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






  雷雷冲母亲瞪眼,然后和父亲对视,苦笑了一下。
  老雷拿着女孩照片刚要说话,就被雷雷阻止。雷母在厨房忙着,突然探出头来,说起了黑皮。她嘱咐儿子,黑皮可是有前科的人,叫他一定要小心。老雷不耐烦地叫雷母不要管儿子工作上的事儿。
  雷雷冲父亲笑着说,自己为何收留黑皮和街道办事处主任要他安排刑满释放人员的事儿。老雷很赞成儿子的做法,同时又嘱咐儿子,像他这样的小企业,安排这样的人,很担风险,要想明白才能做决定。雷雷认真地点了点头。
  青儿对韩阳越来越不耐烦,她生出调动工作的想法。她就此事向父亲征求意见,老叶敏感地意识到女儿这是在躲避韩阳。青儿对韩阳根本就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不可能在一起。老叶叹了一口气说,当年的事儿,谁对谁错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如今雷雷回来了,如果青儿还是喜欢他,他和青儿妈不会再阻拦。
  青儿听了这话情绪有些激动地说,一切都过去了,她都忘了。她希望父母都忘了那些事儿。叶父感慨地告诉青儿,这么多年他一直恨自己,从小到大,他没帮过女儿什么,带来的都是痛苦。可他希望女儿得到幸福!
  青儿看着内疚的父亲,笑了笑说:早点休息吧,我明天上午有手术,我睡了。说完,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叶父看着女儿走进自己房间,一脸沮丧。
  黑皮在汽车专卖店门口迎来送往地张罗着。这时,进来一个衣冠楚楚、生意人模样的男人,黑皮热情地上前迎接。还没等他开口,那男子居然拍了他一下,黑皮定睛一看,不觉愣住,是雷雷的死对头张军。
  张军一脸冷漠地盯着黑皮,黑皮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立刻四下张望。恰好雷雷从办公室出来往外走。张军阴森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雷雷正要打开车门,感觉到身后有人,他转过身,见张军靠着灯柱正冷冷盯着他。雷雷没搭理他,打开车门上车要走。不料张军冷笑着走到车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雷雷坐在车内,盯着张军冷静地说:让开!
  张军不动,他脸上的冷笑逐渐收敛,盯住雷雷阴阴森森地说:从你离开那天起,我就等着你回来,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朝思暮想过一个人,即使是女人!
  雷雷冷冷一笑地去踩油门。
  张军收敛起仇恨,换上一脸的淫邪:你说咱俩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不就为个女人吗?你为那骚娘们儿命都差点不要了,结果怎么样?她跟别人睡了!你还是不如我,老子从开头就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嗳,你要还喜欢那个类型的,哥们儿帮你物色啊!现在的女大学生可比那娘们儿水灵多了!
  雷雷果断地拿起大哥大拨通电话说:胡老板,你们公司有个叫张军的吧……
  张军闻言脸色大惊,慌忙上前,一把掐断雷雷的大哥大。然后慢慢松开手,一脸谄笑地说:你看你这是对老朋友的态度吗?雷雷冷冷盯着他,一踩油门,车便驶了出去。
  张军盯着雷雷的车远去,脸上毫无表情。一见雷雷车走远,黑皮探头探脑跑出来,紧张地说:你跑这儿来干什么?雷子会怀疑的!
  张军冷笑着说:你紧张个屁!让你干什么干就得,出了事儿,我兜着!
  黑皮哀求道:能不能别打雷子主意啊?
  张军看着他冷笑着说:这又不损害他什么,不过借他一条道而已。老实说,我正琢磨正式跟他一起合作呢。
  黑皮不屑地劝道:啊,你别做这梦啊,雷子什么人啊!
  雷雷在试车场正手把手地耐心调教刑满释放人员试车,黑皮殷勤地过来搭讪。雷雷问他是否和张军有来往。黑皮说张军来买车时联系过,他没搭理那家伙。倘若雷雷要怀疑他,他就立刻走人。说着,他转身要走。
  雷雷沉声叫住了他,他告诉黑皮,他与张军不一样。张军是臭狗屎,而他却是雷雷的兄弟!黑皮闻言,不禁眼睛潮湿起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传来,黑皮率先跑过去,咋呼道:笨啊!怎么教都教不会啊!
  雷雷过去训斥黑皮:不会你就教嘛!要你干嘛的!黑皮赶紧让开,雷雷用手做了一下示范,吩咐那人:你来试试!
