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
公子请!”
赵成材颔首进来,大厅里上首坐着位白发如银的老太太,旁边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看着面相年纪,想来是孟子瞻的祖母和母亲了。她们身后各跟着几名丫头仆妇,那屏风后头,隐隐还有些金珠玉翠之色微渗出来,想是不便见客的年轻女眷。赵成材没有多瞧,依礼拜了孟老夫人和孟夫人。
“好好好!快请坐吧!”孟老夫人刚发话,旁边就有丫头搬了绣墩请赵成材坐下,又奉上香茗,翩然退下。步履轻盈,一点声响也不闻。
这边孟老夫人已经看过孟子瞻带来的书信,可仍是不住的盘问,孙儿在那里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官儿做得辛不辛苦?
这个赵成材却是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要说起孟大人,那在我们那儿可是无人不夸的好官……”
他细细把孟子瞻在那儿为官之事一说,听得孟家二位夫人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尤其是听得赈灾那一段辛苦,禁不住满屋子人都落下泪来。
赵成材道,“孟大人心系百姓,正是有了他身先士卒,我们那儿遭的灾虽重,受的损却比其他地方强多了!百姓们无有不感念孟大人恩德的,就是区区这条小命,也全亏了孟大人舍药相救!”
孟夫人上前劝婆婆不必过于挂念伤心,“娘!子瞻虽了受些辛苦,却也没给我们孟家丢脸!那孩子,是好样儿的!赵公子这长途奔波,倒是该安排他先歇着才是。”
孟老夫人重重点了点头,“咱们孟家虽是人丁单薄,却从不出那浪得虚名的儿孙!”她转头问赵成材,“子瞻信上说,你还要带你弟弟来瞧病?他人呢,现安置在何处?”
“回老夫人,我们是昨晚上到的,先不敢惊动,在客栈里住了一宿,今早才来。”
“这你就太客气了!”孟老夫人忙道,“是哪家客栈?快打发人去接来!”
呃?赵成材微有些迟疑,不是说给他们安置个地方就行了么?这老太太怎么这么热情?这意思竟还要跟他们见上一面不成?
孟夫人瞧出他那犹豫,温言道,“赵公子别拘束,我们家人少,自子瞻去了你们那儿,家中更显冷清。你们就留下来,陪老夫人吃个饭,热闹热闹,我再安排你们住宿不迟。”
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赵成材坐下来一面陪老夫人说着闲话,一面等,心中却想着果然又被媳妇料中了。
他出门之前,章清亭就说,“若孟家是个殷勤多礼的,少不得你先去了,就打发人来接我们,咱们这一早哪儿也别去,就收拾了行李安心在这儿等着吧!”
不过小半个时辰,丫头们过来传讯,“赵公子的家眷都接到了。”
却见章清亭领着头儿,带着赵玉莲和牛得旺进来。她也不怕生,落落大方的就上前给孟老夫人及孟夫人行了礼,言谈对答甚有礼貌,看得孟家二位夫人倒是稀奇,如此平凡人家怎地养出这样一位大家闺秀?
还有赵玉莲,她此时已经换回女装,虽无大嫂的气度风华,却更加的漂亮温婉,煞惹人怜。就是牛得旺,尽管傻乎乎的不懂礼数,但心眼实在,有一答一,逗得孟老夫人极是开怀。心下欢喜非常,便不让往外住去,命孟夫人使人去将后头的棠棣院收拾出来,安置他们住下,又让拨两个丫头过去照应,一应茶饭都由他们供给。
赵成材欲待推辞,孟老夫人却不依,“咱们家房舍极是宽敞,让你们住的那院子也有后门通到街上,你们自要出门办事也都便利。我这老太婆成天在家闷得慌,难得你们来了,你自安心读书,让你媳妇妹子还有弟弟时常来陪我说说话,我就高兴了。若是不依,那就是嫌我这老太婆啰里啰嗦惹人厌了。”
她都这么说了,还让赵成材说什么?只得应允。但章清亭却笑吟吟提出要求,“老夫人,您若是不嫌咱们浅薄无知,咱们自愿意时常来听您教诲。只一桩,咱们庄户人家,也不惯人服侍,就请哪位妈妈或是姐姐照看着门户便是。我们那儿的茶饭使用,只借我们副炉灶,让我们自己料理便是。您若是不依呀,那我们可也不敢住了。”
章清亭太了解这些大户人家了!典型的相见欢,同住难。别看表面上一团和气,谁知道底下什么样?何况这回上京,得在孟府打扰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对孟府来说,送些茶饭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若是天天让那些下人们来伺候,转头就非得破费银钱打赏他们不可。一个闹不好就会生出嫌隙,倒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反正花着自己的钱,自家用得心安理得,也不给他们府上的下人添闲话。
听了她这话,由不得孟老夫人和孟夫人又抬头瞧了她一眼,孟夫人微微一笑,却问,“娘,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卷 (二四七)小鬼难缠
(二四七)小鬼难缠
孟老夫人用那睿智沧桑的老眼深深的瞧了章清亭一眼,脸色却越发和缓了,“好吧,就按她说的,记得拨人到他们那门上守着,有什么事方便通传。再交待我的话,不许人拿矫作势的!人家大老远的过来求学求医,哪里经得起咱们家这些阵势?要让我知道有人敢怠慢一丁点子,就给我扒了他的皮!”
