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鬼魂





  张古10点多钟离开了铁柱家。
  他刚一出门,就被土坷拉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在趔趄的一瞬间,看见
  面前有一个黑影,那黑影明显想躲避,却没有来得及。
  张古站稳了,看清那黑影正是收破烂的老太太。她鬼鬼祟祟地站在铁柱家房子的阴影中,不知要干什么。
  她和张古两个人愣愣地对视了片刻,终于,她低下头去,匆匆地离开了。
  张古暗暗地想:这个老太太在跟踪我吗?难道,她真的要收我的头发?
  这天,张古在办公室里给冯鲸打电话。
  张古:“最近那个永远的婴儿和你接头了吗?”
  冯鲸:“上个周二我们聊了很久。”
  张古:“你这家伙,怎么不告诉我?”
  冯鲸:“我觉得你都走火入魔了。”
  张古:“为什么?”
  冯鲸:“你看看你,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叼着烟斗,拄着文明棍,怀疑这怀疑那,你想当侦探都快疯了。醒醒吧兄弟!”
  张古:“是你们该醒醒了。”
  冯鲸突然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恐怖?”
  张古气囊囊地说:“自从你问我三减一等于几,我还真觉得你很可疑。”
  冯鲸:“你连这个问题都害怕,那你可怎么活下去呀?有人问你口袋里有多少钱,你害怕吗?有人问你什么时候过生日,你害怕吗?有人问你去北
  京怎么走,你害怕吗?……”
  张古:“这些都跟你那个问题不一样。”
  冯鲸:“下次我保证对你说的所有话都不带问号。”
  张古:“你告诉我,永远的婴儿又说什么了?”
  冯鲸:“我对她讲了那个男婴的事,刚刚开头她就不让我讲下去了,她说她害怕。”
  张古:“还有呢?”
  冯鲸:“我不想再对你说了。而且我们已经约定好,以后在网上聊天的时候隐藏对话,任何人都别想偷看。”
  张古:“冯鲸,你能不能要求和她见个面?”
  冯鲸:“她家住在江南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城,八千里路云和月,说来就能来呀?”
  张古:“那你让她给你发一张照片总可以吧?”
  冯鲸:“假如她是假的,弄一张照片蒙混过关还不容易?即使她过去对我说她是莱温斯基都没什么问题。”
  放下电话之后,张古发觉身后站着一个人。他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刘亚丽。她怎么不声不响?
  刘亚丽笑了一下:“什么永远的婴儿?你说的怎么跟黑话似的?”
  张古:“一个网友。”
  刘亚丽引开话题:“镇长要下乡检查各个村的小学校,让我跟他去做一下记录。你给安排一下车。”
  张古:“好吧。”
  刘亚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张古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现在,他觉得很多人都可疑。
  李太太家,慕容太太家,连类家,都没有电脑。只有卞太太家有电脑。
  张古在心中打定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这个周二,天黑之后,他在卞太太家的院子里埋藏起来。他要亲眼看见,那个男婴怎么溜进卞太太家,怎么操作电脑……