  那人因为紧张手脚更笨了,黑皮在一旁急得直瞪眼。雷雷瞪黑皮一眼,伸出手把手教。不料,那人一个寸劲弄伤了雷雷的手,流血不止。吓得他差点跪地上,一个劲求饶:雷总,我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的!
  雷雷一见他的样子,哭笑不得。他对黑皮说:拿救护包来。
  黑皮拿来药包,担心地说:这脏油都进伤口了,还是去医院打一针吧?
  雷雷点点头,开车去了医院。
  护士为雷雷包扎完伤口,他正往外走,在诊室门口碰上了经过的韩阳。两人互相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雷雷继续往外走。韩阳看着雷雷,突然叫住了他。韩阳向他说起了青儿,希望雷雷不要再折磨青儿,给她平静的生活。雷雷淡然地看着韩阳,平静地对他说,他现在只希望青儿幸福。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韩阳看着雷雷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雷雷茫然地用带伤的手开着车,血渗出纱布,他全然不觉。开着的收音机里,正广播着关于明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有可能邀请台湾著名歌星邓丽君登台演唱的新闻……他疲惫地关上收音机,脸上一片木然。
  路上,雷雷接了一个电话,是母亲打来的,说家里有点急事儿,让他立刻赶回来。雷雷神色紧张,车开得飞快。一进家门,他就问母亲这么急着叫他回来,是不是父亲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雷母说没事儿。一看他手上缠着纱布,急忙问雷雷怎么回事儿。
  雷雷闻言松了口气,他告诉母亲,只是不小心擦破点皮。雷母借题发挥向雷雷说起了他的个人问题,让雷雷同她去见一个女孩。
  雷雷抱怨说:不认识还愣往一块儿堆凑,这不是祸害人嘛!
  雷母说:甭废话,我告诉你啊,你现在也甭谈什么恋爱了,看对眼儿,立马结婚!明年就抱孙子
  雷雷瞪大了眼睛说:妈,您没发烧吧,怎么说胡话呢。
  雷母嗔怪道:臭小子,我老早就看不惯你们谈恋爱的方式,昏天黑地恋了七八年,最后怎么着?分手拉倒,谁也不认识谁,就不如我们那会儿先结婚后恋爱,还真能白头到老!
  雷雷听了大叫:爸!你听听,您是真正的老革命,批评教育一下我妈这个修正主义分子,这不是搞封建倒退嘛!
  老雷闻声出来,瞪着儿子训道:别瞎扣帽子!没大没小的。
  老雷拿了瓶酒,让儿子到他书房坐坐,爷俩边喝边说说心里话。老雷严肃地问,身边有女人吗?雷雷摇摇头说没有。老雷又问,有没有可能和叶青儿复合?雷雷说,他妈不是都说了嘛,人家快结婚了。老雷皱着眉头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给老子一五一十说清楚。
  雷雷低下头说:以前觉得挺窝囊的,不愿意想这事儿。时间一长,真就给忘记了。
  老雷摇头说:你们这代人思维方式我是不太理解。你就简单说一句吧,如果她没有对象,没有结婚,如果她还想和你在一起,你还愿意吗?还能接受吗?
  雷雷放下酒杯,看着父亲慢慢摇头。
  老雷问,为什么?雷雷说,他也说不清楚,可能没缘分吧。他觉得像叶青儿这样的知识女性还是找韩阳那样的男人比较合适。
  老雷皱着眉头不言语。雷雷认真地说:爸,别为我担心,我现在真的很好,生活规律,无不良嗜好,身心健康,您不是一直希望我做这样的健康好青年?
  老雷给儿子一拳,感慨万千地说:老子有时候真他娘的想时光倒流,看你小子偷鸡摸狗时那副臭德性。
  雷雷一本正经问:您和我一起偷吗?
  老雷又给了儿子一拳,父子俩哈哈大笑。
  青儿这几日总觉着心里惴惴不安,她对韩阳太残忍了,接二连三地伤害这个曾呵护关心她的人,使得韩阳精神萎靡,意志消沉。她找到韩阳,想跟他好好谈谈。
  夕阳西下,两人默默地走在大街上。看着韩阳痛苦的神情,青儿突然改变了初衷,她不能给他爱情的希望,得让他死了这条心,于是她狠下心来说: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爸说是我成心耗着你,耗光了你的热情和耐心。要是你也这样想,那真是我的罪过了。
  韩阳看着夕阳,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神情怔怔的。韩阳,青儿轻声呼唤他的名字。韩阳蠕动着嘴唇,艰涩地说:你一直很讨厌我是吗?
