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一竖
我提到她只是因为这幅画本来是她的,后来她又送给我一个姑姑。”
“这个名字对我实在没什么意义,你最好去跟鲍斯柯温太太谈谈。”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比他年轻很多,是个很有个性的女人。”他点点头,又说:“的确很有个性,我相信你也会同意。”
他把画交给楼下的人,吩咐对方处理好。
“这儿真不错,有这么多手下听你使唤。”汤米说。
他打量一下四周,第一次注意到周围的情形。
“这是什么?”他有点厌恶地说。
“保罗,贾格洛斯基——一个很有意思的南斯拉夫年轻人。据说他所有作品都是吃了迷幻药之后完成的。你不喜欢他的作品?”
汤米仔细看一个大网线袋子,就像绊住许多扭曲变形的牛似的一片冷酷绿色草地。
“老实说,的确不喜欢。”
“俗气,”罗勃说:“一起吃午餐吧?”
“不行,我跟一个医生约好在我俱乐部见面。”
“你没病吧?”
“我身体棒透了,血压正常得不得了,每次都让医生好失望。”
“那你看医生干嘛?”
“喔,”汤米愉快地说:“我只是去跟一个医生谈一个死人的事。谢谢你帮忙,再见。”
2
汤米好奇地迎向莫瑞医生。他想一定是什么跟爱妲姑姑的死有关的正式手续,可是却怎么也猜不透,莫瑞医生为什么不肯在电话里透露丝毫口风。
“抱歉来晚一点,”莫瑞医生跟他握握手,说。“可是交通实在太拥挤了,我又不大清楚这地方,伦敦这一带我不熟。”
“对不起,让你这么老远地赶来,”汤来说:“其实你知道,我可以找个方便一点的地方跟你见面。”
“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有。上礼拜我一个礼拜都不在家。”
“对,我打电话去的时候,府上有人告诉过我。”
汤米指指一张椅子,叫过点心,。又把烟和火柴放在莫瑞医生身边,两个男人都舒舒服服地坐好之后,莫瑞医生打开了话匣子。
“我相信你一定很好奇,”他说:“可是‘阳光山脊’确实碰上了麻烦,事情很复杂,也很棘手,而且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实在不应该这么麻烦你,可是我想你也许知道一件事,那就帮了我很大的忙。”
“喔,只要做得到,我都愿意尽力。是不是跟我姑姑范修小姐有关的事?”
“没有直接关系,不过从某一方面来说,又有一点关系,我可以信任你吗?贝瑞福先生。”
“当然可以。”
“老实说,前几天我跟我们彼此都认识的一个朋友谈过。
他提到你的一些事,听说上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你担任过很困难的任务?”
“喔,也没那么严重。”汤米尽量轻描淡写地说。
“我知道那种事不适合谈论。”
“我想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战争结束很久了。当时内人和我都还年轻。”
“无论如何,那跟我今天要谈的事毫无关系,不过至少让我觉得可以跟你坦白地谈谈。虽然这件事可能迟早会公开,不过我相信你目前一定不会把我今天说的话告诉任何人吧?”
“你说‘阳光山脊’碰上麻烦事了?”
“是的,不久以前,院里有位慕迪太太死了。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她或者跟她谈过话?”
“慕迪太太?”汤米想了想,答道:“我想没有,至少我记不得了。”
“她年纪不算大,才刚刚七十出头,也没什么大病,只是没有近亲照顾。她是我说的那种‘老母鸡’,年纪越大越像母鸡,成大咯咯叫,忘本忘西的,常常惹麻烦,又爱杞人忧天,一天到晚没事找事。其实这种女人根本没什么毛病,严格说起来,头脑也没问题。”
“就是会咯咯地叫。”汤米说。
“说得对,慕迪太太就是会叫,虽然大家都很喜欢她,可是她的确很会意麻烦。她吃完饭以后常常会忘掉事情,明明刚刚吃过一顿大餐,偏偏吵个不停,说她还没吃饭。”
“喔,”汤米若有所悟地说:“可可太太。”
“你说什么?”
