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





  出了门,雨越发的大了,五个人,两把伞,怎么也匀不过来,章清亭和妹子共伞,他们三个男子挤在一起,等回了家,到底都有些打湿了。赵玉兰却一早熬好了滚滚的姜汤,喝下之后,赶紧要他们找衣裳换上。
  赵家虽然穷点。但各人的旧衣裳还是有几件的,只张家几口就那身上的一身衣裳,可冻坏了,进了屋就把被子都披上了。
  赵成材翻箱倒柜,到底也没能找出件富余的衣裳来,便把自己的一件大棉袄给了章清亭披上,自己也就只能拿件厚点的外套搪搪寒气了。
  章清亭一瞧这可不是个事儿,到明儿全冻病了,那就更麻烦了。之前说是要自己做棉衣的,可现在这徒然降温,怎么做也是来不及了。
  反正店里生意好。也不在乎这一点钱,她取了银子,赶紧的叫上张金宝,给张家一人先买件大棉袄回来。
  赵成材瞧了,似是想说什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赵王氏回来时,就见张家几人各个穿着新棉衣,在那儿显摆,自家却是连块布头都瞧见。
  赵王氏本来今日就遇到点不顺心的事情,这下她可就火了,也不问详情,当即冲到东厢房里。却见章清亭也披了件新棉袄,正在那儿背对着门,比划着布料又要裁新衣。
  “咣咣咣!”赵王氏将门板拍得山响。
  章清亭冷不防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赵王氏正横眉毛竖眼睛的瞪着她。
  这好不到三天,又是怎么了?章清亭当下也没有好气,索性转过身去,不去理她。
  如此一来,赵王氏更是生气,气呼呼冲上前来,把她手上的布料夺下扔到地上,还狠狠的踏上几脚出气。
  眼见原本干干净净的布匹顿时弄上几个泥脚印,章清亭的火一下子也冲了起来,“你又发的什么疯?给我出去!”
  赵王氏火气更足,“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赶我出去?要出去也是你出去!你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就这么一点良心都没有?我们全家人起早贪黑的伺候着你们一家,连个酱油瓶子倒了都不用你扶。可你倒好,这么多料子,自己做了一件又一件,成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出去,却让婆婆穿得破衣烂衫,这象话吗?这变天了,你知道冷了,知道你们张家人冷了,就给他们买了棉衣,那我们呢?就活该冻死?”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占住了理。“你也不好好想想?是,你开着那铺子是你出的本钱,你现在也挣着钱了。可那里头要没有我们老赵家给你挣着,你怎么挣的出来?要没有成材给你免了赋税,你能这么顺当的开着店?要没有玉兰和成栋在里头拼死拼活的帮你做,就你家那帮怂人,能撑得起这个店?”
  “咱们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时,你店给人砸了,东西拖回来,要不是我在门口帮你卖,你不知亏到哪里去了!还有你得罪那个姓薛的,要不是我儿子帮你出主意,打听消息,你现在不知还在哪儿哭呢!可你瞧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有了钱就只顾着自己家的人,全拿我们当放屁!就是个邻居街坊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王氏理直气壮叉腰站定,“你别以为做了点事情就可以吆五喝六的,咱们不说别的,单论一个礼字,你四里下打听打听,哪家有了好料子,是媳妇先做着穿上身,不孝敬婆婆的?亏你也好意思!就算这些料子是你花钱买的又咋样?你能给外人做都不给我做,这象话吗?做人怎么能象你这么无情?这走出去说起来,也亏你好意思!”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章清亭冷笑着,一一驳斥。
  “您既也知道,这些料子是我买的,我爱送谁就送谁,爱给谁做就给谁做,您管得着吗?”
  “是!我开店确实有你们赵家人在里头帮忙,可当初我开店时,我可早就说过了,没有工钱拿的。是谁吵着闹着要进来的?我有求过你们来么?你说我在家里没做过事,但您可别忘了,那每月三百文我可一文没少交!至于我们家人,自从进了你赵家门,活干得还少么?一样的该下地的下地,该烧饭的烧饭,别说得好象我们白吃白喝你的一样!”
  “这些衣料拖回来时,我就说过,每人送你们一身的。我有食言么?那天请了你们来,是你们自己没挑就走了的,这怪得谁来?”