  卞太太她们今夜照常打麻将,还是那四个人。
  慕容太太的老公回部队了。慕容太太还没有从悲伤中彻底解脱,打麻将成了她惟一的消遣。
  卞太太家的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圃,旁边有一个浇花的水缸,很大。张古就藏在那水缸的后面。
  直觉告诉张古,男婴今夜一定会来。
  他要说话,即使是以一个虚假的形象说话……
  天很黑,风很大,花草瑟瑟。那条总在张古家门口叫的狗又叫唤起来,它的声音好像很遥远。
  张古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溺死迢迢的那个地方——尽管他很爱迢迢,可是仍然觉得有点?br />   卞太太家的门一直没有动静。
  张古一边紧张地盯着那扇门一边紧张地想象……
  那个男婴在夜色的掩护下出现,他灵敏地溜进卞太太家门……
  他没有开灯,而是麻利地打开电脑,上网,进入聊天室,用手指一行行说话……
  卞太太的房子里很黑……
  电脑屏幕的光射在男婴的脸上,十分苍白,很恐怖……
  男婴说:我的眉毛很漂亮……
  一个黑影突然从张古的眼前跳过去,他吓得一哆嗦。那黑影叫了两声:“喵——喵——”
  他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风越来越大。那条从来不露面的狗好像永远不睡觉,它依然孤独地叫着:“汪!汪!汪!”
  张古想回家,把所有的窗子关严,睡大觉。
  想归想,他还是咬咬牙挺下去了。他发誓,今夜他一定要看到真人,查出真相,听到真话,找到真知。
  他裹紧外衣,死守。
  睡意一次次袭来,他几次都差点睡过去。每次,他激灵一下醒过来,第一个反应都是回头看一眼溺死迢迢的地方,然后再转回来看卞太太家有没有什么情况。
  直到天一点点亮了,那个狡猾的家伙并没有出现。
  张古再藏下去没有意义了,因为太阳已经一点点照到他的屁股上。
  他在心里愤愤地骂起来,不知是骂那个男婴,还是骂自己。然后,他哈欠连天地站起身,回家了。
  进了门,张古马上给冯鲸打电话,他要证实一下昨夜永远的婴儿没有在网上出现。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张古:“是冯鲸吗?”
  冯鲸:“你捣什么乱?这么早打电话!”
  张古:“我直到现在还没睡呢。”
  冯鲸:“你干什么了?”张古:“我在卞太太家房前守了一夜。”
  冯鲸:“有收获吗?”
  张古:“他没去。永远的婴儿没露头吧?”
  冯鲸:“怎么没露头!她和我几乎聊了一夜,我刚睡!”
  张古这下真的傻了。
  怎么回事呢?难道永远的婴儿真的和小镇发生的一切毫无关联?她真的是一个来自南方美丽小城的女孩子?
  张古沮丧地放下电话,走进里屋。
  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他的电脑开着,很明显刚刚被人用过!
  他记得十分清楚,昨晚他离开家的时候,把电脑关掉了,还关闭了所有的电源。可现在,他的电脑开着!
  而且,桌面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小鱼,它游过来游过去,静谧得像一个梦。张古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跌坐在椅子上,内心的阴影把他吞没了。
  那个神秘的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想不相信都不可能了!

