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作者:张建东
昃凸叶狭讼撸撑は虼巴猓劾锫抢崴?br /> 吴冰冰来到了衡阳市,按照顾宏声写下的地址,她先找到了陈小娜父亲陈超林的单位。这是一家大型的机械工程公司,坐在传达室的一个老头说,陈工抽调到三峡工程去了,在湖北宜昌的建设工地。问陈工家在哪儿住时,对方告诉她在某某小区。
吴冰冰问着找到了那个小区。因为顾宏声还提供,陈超林的妻子叫段红,在市画院工作。所以,她跟小区的保安说要找陈工的妻子段红。
没想,那保安却瞪了她一眼,说段老师三年前就不在了。
吴冰冰惊愕地问:“你说他妻子段红……去世了? ”
那保安点着头。“是啊,从那以后陈工很少回来。”
“陈工他们家里几个孩子? ”
“好像就一个吧? ”
“女儿吗? ”
“是女儿。”
“是不是叫陈小娜? ”
“名字不知道,就见她不断来这儿。”
“她在哪儿住? ”
“她结婚出去住了,不知道男的啥单位。”
“那好吧,谢谢你。”
吴冰冰有些惘然。陈小娜确实存在,她的家庭也真真实实,不是一个虚构的名字,陈小娜不是王小月,可能长得像罢了,还有什么调查的。
她刚转身走时,那保安又说:“陈工家女儿好像在友谊商场上班,从这儿直接往前走,过两个十字路口。你有事到哪儿去找她呗? ”
“她在商场? 是营业员吗? 她不是? ——”
“是营业员。有次她还帮值班的田师傅带过东西。”
吴冰冰犯了迷惑,陈小娜大学毕业,十多年前国家又包分配,读美术专业的人又少,她应该分到院校或艺术单位呀,怎么会当营业员呢?
她按保安指的路线,来到了友谊商场。当别人指给她副食柜台内那个忙碌的小个子女子时,她更加困惑不解起来。眼前的陈小娜又矮又胖,皮肤姜黄,跟王小月的形象相差几十里,怎么会连顾宏声也认错她们呢?
“你——你叫陈小娜吗? ”
“是呀! 你是谁? 找我什么事? ”
“你在西都美术学院上过学? ”
“嗨,没有,你说的那是王小月。”
“怎么? 你认识王小月? ”
“大惊小怪。我当然认识她了。”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你是谁? 她的同学? ”
“是,我们是同学。”
一直等到陈小娜下班,吴冰冰跟着来到了她家。她住在一套很宽敞的公寓房里,看来生活富裕,挺满足。在税务所工作的丈夫还没回来,上小学的儿子却一进门就大叫着饿死了,陈小娜立即进厨房给他弄吃的。吴冰冰也忙拿出在路上买的东西,让小家伙先打开填着肚子。她随后进厨房一边帮忙一边跟陈小娜聊着。陈小娜个性爽快,干活也利索,在锅碗瓢勺的叮当声中不耽误说话,讲起话来像燃鞭炮似的劈里啪啦~串响。
“都是我妈呗,爱管那些破闲事。她开始在大学教美术,后来调到画院,全国各地跑着画画。我那时还小,经常给扔在家里。那年秋天她去太行山、王屋山写生,在山沟里住了两个多月。回来时说,她在山村里认识一个女孩,画画得好,有天分,有灵气,就把家里的通信地址写给了她,还说长大后来找她,推荐她考美术学院,说不定能当大画家呢。这事只是说说,过去也就过去了,连我妈自己也都忘记了。没想有一年的冬天,她突然接到一封信,是那个山村的小女孩写的,信里讲她的身世很凄惨,说家里只有一个老娘,没钱供她上学,把她许给了人家,人家不想让她读书,她只好偷偷地学。没忘记老师当初的指点,就顺利考上了大学学美术,可仅仅上了几个月,那个她订婚的男人到学校里闹,她就被学校劝退了。然后那个男人将她带回去,经常是关在屋里不让出门,让她给他做老婆、生孩子。她说自己不甘心,天天想着跑出去,重新考大学。说她喜欢画画,希望将来当画家。她希望老师能帮她,帮她逃出这大山沟,逃出虎穴狼窝,她会感恩一辈子。”
吴冰冰问:“你妈妈给她回信了? 帮她了吗? ”