章清亭知道,这就是绝了那些个下人向他们吃拿卡要的心,如此甚好。
一起用了个午饭,这边孟夫人便打发人送他们过去休息。那棠棣院是一处小小院落,就在孟府角上,一应家什俱是齐备的,锁了门就自成一派,很是便利。
瞧那房间还有多的,章清亭也不使人开门,她和赵成材自然一间,赵玉莲一间,再一间给牛得旺住,让保柱跟他去作个伴,再加一间小厨房,几人便足够了。又让孟府的丫头们当着管事周大娘的面,把他们房间里头的花瓶摆设全部收了,再有丢失损毁也赖不到他们头上了。
那周大娘已经得了夫人吩咐,淡笑着任凭章清亭吩咐行事,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收拾清楚,章清亭再见着满屋空空荡荡,除了桌椅板凳别无他物,方才舒心,“周大娘您别笑话儿,我们乡下人不懂规矩,更不知好歹,那些好东西放我们这儿也是浪费,倒是这样清清静静的更好些!”
周大娘扑哧笑了,“若说秀才娘子还不懂规矩,那我们真都不敢出来见人了。你们安心住下吧,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让小丫头们来找我就是!”
她拿了钥匙给他们,那连着花园门的章清亭坚决不收,“若有事,我们招呼一声就是了,那边门户还是您们掌管着才是!”
周大娘知她要避嫌,收了钥匙带着人走了,这屋里的一家子才长舒一口气。
赵成材第一句话就是,“娘子,你做得太对了!要天天跟他们家吃饭,估计你相公一个月就得瘦十斤!看着那一桌子菜,我都愣没好意思吃饱!”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赵玉莲掩嘴笑道,“别说大哥了,就我也是!”
还是自家人在一起自在!章清亭现也习惯自由自在的生活,觉得以前的生活虽然锦衣玉食,却不是那么值得留恋的。说起来,也不知那个张蜻蜓在南康国能否吃一顿饱饭?
把行李收拾了出来,厨房里柴米油盐都给他们备齐了,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去买点菜回来,却见两个粗使丫头提着篮子送了几盒果子点心还有蔬菜鱼肉来,“这果子点心是老夫人特别交待送牛少爷吃着玩儿的,菜是夫人让送来的,她说今儿晚了,恐怕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上哪儿买东西,就先给你们送了这些来。若是还缺什么,只管跟我们说!”
章清亭道了谢,从点心里拣了几块送这两个丫头,她们吓得连连摆手,坚决不要。章清亭反觉好笑,却也瞧出这个孟老夫人在家里还是很有权威,说的话下人们没有敢违拗的。
帮着一起做了晚饭,保柱见消停下来了,特意找主母交出一个红包,“这二两银子是进门时,孟府管家打赏的,我原说不要,可他说这是规矩,硬塞给我的。”
章清亭接了银子微微一笑,另拿了一吊钱给他,“你把这个收着,咱们既到了京城,你也得跟着咱们四处跑,身上不能不带着点钱。这儿一半给你自己零花,一半拿着打点路上雇轿乘车这些使费。从前在家里也教了你记账算数的,从明儿起,你自己的一份不算,咱们家中花用了多少,都得记上账,晚上给我报个数,钱不够了我自然再给你。你也算是咱们这儿的小管家了,可应付得来么?”