“对不起,”汤米说:“只是我太太和我私底下叫的名字。
有一次我们去看姑姑,经过走廊的时候,刚好听到她在大声叫詹恩护土,说她还没喝可可。是个长得蛮好看的小个子老太太。我们都觉得很好玩,以后就一直叫她‘可可太太’,原来她已经去世了。”
“她死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很意外,”莫瑞医生说;“想准确预测一位老太太的死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有些女人健康很差,经过医生检查之后,大家都以为活不过一年,有时候却又好端端地再活十年见她们有一种固执的生命意志,不是肉体上的病痛能够击败的。可是另外有一种人,身体明明不错,别人都以为可以长命百岁,却往往得了支气管炎或者肺炎,反而很容易死。所以就像我所说的,身为一个妇女养老院的医生,就算碰到很意外的死亡,我也不会诧异,可是这位慕迪太太的情形却不大一样。她是在睡梦中去世的,没有任何病征,所以我忍不住觉得她死得很意外,我想从一句莎士比亚的名剧‘马克白’里我始终不了解的话来形容:马克白说他太太‘应该将来才会死’。”
“对,我有一次也在猜测莎士比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汤米说:“我忘了那出戏是谁制作的,也记不得当时是谁演马克白,只记得那出戏带着很强的暗示,马克白那个角色也用某种方式向医生暗示,最好除掉马克白太太。医生了解他的暗示之后,马克白觉得只要他太太一死,她的粗心大意或者糊涂头脑就再也不会妨碍到他,于是就表现出心里对她的真正感情和悲伤:“她应该将来才会死。”
“对极了,”莫瑞医生说;“我对慕迪太大就有这种感觉,觉得她应该将来才会死,而不是像三个礼拜之前那样无疾而终——”
汤米没有回答,只用疑问的眼光看看他。
“做医生的人也有一些困难,要是你对病人的死有疑问,只有一个办法证实——…验尸,可是死者家属并不欢迎这种作法。万一医生要求验尸,结果却发现最自然死亡或者外表看不出什么症状的疾病,那这个医生的事业可能就会一落千丈——”
“我想象得出。”
“这位慕迪太太只有远亲,就医学观点来说,我很有兴趣知道死因。所以我就设法得到她亲戚的同意验尸,我做得很小心,没有太正式。幸好他们并不在平,所以我的心情就轻松多了,要是验尸结果毫无问题,我就可以问心无愧地开始死亡证明。任何人都可能死于外行人所谓的心脏病突发,事实上,就慕迪大大的年龄来说,她的心脏算是非常好了。她有关节炎。风湿病、肝偶而也有毛病,可是这些好像都不是她在睡眠中去世的原因。”
莫瑞医生停下来时。汤米张张嘴,然后又闭上,医生点点头。
“不错,贝瑞福先生,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她的死因是使用过量的吗啡。”
“老天!”汤米瞪大了眼睛,脱口说道。
“不错,看起来好像很难让人相信,可是事实的确如此。
们题是:吗啡是怎么进入她体内的?她的病都不痛,所以她从来没服用过含有吗啡的止痛剂。当然,这种情形有三种可能:第一,她是不小心服下的,可是这并不可能。那么,也许她拿错了其他病人的药,这也不大可能,因为我们不会提供吗啡给病人,也不接受有毒瘾、可能拥有吗啡的住院者。其次,也许她是蓄意自杀,可是我实在很难相信这一点,慕迪太太虽然也爱担心事情,可是个性一却非常开朗,我相信她从来没有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第三种可能就是别人存心让她服下足以致命的过度吗啡。可是是谁下的手?原因何在呢?当然,裴卡德小姐身为有照护士和医院主持人,柜子里一定领着些吗啡和其他药物,万一病人坐骨神经痛或者风湿性关节炎之类的剧痛发作时,可以给病人服用或注射,我们本来以为慕迪太太也许因为消化不良之类的病,被护士不小心注射了过量的吗啡,却也找不出这种可能,后来在裴卡德小姐的建议下,我们查了一下‘阳光山脊’过去两年的这类死亡计录,幸好并不多,总共大概有七件,一对她们那种年龄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情形。有两个死于支气管炎,两个死于肺炎(对上了年纪,身体又差的女人来说,这常常是冬天的致命伤),另外三个则另有死因。”
他顿了顿,又说:“贝瑞福先生,我对另外三个人的死因并不满意——至少有两个很不满意,她们的死的确很有可能。
也不算太出人意料,但是我却觉得他们死得‘不像是真的’。
我仔细回想之后,实在没办法觉得满意。我必须承认,在这种情形下,‘阳光山脊’很可能有个头脑有问题的杀人凶手——一个丝毫不受人怀疑的凶手。”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汤米叹口气说:
“我并不怀疑你说的话,不过看起来实在太不可能了——
这种事,不至于真的发生吧?”
