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记





向通往郊区的马路! 
  “车窗是开着的。我探出头大声求救,可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人听见,也只是瞅一眼而已,该干吗又干吗,看来并未当回事儿。一眨眼功夫,车开到城外一片小树林前,司机拿出一把刀,威逼我下车。我心里都凉了,心说要便宜这流氓了。正在绝望时,一辆轿车像好莱坞电影上一样,闪电般地驰来,停下了,灯光射得四周亮如白昼。司机愣了!光束中,一个高大的男人下了车,原来是华总。司机见状不好,想逃,叫华总抓住一顿暴打。又回头叫我打110报警。那司机满脸是血,狼狈不堪地跪下,头磕得砰砰响,说自己孩子正上初中,老婆下了岗,他要是进去了,那娘俩可惨了!恳求放过他。还是我先心软了,对华总说,算了,饶他一次吧。 
  “返城的路上,我问华总怎么会及时赶来。华总说,是突然不放心我一人回家,才开车悄悄跟着计程车的。中途感觉不对头,就追了上来。我问他干吗不早点儿拦住坏人。华总说我不懂。干过警察的都知道,要抓就要抓现行。” 
  “此后,你们的关系就拉近了?”我很想这样问,又控制住冲动。我对自己说,乔东,你要表现得大度些,你不能主动打听嘉园的隐私——除非她主动想说。 
  “想什么呢?” 
  “我……我在想这个司机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是华总有意安排的呢?” 
  “不会吧?”她一愣,一停又道,“不过,也很难说。” 
  “假如他喜欢你,又了解你的个性,那就有可能导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戏。” 
  “你这么一分析,还真有可能。”她沉思道。“我越来越觉得华总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透明。如果真是他设的套儿,那也太……” 
  “坏了!”我猛拍了一下方向盘,同时点刹车,把速度降下来。嘉园问怎么了。我一扬下巴:“看前面!” 
  嘉园一瞅,也紧张起来。前面约五十米处停着一辆警车,红绿灯闪烁得人心惶惶。一个年轻警察站在导流线上,冲我们做着停车的手势。 
  “无证驾驶受什么处罚来?”我问。“抢答题啊!” 
  “新交法第九十九条第一款规定,罚款两百元以上两千元以下……”嘉园回答,忽然道,“咦,干吗问我?理论考试你怎么过的关?我可是考了99分。只错了一道,关于如何躲避畜力车的小题。顺便告诉你,无证驾驶并可处十五日以下拘留。” 
  我打右转向灯,减挡,准备靠边停车。同时做悲切状:“师妹,我要是真进去了,你会给我送饭吧?” 
  “会,哥哥。你想吃什么,说吧!” 
  “第一天吃点差的,必胜客的比萨饼吧,别忘了加一份炸鸡翅;第二天……”第二天的食谱还没安排好,警察的脸已经非常分明了。我停下车。 
  警察手拉车门,隔玻璃冲我们笑着。眼下省城交警的文明执法程度高多了,不笑不开口,不过罚起款个个心狠手辣。有一百人告诉过我,他们从没罚过最低限,至少砍在中间。看来我要跟我工资卡上的一千元说拜拜了。 
  我落下窗玻璃,嗫嚅着想解释什么。嘉园捅了我一把。我立即安静,听警察开口: 
  “请问,去胜利宾馆怎么走?” 
  “什么?”我和嘉园都吃了一惊。“请再说一遍。” 
  “我们从江西来办案,要去胜利宾馆跟领导会合。怎么走?” 