  永远的婴儿

  这天下班后,张古找到冯鲸,问他:“那个又出现了吗?”
  “怎么了?”
  “我觉得她可疑。”张古对冯鲸描述过那个诡异的男婴。
  “别疑神疑鬼。我们都进入恋爱阶段了!”
  “你们见过面了?”
  “没有。”
  “没见过面谈什么恋爱?”
  “你太土鳖了。”
  “我不想跟你斗嘴,我只想知道那个永远的婴儿在网上跟你聊些什么。”
  “我们每个周二的晚上都在网上碰头,12点,约好的。我们聊天的地点叫——三两个人。”
  每个周二?
  张古从冯鲸那里回来,在17排房看见了镇长,他刚刚从卞太太家里出来,卞太太在后面送他。
  张古:“镇长。”
  镇长:“小张啊,是不是和女孩子约会去了?”
  张古:“你不帮我介绍,我上哪里找去呀。镇长,到我家坐坐吧。”
  镇长:“不去了,我还有事儿。”
  卞太太对张古说:“镇长听说我们收养了一个孤儿,特意来看望。”
  镇长回头对卞太太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跟镇政府说,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卞太太:“没什么困难,多一张嘴而已。”
  镇长:“另外,别忘了通过正规手续给这个小孩报个户口。”
  卞太太:“这几天我就去。”
  浓眉大眼、平易近人的镇长走了。
  他是一个好镇长,办大事有魄力,对小事很细心。绝伦帝小镇的人都很佩服他。
  镇长走后,张古问:“嫂子,我问你一件事——夜里你在家吗?”
  卞太太有点疑惑,笑了:“怎么了?”
  张古马上意识到这句话有点误会——卞太太老公不在家,自己又是单身小伙子。他补充道:“我是问,以前每个周二的夜里你都在不在?”
  卞太太说:“经常不在。”
  张古的心猛地跳起来:“你……”
  卞太太有点不好意思:“玩麻将。”
  张古:“为什么非得是周二呢?”
  卞太太:“有时候周四也玩。李太太,慕容太太,还有我,三缺一。另一个牌友是9排的那个话务员,她周三和周五白天休假,因此我们就在周二或者周四晚上玩,我们一玩就玩通宵的。”
  张古:“那叉呢?”
  卞太太:“我把他哄睡了再走。”
  张古:“噢,是这样。”
  卞太太:“张古,你怎么最近显得这么神秘?连装束都变了。”
  张古笑了笑。
  卞太太:“没事了?”
  张古:“没事了。”
  卞太太走之后,张古的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真的是他?
  巨大的恐怖又朝张古逼近了一大步。
  但是,卞太太的话并不能证明永远的婴儿百分之百就是那个男婴。如果卞太太固定每个周二不在家,那么他基本上就可以肯定自己的猜疑了。可是,她每周有两个晚上不在家,叉为什么周四不与三减一等于几聊呢?难道,永远的婴儿每个周二和三减一等于几聊天真的是一个巧合?
  这复杂的问题让业余的张侦探难以判断。
  到了周二的12点,张古准时进入“三两个人”聊天室,他要在屏幕上看一看那个永远的婴儿说些什么。
  奇怪的是,他在网上转了几个小时,就是不见那个永远的婴儿出现。
  张古气得差点把电脑砸了。
  天亮了,张古给冯鲸打电话:“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没出现?”
  冯鲸:“我也不知道。可能她不在家。”
  张古很沮丧:“下次,你再遇见她,把你们聊天的内容给我留个记录。”
  下一个周二,张古没有在电脑前监视,那个永远的婴儿就在网上出现了。
  三减一等于几:你好!上周二你去哪了?
  永远的婴儿:考试,临阵磨枪。抱歉,让你空等了一晚上。
  三减一等于几:只要你不让我等你一千零一夜就行。
  永远的婴儿: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三减一等于几:考试过关了?
  永远的婴儿:我老爸是当权者,走旁门。
  三减一等于几:有一天我是不是要见他?
  永远的婴儿:私奔的话就免了这个环节。
  三减一等于几:我想先见见你。
  永远的婴儿:还信不过我的性别呀?
  三减一等于几:一万分地相信。每次你出现,我的机器都有香气。
  永远的婴儿:妈妈说,我的眉毛很漂亮。
  三减一等于几:外貌和灵魂有什么联系吗?
  永远的婴儿:丑人内心肯定险恶。
  三减一等于几:我不苟同你。
  永远的婴儿:你会上当的。
  三减一等于几: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永远的婴儿:我喜欢婴儿呀。
  三减一等于几:充满母爱?
  永远的婴儿:你不喜欢吗?
  三减一等于几:我可能只喜欢自己的孩子。
  永远的婴儿:你母亲就是你前世的婴孩。你的婴孩就是你来生的母亲。
  三减一等于几:真让人感动!
  永远的婴儿:这跟轮回不是一回事。
  都是类似的对话。
  换了别人早灰心了。但是张古没有松懈,他字斟句酌,一直往后看。最后他们说——
  三减一等于几:这个聊天室就剩下咱们两个人啦。
  永远的婴儿:这个世界就剩下咱们两个人啦。
  三减一等于几:我喜欢这样的宁静。
  永远的婴儿:有点冷。
  三减一等于几:你是寂寞。
  永远的婴儿:离开吧。
  三减一等于几:再聊一会儿呗。
  永远的婴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披露我们的交往。
  三减一等于几:没有的事啊!
  永远的婴儿:再见。……
  从这些对话里似乎看不出什么来。
  难道这个永远的婴儿真是一个女孩?网上比这更奇怪的名字多如牛毛。
  只是,她最后说的那句“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披露我们的交往”让张古感到骇异。

  惊恐之旅

  时光踏着日月沉浮的节奏,缓缓地前行。撕心裂肺的爱情,不共戴天的仇恨,都可以被时光的力量吞噬。同样,大家心中那恐怖的阴影也一点点淡化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事件经过很多的嘴,最后变得更加神乎其神,其中有一个细节已经成立,那就是尸体确实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