陈小娜说:“我妈心肠软,当然会帮她了。妈妈开始也没想出主意怎么帮她,就先给她回信,说希望她别丢了课,别丢了画,来年再参加高考,报一个离家乡远的大学,并说她可以给她推荐大学的老师。信发出后也没有回音。没想两个月后,她突然跑上门来了。虽说衣服穿得很旧,路上搞得风尘仆仆,但看上去哪是什么小姑娘,完全是个大美人了。既然投奔来了,你知道,妈妈又天生慈善家,又打心眼里喜欢她,就把她留在家里了,还认她做干女儿。从此她白天出去画画,晚上复习功课,按照妈妈给她列的计划准备着秋季的高考。后来爸妈认她做女儿。她人长得漂亮,嘴又甜会说话,喧宾夺主,成了老妈的宠儿,我倒像是要的孩子了。因为那之前我有病住院一年多,课也赶不上,在高一时正休学,让妈妈很失望。后来小月一再提出改名字,要随爸爸的姓,爸妈从此就叫她陈小月。没想到第二年秋天报考,要求拿户口本去报名,我妈妈想来想去,就让她用了我的名字。她高考成绩很好,妈妈又给她找人,录取到了西都美术学院。从此她就用起了我的名字。我成绩跟不上后来没有高考,只得参加招工考试进商场当了营业员。”
“陈小娜……对不起,王小月她在你们家多长时间? ”
“前后也就一年多吧。”
“后来她一直与你家有联系吗? ”
“是呀。她上了4 年学,然后又留校几年,经常给妈妈写信。后来有一天突然失踪了,再没有她的消息。我妈妈向学校里去信问,一个姓马的教授回的信,说他是小月的丈夫,说小月几个月前自杀了。我妈妈很伤心,还大病了一场。妈几年前死时都在念叨着她。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对王小月没好感。她是个心计太重的人,到哪儿都有办法让别人帮她。原来她来信说,她跟那些男人之间,一会儿爱这个一会儿爱那个,乱七八糟的,我都懒得看。”
“她给你妈妈来的信还在不在? ”
“在。我妈去世以后,我收拾东西时,发现我妈将她的信都一扎一扎地放着。前一些时候,我去妈妈那儿找资料,还见书架上有一叠信,都是她分配到学校以后写的。再后来好像就没写信了。我看了几眼又夹里面了。”
“你肯定还在那儿放着? ”
“应该在,在我妈书房里。”
“太好了。能让我看看那些信吗? 是不是还有她的照片? ”
“信给你就行。也有她一张照片,是来我家后不久照的。”
这样,在陈小娜家吃过饭后,吴冰冰就跟她一起来到了上午她曾来过的那个家属院,走进了她妈妈那收拾得整洁有序的房间,看到了那一叠她毕业分配后写来的信,有七、八封。她粗略地翻了一下,其中一封信的时间写在她失踪之前的那个月。接着,陈小娜拿出妈妈的影集让她看。当看到里面王小月的照片时,吴冰冰顿时又惊讶又兴奋——这分明是姜兰年轻时的样子,这分明是早年的那个姜兰……
吴冰冰离开湖南衡阳,坐长途汽车向西北直赴四川成都。她要调查在西都美院上学后来又留校的那个陈小娜的详细情况。
她的手机响了,一看,又是郭凯打来的。两天前他已解释清楚,她也理解了这个受不住女人诱惑的男人,还有什么值得多说的。她没有接,呼叫却执拗地响个不停。得铃铃铃……得铃铃铃——这响声让她想起了过去,在学校里的那些夜晚,郭凯站在楼下喊着她的名字,非要让她下楼见面的情景。得铃铃铃——
她捺下通话键,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远的地方。
“喂,冰冰,你在哪儿? ”郭凯在电话那端说,“你听到了吗? ”
冰冰终于慢声慢气地说:“听着呢,还有什么话说吗? ”
“你没事吧? 我突然担心你——”
“没必要! 有话直说吧。”
“你没事就好。我想告诉你,那女孩出事了——死了。”
“别跟我做游戏! 我干吗咒她死,只要你们幸福就好。”
“她真的死了,前天晚上死的,你走的那天。我们吵了几句嘴,她。
晚上一个人去山坡上坐,到半夜没回来。等找到她时,发现她死在山脚下。不知道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还是被野兽追赶扑倒的,反正全身都是伤……死了! “
“真死了——? ”吴冰冰惊得深吸一口气。
“是死了。”郭凯在电话那边说。
“就前天我走后死的? ”
“就那个夜晚……”
“怎么会——? ”她看了看左右,车内全是陌生的面孔。她有一种猜测,却又不敢说出来。难道是姜兰干的? 难道那鬼魂一直在跟着我?