  “哦,”我明白过来了。“往前,路口向右,直行,过两条街,左转一百米就看见宾馆的霓虹灯牌子了。” 
  “谢谢,谢谢!”警察朝我们挥挥手,朝那辆警车跑去。这时我才发觉,那是一辆外省牌号的警车。   
  42有惊无险(2)   
  那车拖着光影消失了。我坐在那儿没动,感觉背上的凉汗像小虫子在爬。失声笑道:“哈,看来你不用给我送饭了。”嘉园夸我:“真是好眼神儿!”讥讽我分不清是哪儿的警车,我则夸她交法学得扎实。刚才的极度紧张化作彻底轻松,两人斗着嘴,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车重新开动。五十迈。车子无声地掠过造型别致的街灯、路边的花木和高高低低亮着灯或黑了灯的楼房。嘉园换了一盘班德瑞。钢琴、风笛、竖琴、提琴和电子合成乐,把听者带到有蓝色的湖泊、蓊郁的山毛榉林和清脆鸟鸣的人间仙境,一个静谧幽美的世界。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马达声低低地响着。倾听,用耳朵,用心灵,体味它充盈在我们每一个汗毛孔的宁静和温情。我很想同嘉园交流此时的感受,又怕声音会粗暴地破坏这美好的意境。 
  那是一次多么难忘的深夜飙车啊!速度与音乐的和谐配合,让人既体会了自由飞翔的快感刺激,又享受了缓慢行驶的宁静祥和。 
  “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她充满信任地望着我。 
  “说吧。” 
  “这些天,广东公司的梁总受香港周老板的委托,来考察我和华总的投资公司。我的公司没什么事。他发现华总的投资公司挪用过八百万资金,就让我帮忙查真相。我通过朋友查过了,是华总本人私下挪用的,跟庄炒了一把股票,挣了一百二十万。这事我要不要告诉梁总?” 
  “你很犹豫?” 
  “是。如果照实说,华总就完了。毕竟我跟他两年多,他对我还不错。可如果不讲真话,推说没找到关系、没法调查之类,不仅辜负了周老板、梁总对我的信任,同时也对不起自己的良知。” 
  “我觉得应当如实汇报。我认识华总时间不长,但通过经历的几件事儿分析,这人心口不一,表面的豪爽掩盖着内在的险恶。而且,你不说,梁总还会通过别的渠道了解到,反而丧失了对你的信任。更主要的是,说假话不符合你做人的原则。” 
  “好吧,我听你的。” 
  43   
  43办公室之恋(1)   
  用省府办公厅一位处长的话说,华总的办公室比副省长的办公室还豪华。处长本来还说过另一句话,华总的女秘书也比副省长的靓多了。不过自从陈娇大发醋意,他就换了一名相貌平平的女秘书钱小姐。这句话只好过时了。 
  罗佳打来电话时,钱小姐正在汇报本周未来几天的日程安排,华总心不在焉地听着。每周都是这一套,各种与业务有关的会议、谈判、拜访、宴请……电话突然响了,钱小姐抓起话筒:“你好,华总办公室。”听了一句,捂住话筒说: 
  “有一位罗佳小姐找你,接不接?” 
  他急忙道:“接,接。”接过话筒,对钱小姐摆摆手:“日程甭说了,你安排我干吗我干吗就是。”钱小姐抿嘴儿一笑,心说,无怪黄宏的小品《打扑克》里女秘书能管董事长!华总看钱小姐拉上门消失了,问道:“罗小姐,什么事啊?” 
  “华总,我一直想给你打这个电话的。”罗佳的声音传来。“我不会再干了,老觉得对不起陈姐。她一直对我很好,我像是利用了她对我的信任。当然,那天的事是她做得不对,所以我才……不过,天天面对着她,感觉着挺别扭的。” 
  华总想一下说:“也好,以后你不用跟她了。谢谢你帮了我。至于那件事……我们经过沟通,已经消除了误会。” 
  “你说什么,陈姐和那人,是误会?” 
  “怎么说呢?有误会的成分。这事不是一句话能撕罗清的,反正是过去了,过去了。请你也务必保密。”华总有些难堪,就转了话题,“哎,我听陈娇说了句,你们去看高工了。怎么样,好了吗?” 
  “他没大病,就是年龄大,累的。” 
  “你们都聊什么了?” 
  “放心吧,我们不会聊陈姐的。他们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呢?又不傻,就聊学车的事呗!对了,高工还讲了一个故事,是什么五年前的破事,没意思!” 
  “五年前什么事?”华总警惕地问。 
  罗佳懒洋洋地叙述了一遍。华总说:“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再次感谢你帮了我大忙!” 
  “不用客气。我换了新手机,还给我妈寄了两千元。这还要谢你呢!” 
  放下电话,无意中得知的消息,让华总异常兴奋。两个人!该死的医生,找他帮忙还掖着瞒着什么!他马上给医生打电话。电话通了,华总先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又劝他保持乐观的心态,精神好了,身体自然会好起来。扯了一通后,他切入主题: 
  “老兄,五年前那档子事你没忘吧?当时就有人举报说车上有两个人,我还问过你。你不是坚持说没人陪你坐车吗?到底有没有?跟我你还打埋伏?” 
  “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医生说。“当时考虑不想牵连更多的人,何况他还帮过我。现在也无所谓了。相反,我特恨他!” 