保柱犹豫了一下,有些胆怯,“怕干不好……”
章清亭笑着鼓励他,“没事,你本就是个伶俐人,要不也不会挑你在相公身边伺候了。但凡心细些也就是了,就是开头错了,不给了你钱往里赔么?也算是小惩大戒了,主要是让你能长个记性!既是出来了,也不能光开眼界,这待人处事也得历练着些。咱们家日后,要用你干大事的地方还多着呢!”
保柱这才点头,接了钱回去收着就找了纸笔准备记账。
等他出去了,赵成材才笑道,“就咱们这几口人,能有多少事?你也真是会使唤人!”
章清亭横他一眼,“你以为我是躲懒啊?他们这些人,既卖到咱家来,也就是咱们家的人了。让他们多学着些,对往后有好处的!要说起来,还是给你操着心呢!这不赶紧的调教出来,等明儿你赶考了去,可有你操心的时候!”
“我不过说句笑话,倒招出你这些话来!算我多嘴行了吧?”赵成材笑着讨饶,说起正事,“明儿我想去娄大人府上拜会一下,再给阿礼把话传到,先了了一桩心事。方老爷子的得晚点再说。那你明儿是陪着旺儿玉莲去看病么?”
章清亭想了想,“明儿一早别的不说,我先得和保柱买菜去。娄大人早上应该要上衙门办公,你也未必能见得着。倒不如你等我们买菜回来,一起到京里逛逛,只顺路去递个帖子就成。他若是有空,自会打发人来请你。咱们瞧了病,再去给阿礼传话可好?”
赵成材点头,去写帖子了,忽又好奇,“你怎么对这些官府人家的规矩这么清楚?”
章清亭挑眉一笑,“本姑娘生来就见多识广!”
赵成材笑着摇头,“爱说不说,随你多少见识,横竖还是我娘子就成!”
小夫妻正调笑着,却见外头有人敲门,保柱去开了门,却是孟府的小厮,特地送了一张名帖来,“我家老爷白日里在朝中忙着公务,晚上才回,听说贵客到了,本说今晚就要宴请赵公子及夫人一家的。只是听说你们旅途劳顿,便打发小的来说一声,明儿晚上准备了宴席给你们接风洗尘,请必要赏光才好!”
赵成材接了帖子道了谢,那小厮自去回话了。
章清亭道,“那咱们明儿不用买菜了,中午就在外头吃了,把事情办了,下午早些回来准备着才是。”
这边收拾了睡下,次日一早简简单单烧了个早饭用了,又打发保柱去跟孟府那头看门的婆子说了一声,锁了门一家子都出去了。
因不知远近,便雇了辆车,问那车夫几个地址,恰好全都知道,当中晏博文说的地方最近,药铺最远。那就先去传话吧!
在京城里,就是个小车夫也是见多识广,性喜卖弄的。瞧赵成材也是读书人,就问道,“莫非你也是与晏太师家人有旧,求他老人家提携的?”
晏……太师?!赵成材连连摇头,“我们不过受人之托,送个信而已。”
“就是如此?”那车夫好生奇怪,还有些不信,“那晏家可是三朝的太子太傅了!教的全是皇子皇孙,你既有熟人,何不去攀攀门路?”
赵成材心下惊诧,原来阿礼竟是如此的书香门第!却又不好打听人家的伤心往事,只听那车夫犹自嘟囔着可惜,只笑着摇头说高攀不起。
等到了胡同口,赵成材让弟妹在车上等着,带了章清亭和保柱同去。想着是个老嬷嬷,有个女眷也好说话些。
这胡同紧邻着一套大宅的后门,看那边宅院深深,与孟府不逞多让,想来就是晏府了。这条胡同想来也应该是晏府的产业,所以那车夫才一见地址就这么问。
那小胡同虽是僻静,却歇着好些挑担的小贩,也有卖吃食的,也有卖珠花脂粉的,还有些才总角的小孩子们在那儿淘气。
见赵成材瞧着稀奇,章清亭悄声解释,“这大户人家的后门,是最好做生意的。你想,这一个府里,上上下下主子带奴才几百口子,家里的东西吃腻了,时常也得要买些外头的零嘴针线这些小玩意,在这儿若是做惯了,可比外头还强些!”
赵成材恍然大悟,章清亭已经叫过一个小孩问道,“请问这儿有位祝嬷嬷,在家么?”
听她问话,一群小孩都围拢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七手八脚的就拉着他们,推到一处门前嚷着,“这就是祝嬷嬷家了!”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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