玄虚,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这实在有失诚意。也让小女子心存疑虑,不敢放心与你们合作呀。”
二人面面相觑,忽地,那师爷哈哈大笑,施礼赔罪道,“姑娘真好眼力,薛三佩服!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只不知姑娘是如何瞧出破绽的?”
他这么一来,等于承认自己才是真正的老板了。
章大小姐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起初只是觉得这两人瞧着有些古怪,待坐下来之后,她留神打量了一下,还真给她看出了破绽。
虽然这年轻师爷身上的衣裳没有中年大叔的华丽,但他的脚上却穿着一双锦面厚底的靴子,看着足有八成新,连鞋帮很是干净,一瞧就是只在屋里活动,出入有车马代步的。反观那位中年大叔,脚上只穿一双半旧的普通布鞋,边缘也是乌漆麻黑的,带着不少污渍。
她们官宦人家,从来最是注重仪表,连细微末节都不会放过,章清亭看出蹊跷来之后,心里就猜出了八九分。
况且,一个人不管怎么变,他的眼神总是变不了的。
这年轻师爷虽然极力隐藏,但那种自信的神采却溢于言表。反观这位大叔,在她说话时,眼神也算凌厉,但不时总要偷偷向这师爷瞟上一眼,似是探询,若真是主人,又怎会如此?
章大小姐十八年的千金可不是白当的,一众妻妾站成一堆,哪怕衣着打扮得一模一样,她也能从眼神姿态中分辨出孰高孰低。
“薛老板神采飞扬,当然与众不同。”章清亭不愿被人瞧出底细,随口奉承一句,意图蒙混过关。
那薛三爷却不是普通的市井之徒,他本名薛子安,因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众人都称一声三爷。
薛家是靠捞偏门起的家,在扎兰堡一带颇有势力,这家人自知做这一行当,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故此都极是低调,甚少在人前露脸。
这薛子安那日在赌场上见章清亭打一手好马吊,便动了心思要把她挖来当棵摇钱树。那张发财就算不自动送上门来,他也会派人引诱他来输钱。
今日见章清亭换了装束,竟是容颜俏丽,谈吐不俗,心中更是惊喜,却也难免生出些疑惑来。
之前的张蜻蜓他虽没见过,但正如章清亭所言,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改变,但气质却很难改变。象张蜻蜓那样一个贫苦女子,远的不说,怎么可能懂得品茶之道呢?
薛子安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当然没这么好打发,在她对面坐下很不客气的问道,“张姑娘,您真的是之前那位张蜻蜓么?”
章清亭被问得心中一惊,难道被人瞧出什么破绽?
“这当然是我家大姐!天天跟咱们在一起,哪里还能有假冒的?”张金宝听薛三问得古怪,抢先答了,倒是替章清亭解了围。
薛子安呵呵一笑,也不追究,“是在下失言了。张姑娘既然有这如许疑问,想来是有备而来,您想怎么办呢?”
他又把这话题推了回去,也不肯率先给个痛快话。
章清亭冷笑道,“薛三爷,您是债主,又是大老板!小女子何德何能,敢跟您谈条件?只不过想要句实话,求个心安而已。您真要我说,那我就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把那账一笔勾销才好!可您会同意么?”
薛子安合掌笑道,“姑娘真是快人快语,行!我们也别兜圈子了,大家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他话锋一转,开始说正事了,“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请姑娘每日出来和人打牌,时间嘛,也不要太长,一个白天就够了。当然,跟您打牌的,一局一人得抽一钱银子的彩头。若是谁赢了姑娘一局,我们赌坊就赔上十两,若是姑娘输了,那不好意思,当然要记在姑娘账上。赌坊每日给你一百两银子作赌本,输完为止。等姑娘赢够了二百两,再多的就尽归你所有!”他嘿嘿一笑,“以姑娘的牌技,只怕到时我让姑娘收手,姑娘还舍不得呢!”
这是要诱她上赌瘾啊!
章清亭自小在马吊里泡大,虽然喜欢,但天生的也具有了免疫力,她摇头笑道,“这法子不好,赚钱既慢且费神费力,不如我替三爷出一计可好?”
“哦?那快请讲!”薛子安对这姑娘的兴趣越发浓厚起来。
第一卷 (二十二)十赌九骗
章清亭斯条慢理的缓缓道出自己的苦思一晚之计,“要我摆擂台亦可,但若是不加节制,反而引不起人的兴趣,这就象物以稀为贵,越是机会难得,才越能吸引人投入。”
薛子安听得眼前一亮,“接着说!”
“我每天只打三局,想要上桌,得先交十两银子给您,这每天你们可就白赚九十两。开局之后,每人再拿十两银子做赌注。规矩还是上回我那个规矩,再加一条,只准自摸。谁要是抢在我前头胡了牌,赌坊就赔一百两。若是我胡了,当然就只赢他们的三十两。”
章清亭狡黠的一笑,“我也不敢要薛三爷的工钱,只是,我若侥幸赢够了二百两,您就得放过我。”
薛子安笑着叹息,“照姑娘你这技术,不出三天,必将赢够银子而去,这可绝对不行!”
“我想,薛三爷的意思也不是真想让我打擂台吧?”章清亭说出自己的猜测,上回瞧这儿,打马吊的人并不多,他肯定是想借此机会,让更多的人迷恋上打马吊,多生出一条财路,“只要把大家的兴致勾上来了,我打多打少又有何关系?”
薛子安当真对章清亭有些刮目相看了,“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心思如此缜密,你当真一点儿都不迷恋马吊?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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