  青儿想接着说狠话,见他神色凄楚沉痛,忙摇头否定。韩阳叹气说,不愿意说实话就算了,当他没说。他表情沮丧,蹒跚着脚步离去,像一具行尸走肉。
  青儿委屈地大声说:你这是干什么啊?大家相处十几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呀。
  韩阳回身看着青儿,凄凉一笑:就算你爸说得对,你希望我这么死心眼儿,你想这么耗着我,死守着你,我也愿意。
  青儿发怔着说:你这叫什么话!
  韩阳自嘲地说:我傻,白痴,死皮赖脸,是吗?
  青儿难过地说:你怎么啦,为啥说这些?
  韩阳悲凉地说:你用不着内疚,用不着拿那种眼神看我,你什么也不欠我,我对你的感情是我自己的事儿。他的声音颤抖着,弄得青儿不知所措。
  韩阳痛苦地问:从来没拿我当男人,对吗?我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青儿被触及隐私,脸上浮起怒气。韩阳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意,他不给青儿发作的机会,语速很快地说,那点雄性荷尔蒙,动物都有,是个男人都能做到。
  青儿生气地说,别说得那么恶心。韩阳心里憋闷得要爆炸,他必须发泄出来,不然他会发疯的:你以为我就是个太监、阉人?没有感情?没有生理冲动?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人……我不是不能,我是尊重你!
  青儿大怒,想制止韩阳说下去。韩阳眼神疯狂,不管不顾地说:没错,我是太尊敬你。我以为你与众不同,我以为你更在意心灵勾通,精神享受,这些是我能给你的。我是太拿你当回事儿!我要知道你喜欢那种动物本能,我早就……
  青儿气得浑身颤抖,她没想到韩阳会变成这样。她叫道:我们关系一直很正常,你凭什么想这么多!
  韩阳眼神恍惚,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他与其是诉苦,不如说倾泄:正常?我心里想什么你从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顺着你,我看你眼色,我配合你情绪,这叫正常?
  青儿恼怒地说:你简直不可理喻。
  韩阳自语道:是啊,不可理喻。我不管你怎么想,你嘲笑我也罢,说我神经病也罢,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见你第一面就爱你,这么多年,从没停止过。
  青儿呆住,韩阳头一回这么大胆赤裸地表达爱情,任她是铁石心肠,看一个大男人为自己难过痛苦,也会感动和震撼。
  韩阳自嘲着说:我以为我这辈子永远不会有勇气说这句话,可我说了……我怎么能不爱你呢,你那么美、那么无辜、那么单纯,在398农场那会儿看着那些人羞辱你,我真是杀他们心都有。
  韩阳的痛苦感染了青儿,她不由得心生怜悯,语气也变得温和:你对我的好,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的人生是你帮我改变的。
  韩阳根本不听青儿的话,他自说自话:帮你我心甘情愿,我从来也没想过要你谢我,我就是想帮你,一辈子帮你,看到你的命运因为我改变,我幸福,我真的幸福。
  韩阳转过脸,看着青儿,看着青儿忧伤美丽的脸,痛苦不堪。他眼神恍惚,眼神散漫迷惘,像对着空气,对着想像中的青儿说话:有那么多机会,我可以得到你,可我一直犹豫,一直不敢,我不是怕你不接受我,我是怕我配不上你。我老是在想,我要更优秀一点,至少要像你父亲一样成为行业顶尖专家,至少要那样才配得上你。你冰清玉洁,这个世界上哪个臭男人配得上你?
  韩阳惨痛的语调令青儿不能不动容,她眼里含泪,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阳喃喃地说: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事业为重的男人,我要做到这一行里最好。我现在已经做得很好,我应该很骄傲、很幸福,但没有,我一点儿也不幸福,因为你不跟我在一起,你不跟我享受我所有的一切。
  青儿被韩阳赤诚的表白所感动,也为他深深的痛苦而内疚自责。
  韩阳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命喘着气:那些人问我,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怎么过的?我没办法跟他们说,说了也没人理解,我要告诉你,你能理解。我不是一个人,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每时每刻。
  青儿感觉这份情意实在太沉重了,压得她喘不过起来。韩阳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