“不,”莫瑞医生严肃地说:“确实有这种事,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查查有些病例,譬如有个专门管人帮佣的女人,在很多人家当过厨子。她人很好,很亲切,”看起来也过得很愉快,对主人很忠心,手艺也很好,很喜欢主人一家。可是,迟早都会出事,通常是一碟三明治,有时候是野餐食物,不知道怎么会加了砒霜。所有三明治中,只有二三个有毒,不管是谁吃下,显然都只是运气最差。看不出有什么报私仇的成分。
有时候不会发生悲剧:那个女人在一个地方待了三四个月,没什么不对劲,什么事都没有。后来她又换了一个又一个工作。
前后不到三个礼拜,那家人当中有两个因为早餐吃熏肉死了。
因为事情发生在英格兰好几个不同的地方,而且时间间隔又不固定,所以警方最初没有找上她,当然,她每次都用不同的化名,而且英国能干、愉快,又善烹任的中年妇女多的是。
所以很难找出到底是哪一个。”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谁都不知道,当然,心理学家有好几种说法。她是个虔诚的教徒,也许她太过于狂热,觉得上大派遣她除掉某些人,不过她个人好像并没有恶意。
“另外有个法国女人金思·贾伯容,人家叫她‘慈悲天使’。邻居小孩生病的时候,她总最显得很担心,很快就赶去,全心全意坐在病榻旁边照顾,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人家才发现,她照顾的小孩‘从来都不会复原,结果全部死了’,这又是为什么呢?不错,她年轻时候孩子就死了,她伤心得不得了。也许这就是造成她犯罪的原因。既然‘她的’孩子死了,其他女人的孩子凭什么活着?不过也有人猜想,说不定她自己的孩子就是被她害死的。”
“你说得我毛骨悚然。”汤米说。
“我只是告诉你一些最戏剧性的例子,”医生说;“这件事也许简单多了。还记得阿姆斯壮的例子吧?要是有人侵犯或者侮辱了他——甚至只要他‘认为’某个人侮辱了他——就会马上被他请到家里喝茶,再给客人吃有毒的三明治,他认为这样才能洗雪他的耻辱。”他最初犯罪显然只是为了个人的利益,为了继承他太太的遗产,另外娶一个女人,就把他太太杀了。
“另外有位华琳娜护士,开了一家养老院。老人把所有财产交给她,就可以一直舒舒服服住到去世。可是,他们的死期都不远,也是吗啡作的怪,她是个很仁慈的女人,只是毫无顾忌——我相信她一定自以为最个施主。”
“如果你的假定是真的,你认为会是谁下的手呢?”
“我不知道,看不出任何迹象。要是凶手精神不正常,有时候反而非常难辨认。会不会有一个人觉得自己生活被某个老年人破坏了,所以很讨厌老年人?或者有人觉得过了六十岁的老年人再活下去也没有意思,干脆‘好心’地送他们早上天堂。要是这样,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住院者?工作人员?——护士或者帮佣的人?”
“我曾经和‘阳光山脊’的院长米丽森·裴卡德仔细讨论过这件事。她是个非常能干精明的女人,不论对住院者或她自己的工作同仁,都观察得很仔细。她一直坚持说她丝毫不觉得任何人可疑,也没有任何线索。我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
“可是你为什么来找我呢?我能帮你什么忙?”
“令姑姑范修女士在那儿住了好几年,她虽然常常装得疯疯颠颠的,其?