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
他……果然已经长大了!
以后……当真再不可能并枕共眠……
劫持2
尼雅满山地处荒僻,我远不如皇太极那般有渠道可以互通消息,是以在他走后三天,耐不住葛戴苦苦相求,便让她回赫图阿拉打探消息。
这之后我又等了三天,仍是音讯全无,这不由得叫我愈发担心起葛戴的安危来,想到之前实在不应该放一个小姑娘单身回城,若是路上有何闪失,这可怎么得了。
越想越难安,于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宿未眠,只等窗纸上蒙蒙透出一层光亮,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连声呼道:“音吉雅!塞岳!”
叫了好几遍,却也没见那两丫鬟进来,忙不迭地穿衣下床,冲到门口才把门拉开一道缝,突然门板由外向里被人大力推开,我猝不及防,竟被撞倒在地,正要埋怨几句,忽然眼前一暗。
一只大布口袋竟兜头罩下,将我捆了个结结实实。
“谁?干……”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鼻端闻到一股极重的羊骚味。
紧接着隔着一层布袋子,一条又宽又厚的布带绑住了我的嘴,虽然还能哼哼两声,却已经无法大嚷大叫。在这之后手脚也被飞快地捆上,我被打包成了一只大肉粽,动弹不得。
我惶恐的挣扎,喉咙里呜呜的发出哀鸣。
什么人?!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我被颠颠地扛出了门,七拐八拐,上上下下的颠簸了好长一段路后,忽听有个刺耳的声音问道:“得手了?”
扛着我的人没吱声,兴许有点头,然后刚才那个声音嘿嘿笑了两声:“这就是那个第一美女么?”
隔了布袋,我感觉悉悉窣窣的有只手摸到我脸上。
“唔唔……”
“别乱来!她不是你我碰得的……不要命了?”
“啧啧……可惜了。”
“其他人呢?”
“都已经遣下山了……”
“那咱们也快走,贝勒爷该等急了!”
“好!”
一路飞奔,看得出这帮掳劫我的人很急,我被颠得七荤八素,脑子却谨记着刚才对话中提到的“贝勒爷”!
贝勒爷?!
哪个贝勒爷?
这个世界里啥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贝勒爷!在我熟知的人里头,好像个个都是贝勒爷!
到底会是谁?
惴惴不安地想了一路,当我最后确知自己被扔进一辆马车后,我索性将心一横,强压下内心的恐惧。
不管了!反正不管是哪个贝勒爷派人抓我去,最终目的不外就是为了劫美劫色,外加劫名劫利,他总不至于会杀了我——若真要杀我,方才在山上他的狗腿子早就可以一刀将我宰了。
静——
我知道这屋子里有人!
但他不说话,就连呼吸也似乎刻意屏住了,无声无息。
隔着厚厚的布袋子,长时间得不到充足氧气的我,开始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视线有些模糊,手脚被绑的时间太长,血脉不和造成肌肉刺麻僵硬。
可是……那个明明就存在于这房间内的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他到底打算绑我到几时?
心里暗暗生出一股恨意,如果可能,我真想揪住他狠狠扇他两耳光!
可惜,这只能是妄想!因为此刻被按在刀板上待宰的那个人,是我!而握刀的,是他!
这场耐力比拼赛,当真非比寻常的折磨人!
无论如何,我在明,他在暗,吃亏的人总是我!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忽然身子缓缓软倒,“砰”的一声从椅子上摔在了地上。
晕厥是假,可是这一摔却是货真价实,没敢让自己掺半点水——半边身子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痛得我咬牙忍住,眼睛里差点没迸出泪来。
果然过了不久,脚步声匆匆接近,然后我被一双手抱了起来。
“布喜娅玛拉!”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声音听起来很陌生。
他连喊了三四遍我的名字,终于在确信我的确昏迷之后,开始动手解开缚住我手脚的绳索。
悉悉窣窣……随着布袋被拿开,明亮的光线耀上我的脸,我紧张得心跳怦怦加快,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
“布喜娅玛拉……”那人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能感觉到他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子扎上我的额头,划拉得我的皮肤又痒又痛。
是谁?他到底是谁?
头顶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有团阴影向我罩下……我倏地睁开眼。
四目相对!