  华总挂了电话,嘴角浮出一缕笑。他知道该怎么实施他的计划了。见过崔大师后,他考虑几天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师的话绝对是真理!事情也的确不能再拖了:陶子怀孕了,虽不知真假,但大师点明他必须娶陶子。而一提离婚,陈娇准会敲诈他。达不到目的,她会把自己的老底全倒给梁总,而梁总会如实向周老板汇报……等待他的只能是失败的命运。他能甘心吗?当然要拼死一搏!之所以迟迟不下手,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合适的时机。如今,天助我也!陪医生一起肇事的竟然是段教练!他立即摸起电话,吩咐一个绰号哨子的小兄弟打探段的近况。而后又和陈娇通电话,甜腻腻道: 
  “宝贝,今天学完车,我去接你吧?……想请你吃饭啊!什么,你要做头发?好,好,那就改天吧。” 
  他知道陈娇不会跟他去吃饭,可他要做这个姿态。瞧瞧,我在改变自己,疼老婆!不过他很清楚陈娇晚上做头发是借口。因为梁总上午乘飞机从北京返回,他一上班就吩咐钱秘书代表他十点二十分去接机,中午还要为梁总摆酒接风呢。一想到又要跟自己的情敌赔笑脸敬酒,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别扭。而且晚上——七八天没见面了,陈娇能不去找他? 
  他不爱陈娇了。可一想到她和别的男人约会,心头的妒火还是像突遭破坏的输油管燃烧喷烟。女人真是贱货!他恶狠狠地在心里咒骂。这时,曾副总敲门进来了。小曾是学工商管理的硕士生,刚来公司时一副咄咄逼人、锐意进取的姿态,又是提建议,又是搞改革的。才不过三年功夫,就叫社会调教成软皮条了,变得世故、圆滑、平庸。 
  华总一瞅他那张拉长的马脸,就判断没什么好事儿。果然,曾副总又来报告长乐小区2号、5号、6号楼的部分业主反映墙壁有裂缝和顶层漏雨的破事。“电视台都准备曝光了呀!怎么办,老板?”   
  43办公室之恋(2)   
  长乐小区是去年六月份交工的项目,当时有关部门全都验收合格签了字的。一年多过去了,墙上出现几道裂纹怕什么,顶层还有不漏雨的?他恼怒道,屁大的事,你至今还没摆平!曾副总说,打算以牙还牙,请另一家电视台和建筑专家现场说话儿。他是来请示红包大小的。华总没好气地说: 
  “你自己看着办吧!希望下次见我时,能告我一句话,这事OK了!” 
  曾副总走后,电话又响了,是东南证券的朋友打来的。寒暄几句,朋友告诉他,有人通过关系,调查他挪用华丰资金投资某股票获利的事了。 
  放下电话,他心情登时恶劣起来:准是梁总派人查的他!炒股赚的钱,他给陶子买房买车了,弄不好还要吐出来。这倒没什么,怕的是梁总借机报复他。毕竟是他抢了人家的恋人…… 
  华总把头都想大了,也没琢磨出太好的主意。弄不好还要央求陈娇帮忙。一想到这,整个人像穿着湿衣裳睡觉,既沮丧又烦躁。他下意识地笃笃敲着桌子,又打了个大呵欠。最近他老是失眠。这会儿感觉精神不支,萎靡得像榨了汁的甘蔗。他按了一下铃,钱小姐进来。他说:“咖啡!” 
  钱小姐送来咖啡,又去落地窗前缓缓拉开厚窗帘,只留一架轻纱,让阳光柔和地射进房间。华总喝着苦涩的咖啡,精神振奋了些,好像才注意到钱小姐今天换了装,是件时髦的宝石蓝裙子:上身无袖掩襟,露出雪白的臂膀,下摆一侧开了岔,间或闪现出修长的大腿。他上上下下瞅着,心说,钱小姐虽然相貌分值低了点,身材还是挺不错的!——以前怎么没留意呢? 
  华总朝钱小姐招一下手,钱小姐顺从地走过来。华总起身迅速摘掉她的近视眼镜,又扯下她马尾巴发束上的橡皮筋儿,让浅褐色的头发披散下来。他欣赏地点点头,感觉这样不错:钱小姐顿时平添了几分女人味儿。 
  钱小姐回避着他灼热的目光,脸腾地红了。他觉得有趣,他喜欢看钱小姐羞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