“谁知会这样,连她家人都说她不该想不开。”
“你打电话? 不会是怀疑我杀了她吧? ”
“怎么会呢! 这只能怨她自己。这事儿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老担心你,才给你打的电话。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你肯定比她更痛苦,我怕你也想不开——”
“不会的。顺便问一句,她那天有自杀的倾向吗? ”
“鬼知道。只是吵几句嘴,谁想她心眼那么小呢。”
挂了电话后,吴冰冰全身突然莫名其妙地发冷。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山坡和树木,看着长途车内酣睡中东倒西歪的旅客,她有一种渗入骨髓的恐惧和疲倦。
在路上,吴冰冰打开背包,拿出陈小娜给她的那一叠信,一封一封仔细阅读起来。其中有两封信披露的内情引起她的格外注意。内容如下——
亲爱的段妈妈:
上封信我给您谈到的那件事不用担心,相信k…JL会处理好的。我知道那年轻画家马原喜欢我,其实我也对他有好感,但马原老师与欧阳教授比起来,就像丘陵于高山,小河于大江,我从内心深处喜欢欧阳教授。
我知道您给我介绍欧阳教授不是让我去爱他,我喜欢他也不只是因为他帮助我录取到了西都美术学院,更不像有些同学猜想的那样,我对老师有所求,是为毕业分配时留校创造条件。我喜欢他的知识,他的才华,他的风度,他的音容笑貌。虽然他已56岁,我才24岁,但我觉得年龄不是个障碍,他身体好,充满年轻的活力,和他在一起我能感受到,尤其是他那一颗未泯的童心。他是那么看重我,把我当成关门弟子,教给我别人难以知晓的绘画技巧,在不同的场合举荐我的作品,使我在全校学生中崭露头角,满足了虚荣,都知道油画系有个陈小娜,都知道我是欧阳教授的得意门生。和欧阳教授相处,我觉得他既是老师和长辈,又是朋友和情人。我最喜欢他那双眼睛,浓眉下时常带着笑意,长长的舒展的眼角,每次与他对视,我都像见到亲人似的,感到关爱,感到温馨,感到安全。
上个月我们一群学生出去写生,他带着头在前面走,矫健的步伐在涧水巨石间跳来跳去,那飘选的风衣和灰白的头发,看上去特别潇洒,我简直为他着迷。那天我差点落水,是他跑过来抓住了滑下岩石的我,然后把我拉上去,顺势抱住了我的身子——虽然只有那么半分钟,我的眼和他的眼对视,他那深灰色的瞳仁告诉我,他喜欢我。而我的眼神也告诉他,我愿把一切献给这个比我大的男人。中间的那层纸不需要任何人挑破,当我再次来到他住室谈画时,手与手偶然的触碰就让人不能自制,我俩几乎同时抱在了一起。您能理解吗,段妈妈? 我把爱给了这个男人。
可是,他不愿意跟我结婚。我曾两次试探他,他没有娶我的意思。
我先是想,可能他妻子的病死让他伤心太甚,后来见他把精力都用到了绘画上,对除我之外的其他女人没有任何兴趣,就理解了他;他毕竟是个有成就的画家,他把事业当成了他的最爱。他说他已帮我向学校申请,把我作为优秀生留在学校任教。他知道马原老师在追我,要我跟马原好,说他可以和我保持情人关系。可我是从骨头里喜欢这个男人呀,我想完全地拥有他,拥有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拥有他整个身体和精神。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段妈妈,您能帮我拿主意吗? 我真是个麻烦的人!
再见!
您的女儿小娜
亲爱的段妈妈:
请原谅,我好久没给您写信了。
两月前接到您的信后,我觉得您说的有道理,听您的话也慢慢地跟马原老师接近——再说我分配留校后,又跟他分到同一教研室,而教授则在另一教研室。虽然跟马原老师接触多了,可我那时还不能完全接受他,因为我心里让教授给填满了,还一时容不下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