他冷不防地被我吓了一跳,神色慌乱间混杂着无尽的狼狈与尴尬,在他黝黑的脸上一闪而过。
“呵……”然后,他咧着嘴笑出了声,“好聪明的姑娘!”
比起他来,我的惊讶只多不少,肺里呛进一口冷气,我骇然失声:“拜音达礼!”
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海西辉发部贝勒拜音达礼!
“这么多年不见,你真是越长越美了……”他的眼神盯得我浑身不舒服,我戒备地向后挪移,以便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可知我是努尔哈赤的女人?”我厉声喝问。
“哈!”他冷冷一笑,“这件事,天下间不知道的恐怕没几人。只是……那又如何?”他用两根手指戏虐地挑起我的下巴,目光阴沉沉的怪异,“别说他没给你定下名份,即使已将你收入内闱那又如何?你此刻在我手上,便是我的人!”
我打了个寒噤,拜音达礼看似相貌忠厚,实则骨子里自有一股阴鸷,就连说话也显得阴阳怪气,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喜怒。
我不敢冒险揣度他的心思,只得虚与委蛇,假装惊恐无状的尖叫:“你怎敢如此放肆无礼?你莫忘了,如今你辉发正有求于建州,你却将我掳劫至此,你意欲为何?”
“哼。”他轻轻一笑,“此一时彼一时,我的确曾向努尔哈赤求援,要他助我攻打叶赫,夺回我的奴隶和财产,甚至不惜将我的儿子遣作人质,可那又如何?现如今我已没必要再做这等傻事……”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被我厌恶地躲开,他也不以为意,仍是笑吟吟地瞅着我,眼底深处似有一簇幽暗的火苗在燃烧。
“你想以我为人质要挟努尔哈赤?你少做梦了!努尔哈赤岂会为了一个女人而……”
“他会不会那又另当别论了!”拜音达礼凑近我,笑容暧昧而透着古怪,“你可知道,你哥哥布扬古惧怕我会联合建州攻打叶赫,许诺只要我肯撤兵,不仅愿把叛离的奴隶原样给送还辉发,还愿把你——布喜娅玛拉嫁我为妻!”
劫持3
咚!心脏漏跳了一拍!
布扬古!又是布扬古!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一张攥在手心里的王牌筹码,随时随地的可以把我当一种诱惑抛出去?
我冷笑,“布扬古凭什么替我作主?他将我扔在建州不闻不问多少年?如今他凭什么又来对我指手画脚?”
拜音达礼神色诧异而又古怪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他凭什么?凭他是你的兄长,凭努尔哈赤毁约未曾娶你过门,现如今更是立了乌拉那拉氏做大福晋,彻底抬高了乌拉的地位,而蔑视了叶赫的尊严。你难道忘了,你一日未嫁,你便仍得听从于布扬古……”
我错愕地呆了呆,而后了然。是了,我如何就忘了呢,这里的女子地位低下,打从出生就不是自由之身,作为附属于男人的私有财产,不是属于这个,就必定属于另一个,反正自主权绝不会属于自己!
就像现在的我,在没有被贴上努尔哈赤的标签时,所有权必然仍属于兄长布扬古。
我悲哀的冷笑,不只为自己,也为古代所有的女子而感到可怜可悲!
“布喜娅玛拉,我想不通的是,凭你的美貌和智慧,无论如何都会使努尔哈赤待你如珠如宝,可为什么偏偏让乌拉的一个小丫头后来居上,抢了你的地位和名份?难道你一点都不恨努尔哈赤吗?他如此看轻于你,看轻于叶赫,难道你一点都不恨他吗?”
“我有什么办法,我是叶赫老女,乌拉那拉氏年轻貌美,会比我受宠那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以叶赫和建州这几年的关系,我姑姑侍奉多年尚且失宠,以致落得含恨而终的悲惨下场,我又能如何?乌拉与建州姻盟不断,关系非比寻常,乌拉那拉氏能后者居上,谁又能说这不是必然时局导致?”
我一面胡诌应对,一面不断地思忖,布扬古把我另许拜音达礼,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叶赫未必当真会怕了辉发,如果惧怕,当初就不会抢夺部民和奴隶,可为何一转眼就完全变了呢?