  “您前几天是帮忙卖了卤水,可您给我的钱对得上账么?我有说过半句话么?我店里得罪了人,是秀才帮我想了主意,那是我们之事,该怎么谢他,我心里有数。”
  “您说我无情,我要是真的无情,您以为您现在能站在这儿横挑鼻子竖挑眼么?我说,您做人知足吧!少在这儿得陇望蜀!”
  最后一个词儿赵王氏听不大懂,想来也不是好话,气冲冲的道,“我不管你什么属不属的?可是你得弄清楚一个理儿,你现在是赵家的人!别再说什么你的钱,你的衣料那些鬼话。这些东西只要进了这个家门,都是赵家的!有你们张家的,也该有赵家人的一份!”
  章清亭冷哼,“我还偏不给您使了,您待怎样?”
  “你!”赵王氏怒不可遏,一挽袖子,转身就去找棍棒,“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当真不知道谁是你婆婆!”
  “这又是怎么了?”赵成材刚刚出去了一趟,正捧着大包的棉花进来,却见这婆媳二人又扛上了,当即把东西一扔,先把老娘拉开。“娘,你又要干什么!”
  赵王氏把儿子一把推开,“成材,你今天要是还护着这小妖精,我连你一块儿打!”
  “娘!”赵成材也急了,“您怎么回回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打人?打人过瘾么?您讲讲道理行不行!”
  “你……好啊你……你反了天了!”赵王氏气得神智糊涂,看也不看,就抽出门闩照着儿子打去。
  赵成材索性躲也不躲,就站在地上,“打吧打吧!打死拉倒,您气也出了,我就当还您这条命了!”
  赵王氏狠狠打了几下,却见儿子避也不避,一时又生气又心疼,拿着门闩又去追打章清亭。
  章清亭可不是赵成材,我一不是你生的,二不是你养的,凭什么给你打?
  她见赵王氏乱发疯,心中气愤,早就暗暗往后退了几步想好了对策,此时见她往自己面前冲来,当下不慌不忙的脚下一踢,正好就把地上刚才地上那匹布踢到了赵王氏的脚下。赵王氏一个不妨,踩上布匹,脚下打滑,当即就直愣愣的往后摔去!
  章清亭做得十分隐蔽,就连赵王氏自己都没发现她在暗中使绊子。
  “啊!啊!”她两手在空中拼命挥舞着,想保持平衡,奈何用力过猛,实在是刹不住车,咣当一声重重的摔到了泥地上,头还磕上了门槛。
  这一下,着实摔得不轻!
  赵王氏只觉眼冒金星,脑袋发晕,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连章清亭在后头那么明显的捂嘴偷笑都没察觉。
  赵成材见老娘真的摔了,到底还是心疼的,赶紧上前扶她,赵王氏却半天直不起身,只觉全身疼得厉害,手往后脑勺一摸,满头鲜血!
  这可把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会这么倒霉,就这么摔死了吧?她这还没清清静静享过福呢!
  赵成材忙不迭的连声叫道,“成栋,快去请大夫!玉兰,快来帮忙!”
  方才婆媳恶斗,谁都不敢进来瞧热闹,这回听见秀才喊人了,才一个个的探出头来。眼见赵王氏摔得鼻青脸肿,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一时,大夫请来了,赵王氏还真伤得不轻。
  头上磕了个一寸来长的大口子,用了一大碗膏药才把血给止住,拿布条包了个严严实实。老腰和屁股也摔伤了,赵玉兰看了出来说,淤青了一大片。大夫说,这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能下地了,让在床上好生将养。
  章清亭这才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心中无半点同情,这老虔婆确实欠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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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八十五)我的嫁妆我作主
  (八十五)我的嫁妆我作主
  瞧完了赵王氏,章清亭把赵成材往前一推。“大夫,您也顺便瞧瞧他吧!”
  反正大夫都请了,不看也白不看。赵成材确实也觉得身上疼得慌,撩开衣裳给大夫一瞧,几道挨打的伤痕都肿起来有一指来高,很是骇人。
  章清亭暗自咬牙,这老虔婆也真下得去手!这还是她亲儿子,要是打在自己身上,那该多疼啊!不免对赵成材很是同情。大夫又给他也开了药,交待了注意事项,便回去了。
  两个伤员各自回屋上药,赵老实这才问道,“我说孩子他娘,你到底是发的什么脾气?成材哪里招惹你了,要你这么下狠手的去打他!倘若打坏了,你不心疼啊!”