难道……
“哈哈……”拜音达礼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努尔哈赤那老小子,当真以为布占泰会是个心甘情愿受他控制摆布一辈子的主么?布占泰装傻充愣了这么多年,对建州百般讨好,为的什么?还不是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乌拉成熟强大的时机……嘿嘿,如今乌拉羽翼渐丰,恐怕努尔哈赤再难掌控住布占泰那头豺狼。乌拉反噬之期已近,努尔哈赤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他离灭族之日也必将不远矣!”
我凛然!
好复杂的局势!
没想到赫图阿拉内一片平静繁华,而城外却已成山雨欲来之势!
恍然之间,我领悟到布扬古的用意!
是了!他是想趁着这个混乱诡谲的时局,将我抛进这场混水之中,搅得原本一触即发的事态更加敏感而复杂,而他却可趁机混水摸鱼。
建州若因为我跟辉发起冲突,能够打起来最好,若是无效,这背后还有个乌拉垫底。搞不好布扬古又会故计重施,再度将我抛给布占泰,使得三个原本就有嫌隙的部落,打着争夺我的借口,然后三方拼得个你死我活……
最不济的结果,建州、辉发、乌拉也会因此而元气大伤!而置身于局外的叶赫将重新成为女真族最强的一部,在战乱过后,大兴风雨!
而我——这个冠有“女真第一美女”之名的王牌,则将在这场战乱里起到最佳导火索的作用!
这个恐怖的推测在脑海里渐渐成型,我不寒而栗!
“布喜娅玛拉,跟我回扈尔奇城吧……”拜音达礼柔声低喃。
我往后一退,后背抵住了墙壁。
扈尔奇城?!若是真到了那里,恐怕很难再得以保全,我势必会被拜音达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一根!
惶然心悸,耳畔似隐隐飘过皇太极轻柔的话语:
“……到年底……我来接你回去……”
“嗯,年底……我等你来接我……”
逃亡1
这一路走得甚是艰辛。
听说整个建州已然严防布控,四旗兵丁遍布每个角落严密搜寻,边界盘查更是严苛。
为了避开耳目,拜音达礼一行人扮作普通百姓企图蒙混出境,我被打扮成寻常妇人,弄成一副灰头土脸的蠢笨样,被逼着跟随他们一路往辉发行去。
到古代数十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遭这种罪,平日里一大堆丫鬟仆妇将我伺候得连喝茶倒水都不用亲自动手,真是养尊处优惯了,现如今猛地让我体会底层平民生活,还真是一下子适应不来。
骑马赶了几天路,长途跋涉不说,碰上穷山恶水,沟沟坎坎,便不得不下马步行。我的一双娇气的脚底板很快就磨出了水泡,然后水泡破皮溃烂,痛楚难当,两只脚一落地便针扎般疼。
拜音达礼想必也了解我不适应吃这种苦,于是每次总会是安抚我说,到了扈尔奇城后会如何如何的补偿于我。
我只能默然无语,不知该表现出万分高兴还是极度憎恨。
拜音达礼喜怒不形于外色,我很难猜度到他的真正心意,于是只得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继续跟着他们埋头赶路。
到后来,脚底水泡终于发炎变成脓疮,开始大面积溃烂化脓。拜音达礼见我这回实在无法走路了,便亲自背了我走,时而停下休息时也不再派人严密监视我。
想来他认定以我现在这样的状态,连路也无法走了,哪里还能逃跑?况且我一路表现良好,十分配合,完全没有半点拂逆的样子。
他对我的戒心大减,我内心窃喜,暗地里立即捉摸开该如何寻隙逃走。
脚烂了算什么?哪怕此刻我的双脚俱废,即便用爬的,我也要逃走!
跟他回扈尔奇?做梦!
这天日落歇脚,拜音达礼照例打发手下支帐篷,打野味,烧雪水,好一通忙活。我冷眼坐在一处干净的石头上,呵着冻僵的手指,眼珠四处打量。
这里四周密林环抱,皑皑白雪覆盖之下,一眼望不到几点翠色,更加看不出有丝毫的人烟。我暗暗摇头,不是个很理想的逃生之地。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林子深处传出“嗷——”的一声浑厚的怪吼,没等我明白过来,拜音达礼和两名烧水的手下神情紧张地站立起来,其中一人因为心慌竟然碰翻了铁锅,锅内的烧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