  “全怪那个小妖精!”赵王氏哼哼唧唧的仍在磨牙,“要不是她,我能生这么大气么?”
  “媳妇儿又怎么得罪你了?”
  “你瞎啦?没见他们家人都穿上新棉衣了?凭什么给他们买,不给咱们买?”
  赵成栋听到,探进头来,“娘。您就为这个打哥哥呀?”
  赵王氏捶着床板,“这还不值得生气么?”
  赵成栋一跺脚,“咳!娘您误会了!这不突然变天了,大嫂一家没有过冬的衣裳么?咱家也没多的匀给他们,嫂子怕人冻病了,便去给他们先买了件回来,挑的都是最便宜的!就这,回来哥哥也说她了,怕您回来有意见。嫂子说她本来就准备买了棉花给大家再做好的,便又赶紧赶忙的叫我和哥哥现去买了几大包新棉花回来,您瞧,不都在屋里搁着了么?”
  想想又不对,挠头道,“您没问问啊,她在屋里给我们裁衣里子呢!说有棉衣棉裤坎肩和大衣,每人都做全套新的!外面的罩衣让我们自己选,一人有两身呢!今年过年,大家可从里到外,都有新衣了!”
  赵王氏这下哑口无言了。
  连赵老实也数落着她,“你瞧瞧,媳妇儿想得多细?有怠慢咱们的地方么?亲家他们没衣裳,难道你让他们光着膀子在外头晃啊?到时冻病了不一样花钱吃药?不就是件棉衣么,值得你发这么大脾气?话也不问清楚,还把成材都给打了!”
  “那她……她都不跟我说的!”赵王氏嘟囔着,“我怎么知道?”
  “就你那火爆脾气,肯定是一冲上去就派人家的不是了。人家有说话的机会么?”
  赵王氏想想确实是自己太性急了些,也没问个明白就胡乱冤枉人。章清亭倒也罢了,最不该是把自己儿子也给打了。这叫什么事儿?
  她心中暗自懊悔,嘴上却怎么也不肯认错。
  等到晚上吃了饭,她心里想起另一桩烦心事,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还是把赵成栋叫了进来,“去,把你哥和嫂子都叫进来!”
  “娘,您这又要干什么?”
  赵王氏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快去!就说有正经事情要跟他们商量!”
  赵成材和章清亭工夫不长,还是来了。
  赵王氏示意旁人统统出去,让赵成材关了门,这才讪讪的问了一句,“成材,你没事吧?”
  “没事。”赵成材闷闷的答了俩字,瞧见没了外人,想想还是补了一句,“娘,以后有事情,您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说清楚?别动不动就动手动及的!瞧瞧您自己都多大岁数了,打了我们不要紧。把自己还给伤成这样,有意思么?”
  章清亭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笑翻了个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里头可还有章清亭呢,赵王氏赶紧打断了儿子的抱怨,“叫你们来,是有件正事要跟你们商量。”
  “您说!”
  赵王氏脸色变了几变,先弄了一个开场白,“成材你是老大,又是有媳妇的人了,将来这个家,迟早是要交给你们的。”
  章清亭敏锐的听出不对劲了,迟早,那是多早?赵王氏可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她来商量事情,她这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想让她帮忙。
  果然,就听赵王氏说出心底的盘算,“不过现在呢,既然是我在当家。不管是谁挣的钱,都得交到我这儿来,归我管!”
  你做梦!章清亭是坚决不会同意,她也不走,就听这老虔婆还能讲出一番什么道理来。
  赵王氏接着道,“成材,你也别跟我说讲那些大道理,我听不懂,也不听!你母亲也没读过书,但是还懂得一个理儿。这一家子人,就该有饭一锅吃,有钱一处花!你让娘别跟你媳妇分你的我的。那行啊,让你媳妇把钱和店里的账全交出来,那咱们就算真真正正的一家人,我保证以后不寻你媳妇的不是!”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赵成材简直是无言以对。为什么老娘一定不死心,非要管着章清亭的钱不可呢?
  章清亭嗤笑,“那就是说,若是我不把身上的钱和店里的账交出来,咱们就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